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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不归路
  “是你去吗?侄子。”
  徐一媛的心里其实还是想让老大叶子烨去,可能还是觉得叶子烨和叶子卫总有一层亲兄弟的关系吧。
  徐一媛的心里当然知道,叶子烨是肯定不可能去的,而且身为母亲,是提都不能提这个要求的。刚才,叶楚就已经站出来为叶子苑说话了,一个堂兄为堂妹向堂妹的母亲正确正当的利益,是在羞辱这个母亲。
  如果徐一媛再向叶子烨提要求,要求叶子烨亲自去意大利,那就是在传递一个信息:叶子卫是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重要的。叶子烨和叶子苑都是可以牺牲掉的。
  这是徐一媛不愿意看到的,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家庭的分裂,也不会愿意给叶子卫树下那么多的敌人。牺牲了叶子苑和叶子烨,不就是给叶子卫树下敌人了吗?
  “对,我去,子烨不方便去的,他这个身份过去,董事局很快就会知道,爷爷也就会知道,而且如果让子卫弟弟知道了,也不好处理。”
  徐一媛知道,叶楚说的还是对的,叶子烨和叶子卫虽然是亲兄弟,但关系一般,而且是很一般。叶子卫是叶子烨送走的,要是让叶子卫知道哥哥还来意大利看自己,以他的牛脾气,就会认为这是叶家又派人来盯着自己了,是对自己不放心。
  那叶子卫肯定是要发飙的,说不定就不回来了。那徐一媛的一番苦心不就都白费了吗?
  但是叶楚去!徐一媛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叶楚,你去也不行的。还是我去吧。”
  叶子苑突然接口说道。
  “啊!你去。”
  叶楚没想到叶子苑会主动揽下这个事情。
  “叶楚,你大不了我几天,我也就不叫你哥哥了。你是跟着爷爷处理很多私密事情的,你在家里的事情,有些连我哥恐怕都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吧,你都是在帮爷爷打点各种势力的。你算算,这一去意大利,还不是罗马,是米兰,那往返少说也要一周的时间,你一周的时间不在家,爷爷可能会不知道吗?爷爷知道了,可能会不深究吗?”
  叶子苑的话让几个人都沉默了。
  这是事实,叶楚和叶子烨,一个是叶天澜的脚,一个是叶天澜的手,两个人谁不在了,叶天澜都会有感觉。叶天澜有了感觉,就会让所有事情都暴露。
  “而且,你现在还在帮着哥哥处理慕苑影视基地的事情,也是走不了的。我去,但不是我独自去,张慕宇会和我一起去。早我们就准备到欧洲考察人家的剧院装修风格啦,正好借这个机会就把这个事情也办了。另外,张云飞,张慕宇,还有哥哥,我们几个早就商量过了,要去西欧和北欧考察一下人家的文化巡演的运作模式,还有各种民间社团的表演模式,准备引入到慕苑来,我去意大利,有充足的理由和借口,不会让任何人怀疑。”
  叶子苑不是吃信口开河的,是准备好了的。
  “可是你?”
  叶楚还是不放心。
  “别可是我了,我是个女的不假,但我不会自己去的,张慕宇会和我一起去。有他在你们大可放心。而且,有张慕宇在,张云飞就会在意大利那边把事情都安排好,人家日月星在意大利是有自己的分公司的,负责的旅游业务,人家才是地头蛇。你们不知道,张云飞在西欧留学那些年,可不是白去的,他在欧洲可有不少人脉关系的,我去了,不会花很多心思的。而且你们了解张云飞的方式,肯定是我去到之间就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去到米兰,就只要实地考察清楚就行了,不会有多少风险的。”
  叶子苑说得入情入理,让叶子烨和叶楚都没有反驳的理由。一开始,是叶子烨和叶楚顾忌了叶子苑的利益,让自己承担风险,保证叶子苑的个人感情,甚至是叶楚直接提出来把叶子苑和张慕宇的爱情从这次交易里拿出来。
  现在,叶子苑回报了自己的堂兄和亲哥哥,她来承担这个工作的职责,亲自到意大利去一趟。三个人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承担了责任。
  “好吧,你和张慕宇一起去。我同意了。”
  叶楚终于表态说道。
  “我也同意。”
  徐一媛也表态了,亲姐姐去,当然就更好了,虽然这个亲姐姐和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关系一般的。
  “婶婶,还有一句话,我要先跟你说明的。希望你理解。”
  叶楚突然说道。
  “喔,你说。”
  徐一媛的情绪已经放松了很多。
  “不管子苑去到意大利,看到的子卫弟弟是什么情况,也不管回来以后爷爷的态度是什么,我们能不能马上运作子卫弟弟回来,短期内,我们都不能考虑这个事情,这个短期,大概是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我们才能考虑这件事情,并且开始运作。”
  叶楚说道。
  “为什么?”
  这个要求让徐一媛有些不能接受,一两个月还可以考虑,这一拉就是一年的时间,太长了,一年的时间,谁知道叶子卫会出什么状况,时间越长,越复杂,夜长梦多啊。
  “婶婶,年底,张云飞和李清幽就要结婚了,那是一个敏感的日子。我的意思是,子卫弟弟回国的事情,只能是在李清幽和张云飞结婚以后才拿出来讲,否则只会把事情弄糟。”
  只能把事情弄糟,这句话很简单,但很重要。
  叶子卫是什么性格,在座的人都明白,是偏激的,甚至是偏执的。张云飞和李清幽的婚事,在他看来就是个心结,在李清幽和张云飞完婚之前回来,的确是不妥的,这对他来说刺激太大。以叶子卫的性格也很容易生出是非来。
  等到那两个人已经完婚,有了既成事实,也许对叶子卫的心里冲击就没有那么大了。这个提议是正确的,虽然时间拉长了,却是保险的。
  良久,徐一媛终于点头同意了叶楚的要求。
  “好,我同意,只要你们记得自己的承诺,我可以等下去。”
  徐一媛给这场交易定下了最后的结果,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叶子烨,叶子苑,叶楚代表的一方,终于还是和徐一媛代表的一方,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协议。
  双方各自退让了一定的空间,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这场交易的核心是叶子卫,而此时的叶子卫,正在接受索里亚诺的训练。正在经历着人生的最大折磨。
  一切都结束了。对于叶子卫来说,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阿喀琉斯,什么国际性的组织,什么专门针对优秀人才的社团,什么要把叶子卫也培养成优秀人才的愿望,都是空谈。
  结束了。
  索里亚诺也没有能够改变叶子卫的羸弱,加比亚迪尼和田畅都错看了叶子卫的潜力。叶子卫不是一个能够对自己下狠心的人,叶子卫车的世界里,只有一口气,没有把这口气不停地喘下去的一股劲。没有了这股劲,叶子卫就只能逞一时之用,却没有完整地做完一件事情的能力。
  加比亚迪尼和田畅选择了叶子卫,希望用叶子卫的身份去干掉张云飞,希望用叶子卫对张云飞的仇恨,去做那个扣动扳机的人。这些设想都是好的,都是有达成可能的。
  但已经只是好的,只是可能了。叶子卫有杀掉张云飞的愿望,也曾经有过干掉张云飞的野心和决心,但都只是一瞬间,一个时刻的,不是能够一直支持叶子卫走下去的强大精神动力。
  更不是能够帮助叶子卫脱胎换骨的内在属性。
  加比亚迪尼,田畅,叶子卫都错了。也都失败了。
  坐在车上的叶子卫表情颓丧,整个人疲软地靠在车窗上,目光呆滞,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一个小时以前,索里亚诺接到的指令,把叶子卫带离训练基地,坐车去见加比亚迪尼和田畅。叶子卫没有任何表示,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被动地接受。
  好,索里亚诺把叶子卫带到阿喀琉斯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因为不能让叶子卫看到周边的情况,免得叶子卫日后暴露了阿喀琉斯的行迹。现在,叶子卫要去见加比亚迪尼和田畅了,蒙着眼睛的黑布却是没有了,叶子卫可以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不是因为阿喀琉斯已经对叶子卫信任了,认为叶子卫不需要被怀疑和审查了。
  “这不是信任,也不是不信任。是无所谓,不蒙脸,不蒙眼睛,是因为叶子卫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还蒙着他的眼睛干什么?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
  叶子卫的的心里想着,一种难以抑制的伤痛感突然涌上心头,让叶子卫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这种场景,像极了他被叶子烨送到意大利来时的样子。经过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没什么长进,这简直就是一次轮回了。
  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叶子卫输了,不知道是输给了自己,还是输给了盯着自己训练,又对自己的训练感到无计可施,彻底绝望的索里亚诺。叶子卫曾经以为自己不会输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自己可以有一口气咬牙坚持下来的。坚持到叶子卫把张云飞干掉,坚持到叶子卫站到人生的一个巅峰。
  但叶子卫还是输了,不管是输给自己,还是输给别人,都是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这辆黑色的法拉利汽车,宽大的后排,只坐着他一个人,索里亚诺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是索里亚诺的一个手下。叶子卫在心里揣测,索里亚诺不来和自己坐在后排,是想给自己更多的时间独处一下,自己有时间安慰自己。
  也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
  索里亚诺安排的训练并不复杂,按照索里亚诺的说法,这些训练内容,还只是入门级的训练内容,还只是打基础的。
  首先是跑步。每天分三个时段跑步。早上一英里。中午午睡后起床,加适当负重完成2英里。晚上晚饭后休息半小时,再完成一英里。叶子卫刚开始时候是没想要去换算单位,英里和公里都懒得算,总共加起来才不过四英里嘛,自己平时走路都恐怕不止这个数字的。
  出了跑步之外,每天还有三次跳绳,每次跳绳的时间是三分钟。三分钟要求完成不少于400次跳绳。
  出了跳绳之外,还有每天五组俯卧撑的训练,每组不少于五十次俯卧撑。和俯卧撑搭配的是臂力和腰腹力量的练习,训练项目包括负重深蹲和引体向上。负重深蹲起立是五组,每组不少无三十次。引体向上也是五组,每组不少于三十次。
  负重深蹲起立和引体向两个训练项目是混在一起的,并不是单独完成某一个项目。只是总数加起来刚好是五组就可以。
  叶子卫认为自己是一定能够完成的,不会有任何的难度。一整天的时间嘛,完成这些训练,还是很充足的,按照叶子卫当时的想法,磨也把这些训练磨完了。
  但是真开始训练以后叶子卫才发现,自己错得太彻底了。四英里的路程,对别人可能是容易的,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地狱。还不算别的那些各种各样的训练。
  这时候的叶子卫才明白,自己从来到意大利开始,就一直过的是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的生活,自己的生理和心理都已经失去了一鼓作气的底气,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咬牙坚持下去的勇气。
  训练,锻炼,所有的这些项目,需要的都是坚持,都是靠重复的动作来完成的。这,恰恰就是叶子卫从小以来都缺乏。
  这些索里亚诺口里基础性的训练,放在叶子卫的身上,就是要命的节奏。叶子卫觉得自己根本承受不了。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承受不起。
  比起身体的承受能力,更让叶子卫沮丧的是内心的崩溃,曾经认为自己可以咬牙坚持下来的动力,还不到五天时间,就烟消云散了。叶子卫找不到理由让自己坚持下去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自己:你不行的,你不行的,你不行的。
  张云飞,张云飞和叶子卫有什么关系?张云飞是死是活和叶子卫有什么关系?就凭着叶子卫这点能耐,还想去杀了张云飞,叶子卫能近得了张云飞身边十米以内的距离吗?
  能吗?
  难道又像原来那样,再去扑一回张云飞的车。那简直就是荒唐了,是大荒唐。叶子卫否定了自己,彻底否定了自己。
  真是不行的。
  叶子卫就是个怂货。身体,心理上都是个怂货。没有强健的体魄,也没有坚定的意志力。这样的人,就活该一事无成,只能被那个叫罗一楠的老女人骗来骗去的。索里亚诺都没用什么方法,就放弃了,索里亚诺看得出来,叶子卫不是个能够对自己下狠心的人,不是一个能过咬牙坚持的人。
  这种人,靠外力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索里亚诺也放弃了。
  从车里的后视镜,索里亚诺能够看到叶子卫萎靡不振的样子,这让索里亚诺的心里有丝丝的难过。这个年轻人,就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可能连把自己照顾好都困难。怎么会想到找这个人呢?
  加比亚迪尼还给索里亚诺出了很多招数,好让叶子卫就范,现在看看,需要那些招数吗?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叶子卫自己就怂了。
  一路无语,车子驶入了一个院落,停稳。索里亚诺下车,看叶子卫无动于衷,于是又走到后排,帮着叶子卫拉开车门,让叶子卫下车。阳光很好,照在叶子卫的的脸上,让叶子卫睁不开眼睛。
  “走吧。”
  索里亚诺用英语说道。不是意大利语。
  “这是告诉我不用在意大利再呆下去了吗?”
  叶子卫又在心里对自己嘲讽道。
  “谢谢你。”
  叶子卫站着没动,而是对索里亚诺说道。
  “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
  索里亚诺对叶子卫的态度没有什么表示。
  “你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叶子卫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什么做得好。”
  索里亚诺终于还是接了叶子卫的话。
  “你让我又一次准确地看清楚了自己,看清楚了我叶子卫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就是一个废物,就是一个应该被所有人都唾弃的人,这种人就应该什么都不要做,就等着喝酒喝死。你说,你是不是做得很好。”
  索里亚诺怔住了,叶子卫说的是反话,索里亚诺听得很明白,也很清楚。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叶子卫的心里演出能完全放弃了对自己的追求,也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索里亚诺无言以对。
  “还是走吧,进去了,加比亚迪尼会和你说话的。”
  索里亚诺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叶子卫了,只能依靠加比亚迪尼了。
  在一间拉着窗帘的暗室里,田畅和加比亚迪尼已经等待多时了。索里亚诺没有先进去,是和叶子卫一起进来的。叶子卫明白,自己的训练状态,索里亚诺早就在电话里和加比亚迪尼说过了,也就不需要再提前说什么了。
  索里亚诺没有在暗室里继续呆下去,叶子卫进来以后就扭头走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加比亚迪尼,田畅,和叶子卫三个人。
  “请坐,叶先生。”
  先说话的是田畅,语气平淡,还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来。
  “我让你们失望了。”
  叶子卫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像一滩稀泥一样萎靡不振。
  “没有什么希望,也就不会感觉特别失望了。”
  加比亚迪尼接口说道。
  “可我不仅是让你们失望,也是自己对自己失望了。我是对自己又很大的希望的。现在呢,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个悲伤的结局。我不是一个能做成大事的人,是一个只能接受失败的人。”
  叶子卫继续着自己沮丧失落,魂不守舍的状态。头也是低垂着的,所以叶子卫没有看到,在自己正前方的田畅在叶子卫说话的时候皱起了眉头,而且皱眉皱得很紧。
  显而易见的,田畅对叶子卫整个人的状态相当不满意。
  “我知道你们要我干什么,是希望利用我叶家人的身份,让张云飞上钩,然后在张云飞和我接触的过程中,找到杀死张云飞的机会。我没告诉你们,其实这也是我希望的,我也希望张云飞去死。这不是因为张云飞抢了我的女朋友,是因为张云飞羞辱了我,是羞辱,你们知道吗?士可杀不可辱,你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在张云飞的面前,我抬不起头,没有尊严,没有成就感,就是一个失败者。如果能让张云飞,如果张云飞还能死在我的手里,或者因我而死,我会十分高兴,我会高兴得蹦起来的。”
  田畅和加比亚迪尼看到叶子卫陷入了一种自言自语的亢奋状态,像是一个疯子在进行自我表达。
  “我原本以为,有了这个念头,就是巨大的动力,就是强大的推动力量。有了这个动力,我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我还有什么苦不能吃吗?不会的,我以为是不会的。只要能干掉张云飞,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愿意去承受,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我以为我可以承担得起的。可惜,我错了。”
  虽然没有哭,但是加比亚迪尼和田畅看到的叶子卫,已经是已成是一个完全崩溃的叶子卫,已经不能够正常的思考,表达个人情绪的叶子卫。
  现在的叶子卫,正被自己对自己的否定不断冲击着,他无法看清楚自己,无法正视自己。这样状态下的叶子卫,还能继续承担一个重要的责任吗?
  田畅的眼睛又瞟向了一旁的加比亚迪尼,在加比亚迪尼的脸上,看到的也是一种沉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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