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春那种公公看儿媳越看越满意的眼神让关凌微黑人问号脸顿现,What?什么情况!她看向欧阳译,后者是一副无奈的、请她别介意的眼神,而周围尽是一些看热闹的医生、护士们,尤其是一票年轻的女医护人员,投向她的目光那叫一个刀光剑影!
关凌微转向欧阳春,扯出一个笑来:“呃,我进去照顾我的好朋友了,你们聊!”便闪身进了病房,徒留欧阳译无奈地对欧阳春说道:“爸,你干嘛呢?”
跟何曜的这场在关凌微心中原本是刀光剑影的吵架,就这么在刀光剑影的目光中草草收场了,最后竟以欧阳春将她和欧阳译捆绑CP结束,令关凌微郁闷不已,她竟然赶在顾卿卿之前见了她的未来公公……
关凌微心中暗道:“千万别来真的,不然等卿卿醒来非杀了我不可。”
那厢,何曜并不感激欧阳春的解围,这让他看上去像逃跑,但确实也不想留在那里跟关凌微争吵,看到病床上的顾卿卿后,他心情复杂。
他想起她曾恶狠狠地对他说过的话:“何曜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我诅咒你出门就被车撞死!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除非你杀了我,我一定会报警让警察抓你的!你就等着坐牢吧!”
不是说要报警让警察抓我吗?不是让我等着坐牢吗?你怎么能就这样毫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
何曜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道:“快好起来,顾卿卿,我等着你自己跑来找我吵架。”
顾卿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自己的父亲,顾爸爸顾晓霖曾经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身上有着上世纪文人的酸腐气质,又有着文人的清高孤傲以及敏感,他成名得早,陨落得也早,在顾卿卿刚上幼儿园的时候,便去世了。
那时候顾卿卿还很年幼,并不懂生离死别,父亲的逝世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她甚至不知道父亲怎么死的,就那么开开心心地在母亲苏玫的精心照料下,茁壮地成长着。
顾卿卿一直很庆幸自己有一个才貌双全、又乐观开朗的母亲,她很坚强。换做一般人家,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这个家肯定在很长时间里都愁云密布、气压低沉。但顾晓霖的死亡并没有使苏玫整日以泪洗面、惶惶然而提不起精神。
苏玫确实经历了一段消沉的时光,但从不会将负面情绪带给女儿,在面对女儿的时候,她总是温柔地微笑着,言传身教地教导着顾卿卿。所以,顾卿卿的性格很大程度上受苏玫影响。
当然,虽然父亲顾晓霖几乎没有参与到顾卿卿的成长过程中,但血缘、基因这些是无法解释的,顾卿卿的性格里也带有顾晓霖天性浪漫、敏感的因子。
待顾卿卿到了懂事的年龄,母亲苏玫主动找她谈话,告诉她父亲的死因,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爸爸竟然是自杀而亡!
苏玫告诉她,顾晓霖性子太要强,为人做事不懂得转圜。上世纪八十年代,顾晓霖出了很多诗集,名气很大,有一些达官贵人为了显摆自己的文学素养,也想出诗集,但自己写不好啊,便找到顾晓霖,让他代替他们写诗,并要求署上他们的名字。
顾晓霖是多骄傲多清高的一个人?他自然不会同意对方的要求,并严词拒绝了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留,这就激怒了对方。这些人有权有势,有各种方法整顾晓霖,最后,顾晓霖不堪其扰,爬上了当时最高的那幢楼的楼顶,抓着一封只有八个字的遗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轻轻一跃,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苏玫对顾卿卿说:“卿卿,生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诚然你会遇到一些糟粕,难道这小小的糟粕就能抵消全部的美好吗?事情有多种解决办法,我不认为自杀也是一种,你父亲的自杀,只是他的逃避,他的自私。”
苏玫说:“他可以和我商量,我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他,但他没有,他跑到高楼纵身一跃,和他的遗书一样掷地有声,他以为他这样就是文人清高、孤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体现,真的是这样吗?那些整他的达官贵人后悔了吗?愧疚了吗?他们只会在听说这件事情后,哈哈大笑,说句这人真傻!”
苏玫看着顾卿卿,“我为什么说他自私?他是一死了之,再没有人逼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令他不胜其烦了,可是我们呢?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他的妻子和女儿,该怎么面对他的自杀?我们这个温馨的小家庭立刻变得残缺,他带给我们的是无尽的痛苦。”
苏玫讲述这一切的时候,神情平静,只是顾卿卿敏锐的发现母亲的眼底涌动着深层的悲切,苏玫看着她,说:“卿卿,你当时那么小,就没了父亲,我多么担心你会因为这份缺失的父爱而导致性格障碍甚至性格畸形,幸好,你成长得很健康,妈妈很欣慰。”
直到这一天,顾卿卿才深刻地体会到母亲这么多年来又当爹又当娘的艰辛,她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游刃有余,即使这样,她也不会对她说“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拉扯你长大是多么不容易”之类的话,母亲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说句“你成长得很健康,我很欣慰”。
这一句话真是触到了顾卿卿的泪点,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进苏玫的怀里,哭着说:“妈妈,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苏玫微笑着抚摸她的头发,说:“妈妈今天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你有自己看待问题的方法了,我不想对你隐瞒什么,不管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我只想告诉你,生命很美好,任何事情都会被解决的,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顾卿卿哭着点点头,说:“我知道的,妈妈。”
这天夜里,发着高烧在医院里输着液的顾卿卿,梦见了自己的父亲,但关于父亲的片段只是他爬到高楼纵身一跃的画面,然后镜头一转,她看到趴在地上的父亲,他的身下是大滩的鲜血。
顾卿卿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父亲了,也几乎从没有梦见过他,这个梦令她猛然惊醒,却回忆起那天母亲苏玫找她谈话的内容。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那句“生命很美好,任何事情都会被解决的,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不禁湿了眼眶,“妈,我想你了。”顾卿卿喃喃道。母亲是那么聪慧睿智,如果她在身边,一定会想到好的办法也解决她的事情的!
其实妈妈很爱爸爸,虽然爸爸就那么一走了之,这二十多年妈妈也没有改嫁,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思念爸爸。
顾卿卿突然想起那首《卿卿如晤》来:
层层的迷雾是你最后的倾诉
海誓山盟句句随风逝
蓝蓝的信纸千行美的解释
只为诉说你我已结束
卿卿如唔卿卿如唔依旧熟悉的称呼
卿卿如唔情已不顾不必再提遥远当初
……
这首歌发行的时候恰好是顾卿卿刚出生没几年、顾晓霖跳楼那段时间,虽然顾卿卿的名字并不是来源于这首歌,而是来自于顾晓霖与苏玫曾经的信件中对苏玫的称呼“卿卿”,便被俩人随手拿来用作女儿的名字。
第三十一章 卿卿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