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怡过世三年后,张百川迎娶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苏萍。结婚的时候,张百川已经三十五岁,苏萍却还只是一个而是刚出头的少女,两个人相差了十二岁。
苏萍不是S市本地人,是张百川在一个外省商业伙伴的侄女。这个商业伙伴和张百川相交甚厚,算得上是知己。张百川和他是无话不说,自然也包括自己的家事。所以这个人知道了张百川的很多事情。
偏偏这个人家庭关系也是甚佳,夫妻关系融洽,也就经常把张百川的故事拿回家来说。而苏萍就常住在这家人家里,也就听到了这些故事。其中就包括了张百川和肖怡的感情故事。
时间一长,没想到这些故事居然打动了自己的小侄女,一颗少女的芳心,竟然就许在了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身上。这很像是《笑傲江湖》里任盈盈对令狐冲的爱恋。
在苏萍看来,一个对离世妻子都念念不忘的那人,肯定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这样的好男人,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这场婚姻,是苏萍主动展开的追求。一个少女的可可芳心,也填补了丧妻后张百川的痛楚,两个人就这样结合在一起。一年后,张家的老三张建海出生。
张百川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第二任妻子苏萍,嫁入张家之前,对自己是一片痴心。嫁入张家,搬到S市居住,成为人母之后,却开始不断思念自己的家乡,思念自己的父母亲人。
甚至到了夜不能寐,整日以泪洗面的地步。这让忙于工作的张百川大感头痛。
张百川也曾经考虑过把苏萍的父母接到S市居住,让妻子有个陪伴,老人在身边也好尽尽孝道,不让妻子那么念家。没想到被自己的妻子苏萍坚决拒绝了。
理由是两地差距很大,饮食,文化,口音都大有不同。老人家来了会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忍忍就过去了,老人家,就不要受这份罪了。
这个理由,张百川没办法反驳。真要是强行把两个老人接来,住得不舒服,也不是好事情。
可没想到,苏萍嘴巴上说的是忍忍就过了,其实内心却是焦虑烦躁,寝食难安。在这些情绪的左右下,人也一天天地日渐消瘦,张百川忙于工作,并没有过多留心,只是反复提醒妻子到医院诊治。这期间,倒也是中医,西医,气功,秘方换了不少,但总是反反复复,没有多少大的起色。
就这样反复不断,日积月累,苏萍终于是积重难返。
更没想到的是,张百川的第三个孩子,老三张建海出生不到五年,苏萍就在一次重感冒后一病不起,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越来越弱,医治无效,竟然就病死了。死之前的苏萍,都还在反复念叨着自己的故乡。
如医生所言,张百川的这位夫人,是自己放弃了治疗的希望。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也就没有抵抗的勇气和毅力,那也就能是坐着等死了。
这也成了张百川的又一块心病。
两任妻子,第一人妻子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却因为自己忙于工作,疏于照顾,突发猝死。
第二任妻子,以少女身份嫁给自己,却因为张百川自己,和夫人自己,都没有更多考虑地域、文化等等的因素,让这第二位妻子也客死异乡。婚姻和爱情,和母子亲情,竟然也没能拯救回一个女人思乡的心。
至此,张百川决定不再续娶。一心一意照顾好三个儿子,把三个儿子培养成人,以告慰两个亡妻的在天之灵。
三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张百川也日渐衰老,张百川终于等来了自己最希望看到的一天。
好在三个孩子总算长大成人,可以接班张百川了。
三个孩子里,最有出息,也最让张百川放心的,是老大张建辉。张建辉性格稳重,心思极细,虑事也周密,做事情都是胜败都考虑到,而且凡事都留有余地,好让自己进退有余。这种方式,很得张百川的真传,也就很让张百川的欣喜。
老二张建峰虽然性格不像大哥一样稳重,但却是热衷于剑走偏锋,在常人想不到的地方出手,倒也算是个怪才。张建峰敢想敢做,做起事来大刀阔斧,颇有开创精神。
虽然都是幼年丧母,但张建辉和张建峰两兄弟从小就被母亲教育要自立,自律。凡事都要先靠自己,所以两兄弟虽然还是幼年,却因并没有因为丧母而性情大变。
两兄弟原本是相得益彰的。
老三张建海就不同。老三的母亲苏萍,出生在小康人家,喜欢文艺,性格也偏柔弱,否则也不会因为思乡心切而病入膏肓。张建海虽然跟母亲的时间不长,却继承了母亲的这些性格。行事优柔寡断,遇到问题总是先想到抱怨,甚至撒手不管,很少有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和魄力。
这种性格在普通人家倒是无所谓,但在张家,却是大忌了。所以长大成人后的张建海,并没有承担家族企业的责任,只是挂了个董事的名头。
按照张百川的设想,“日月星”原本应该是张建辉和张建峰联合执掌的。一个稳,一个猛,两个人又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己兄弟,当然要更放心一些的。
事实上,两兄弟最初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的。
对内,张建峰主要负责提出构想,哥哥张建辉负责完善这些设想的具体细节,或者考虑这些构想的可行性。然后,两兄弟在一起实施。
对外,性格粗犷,交友颇多的张建峰负责和各种社会人员打交道,打通黑道,灰道的势力,为张家的商业扩展奠定基础。行事更稳重的哥哥张建辉,则负责打点张家和政府部门,其他商业集团高层的关系,为张家的商业版图铺开局面。
两个人如此配合,在张百川的庇护下,共同推动了张家“日月星”的繁荣,发展。然后娶妻,生子。
可也就在娶妻生子这个环节上的不慎,给两兄弟日后的几近反目,埋下了伏笔。
张建辉从小成绩优异,却又不是文弱书生,写得一手好字,口才也极好,擅长演讲。和那些雄辩高手不同,张建辉说起话来是不紧不慢,却总能在不疾不徐的节奏之下,很快地找到对方的漏洞,然后将对方驳倒。
这种方式,使得张建辉很受女生喜欢,尤其是一些自身素质优秀的,出生和家庭背景也很好的女生。张云飞的母亲陈慧,就是中学时代张建辉的同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的张建辉。
两个人大学虽然不在同一处,但大学毕业后,却都回到了S市发展自己的事业。然后在S市结成伴侣,直到现在。
虽然在张家家规的严令下,张建辉念书期间也从不敢表露自己的身份,连富家子弟的出身都不敢显现出来,众人看到的张建辉,就是一个成绩优异,性格也开朗的普通学生。
但是陈慧不同,陈慧是S市另一个大家族陈家的长女。
S市,商业集团排第一的是张家的“日月星”,但要说陈家的“天地”企业是排第二的,恐怕张家的人自己也不敢认同。
陈家,走的是和张家,叶家,李家,都不同的路线。后面这三家,虽然是大型商业集团,但更多还是“民营资本家”性质,这些企业和政府的关系,主要还是依靠政府,获得政府支持,但没有“官办”的身份。
陈家就不同。
“天地”企业,就是主要和政府部门合作的,从事的也主要是政府部门的相关业务。也在政府主导的铁路,公路,航空,海运、能源等方面多有涉足。在S市,陈家和各大城府部门走得很近,获得的政府支持也最多,自然发展得也更快,更平稳。
作为陈家的长女,张建辉的身份自然瞒不过陈慧。陈家人虽然家教也严格,同样要求自己的子嗣不得在外公开身份,但在家庭内,却并不忌讳谈论S市另外几个大家族的情况。
陈慧也就是在家庭内部得到的张建辉的信息。
但这并不是陈慧接近张建辉,并和张建辉产生感情,结成夫妻的原因。张建辉身上那种脚踏实地的风格,稳重,又细腻的行事习惯,才是真正打动陈慧的原因。
在陈慧看来,张建辉不仅是可值得信赖,可以依靠的好男人,还会是一个在将来成就大事业的优秀企业家。
两个人在二十六岁的时候结婚,次年生下了儿子张云飞,张云飞被认为继承了父母双方的共同特点。既有父亲的稳重,周密,又有母亲的机敏,细腻,甚至还有些许的狡狯。
这桩婚姻曾经被S市的商界和政界议论了很长时间,被认为是两大家族联手之举,也曾经让多家大企业静静观望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企业都是想看看强强联合后的张家和陈家,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然后才好根据自己和两家的关系,来决定自己家公司下一步的行动。这叫先谋而后动,不谋不动。
但最后的结果是,张家和陈家都没有借机大肆扩张,而是按兵不动,照旧按部就班地经营自己的业务。而且这种平静还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放松警惕的时候,张家和陈家却宣布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张家的商业资源,资本优势,和陈家的政治力量,终于在众人都不再关注的时候,结成了一体。
众人此时才明白,人家不是按兵不动,是动的时候别人看不到,也看不懂,等到看到了,看懂了的时候,就不是人家动的时候,而是已经动完了,出成果的时候。
多年后,S市的老人们会发现,张建辉的儿子张云飞,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了叶家。
在叶家万万没想到的时候,突然插手叶家视为后院的娱乐行业,然后在叶家全力戒备,避免失去更多地盘的时候却又突然收手,转头继续经营自己的地产行业。让叶家人一头雾水。
可也就在叶家一头雾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张云飞又突然杀回娱乐行业。叶家打乱。而张云飞则借着叶家的打乱,出手“诏安”了叶家,让叶家捏着嘴巴吃了亏。
最后,张云非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又给了叶家一块糖,堵住了叶家的嘴。让叶家只能心悦诚服地和张家的“日月星”合作。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老二张建峰则和哥哥张建辉完全不同,张建峰向来喜欢奇思妙想,剑走偏锋。念书时候成绩一般,倒是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员。
因为这个关系,张建峰的妻子邓佩欣,就是S市一家物流公司老板的女儿,家境倒也算是小康,但绝非大家闺秀。
这个儿媳妇,张百川其实是看不上,但碍于张建峰一再相求,两个人又是未婚先育,张百川也就只好答应了。
邓佩欣从小得宠,养成了她刁蛮,自私,尖酸刻薄的性格。初入张家,有公公张百川和大哥张建辉压着,倒也还好,那时候的张建峰一心想要开创自己的事业,家庭倒也还和睦。
事情的拐点发生在张云飞十八岁那年。那年,张云飞离开家,出国留学。张云飞十八岁,张云飞的弟弟,张建峰和邓佩欣的儿子,却也是十八岁。
张建峰年纪比张建辉小,但和邓佩欣却是奉子成婚,所以儿子的年纪也和大哥的儿子相仿。这个儿子名叫张云琪。
张云琪像自己父亲一样,念书不在行,专好惹是生非,还在学校就结交了不少社会人员,父亲张建峰不常在家,也不当回事,母亲邓佩欣却是处处向着儿子,打不得骂不得的。
这种家教之下成长起来的张云琪,性格像母亲邓佩欣一样,乖戾,自私,不容人。
没想到,张云飞离开家还不到一个月,张云琪趁父母外出,竟然偷了父亲藏在车库里的一辆重型机车出去兜风,结果车速过快发生车祸,最后车毁人亡。事后查明,那辆重型机车是张建峰年轻时候买的,多年未用,早已经年久失修了,能跑起来就算是很了不起。
真是时也命也。
第十四章 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