才一进门,孟九川便开口,目光紧锁着她。
孟初妍垂眸,她方才在路上已经猜到了孟九川要问的是什么。
“你跟谁学的?尹硕?”
“不是。”孟初妍忙否认。
“是跟一个江湖卖艺的老人家学的,女儿看他在路上受冻可怜,就赠了他一些吃食和衣被,他不愿吃嗟来之食,女儿怕他饿死,就让他拿东西与我换,他便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招式。”
孟九川目光紧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话语的真假。
但见她面色如常,轻咬唇继续道:“姑娘家学打打杀杀不好,女儿也知晓,便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所以,当初在后宫,你从二楼跳下,才会毫发无伤?”
孟初妍愣住,脸上血色退去,她没有想到,这么久之前的事情,爹爹居然轻易地将其串联起来。
“是。”
她不敢欺骗,“女儿并非故意隐瞒,是怕知道的人多了,恐有祸端。万一被皇后娘娘——”
“好了。”孟九川打断她的话,上下打量她。
自从宫中回来,他就觉得女儿有些变化,曾经的女儿断不会有如此强烈的爱恨,温柔得像一团棉花。
“你是谁?”
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却像是一道惊雷落下,轰得孟初妍浑身一颤。
她忘了,爹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大家心悦诚服的孟相,靠的不仅仅是无人能及的才华,还有对周遭一切的敏锐观察。
爹爹显然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异常变化。
“我当然是妍妍啊。”孟初妍强压下疯狂跳动的心,上前几步,伸手在孟九川的额头探了探,歪头疑惑道:“没有发烧,爹爹怎么也说胡话了?”
孟九川就这么沉默的审视着她。
“爹爹是觉得我性格变了,就是换了一个人吗?”孟初妍知晓今日不说透,爹爹必然不会轻易过去。
“女儿是变了,当在宫中听见一直拿她当做嫂子的沈如眉,与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嘴里还说着要玷污女儿,借此逼迫爹爹成为他们走狗的时候,我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蠢。
爹爹和娘亲一直教我要与人为善,却从未教我他人未必会与我为善。
他们高举着镰刀想要杀害我的家人,我难道还要与以前一样做个纯善的人吗?
我宁可被所有人指责,也绝不会再允许他们伤害我的家人,我不允许他们伤害爹爹伤害娘亲。
更不想哥哥因着那心如蛇蝎的沈如眉自尽而亡,不想四妹妹拖着方才小产的身子,在滂沱大雨中,为我整个孟家三百多口人入殓,最后一头撞死在父亲的坟前!”
孟初妍本不想说的,但是有些话开了头,情绪就无法控制。她的思绪尽数的回到了当年那一幕幕痛彻心扉的场景中。
她毫无顾忌的让泪水冲刷着心中的痛和恨,她捂着脸蹲下身大声的哭泣。
看着眼前失态的女儿,孟九川心头震颤,她说得好像亲身经历了一般,可明明她只是经历了沈如眉的事情,其他的从未发生。
她哭得真切悲恸,甚至还带着无尽的委屈,这叫孟九川不断的动摇着心中的猜测。
这是他的女儿吗?
她是啊,会做一样的小动作,习惯性的走在他的左侧。只是更生动,活得更加鲜明。
孟九川缓缓的走到她跟前,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的落在她的头顶。
蹲着的姑娘浑身一怔,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啊。”
说话间,她已经起身,扑在孟九川的怀中,还在不停地落泪。
孟九川何曾见过她这个模样,手足无措的拍着她的背,“爹爹知道,爹爹知道了,莫哭了。有爹在,你说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爹爹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听着安抚的话,孟初妍更是哭得大声。
林氏站在屋外,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转身回了屋子。
窗外遮月的乌云缓缓退去,清冷的月光浇洒驱散黑暗。
唯独祠堂中还是渗人的安静,昏暗的烛光静静的燃烧着。
地上趴着的孟以晴忽然睁开眼,目光沉沉,好似无边的黑夜。
她的背上布满了伤痕,鲜血淋漓。
“小姐,小姐。”祠堂的窗户被打开,连翘小心的翻进来,看见她孤单的躺在地上,心疼不已。
“老爷太过分了,居然将小姐打成这副模样。”
孟以晴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的躺着,若非她的眼睛还会眨,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她已经死了。
“柳姨娘悄悄给奴婢拿了药,奴婢这就给小姐上药,可能会有些疼,您忍着些。”
小心的撕开孟以晴的衣裳,连翘倒抽一口凉气。
娇养着长大的小姐,哪里受过这样重的伤。
“连翘,我对你如何?”
终于,孟以晴开了口。
连翘想也不想的回答,“小姐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是天底下对奴婢最好的人。”
昏暗中,连翘的脸色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孟以晴看不见。
“那接下来几天,你每日帮我送些吃食过来,作为奖励,我送你一套刚做好的新衣裳。”
“不必,小姐,奴婢为小姐做事是应该的。”
“不,你一定要拿着。”
第一百二十章 有爹爹在,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