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颜卓写满失望的脸,颜蓝韵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倘若不是已经跟楚伯庸约定好的话,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偷盗的事情来,可是眼看着颜卓就要察觉真相了,她咬紧嘴唇,急中生智,转移颜卓的视线,说:
“倘若只想偷看一眼母亲的画像,不愿长这么大都不能亲眼看见母亲,也能够让爹爹觉得失望的话,那么无论爹爹如何惩罚?就算要因此跟女儿断绝一切父女关系,女儿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画像?”没错,颜卓还记得,这书房里面之所以他看守的比较严密,不光只是因为兵符的缘故,还以为当初将军府还没有建立书房的时候,这个房间,就是颜卓跟凝露的新婚屋子,他们也是在这个房间里面正式结为夫妻的,后来凝露因为生产而痛苦去世,为了可以一直都跟她在一起,所以颜卓才会将房间毁掉,并设计成了现在书房的模样,毕竟他自从担任楚国的护国大将军之后,在书房忙碌公务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休息的时间。
看着颜蓝韵倔强的模样,颜卓有些心疼,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太敏感,所以怪罪了颜蓝韵,于是声音又开始变得柔和起来,他叹息,“爹爹早就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之所以将你娘亲的画像藏起来,不让你看,其实这都是你娘亲临终前的遗愿,她不希望你记住她的模样,因为这副画像,是在她临终的时候,临时找画像师前来画出来的,也等于是在记录着你母亲临终前的样子,你母亲之所以不让你看,只是担心你看了画像之后,会觉得伤心难过啊。”
“还有什么事情,是要比长到十六岁,都没能见到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更值得伤心难过的事情吗?”颜蓝韵的态度也很坚决,好吧,既然兵符不能偷到手的话,那么至少凝露的画像,她是要看见的,否则的话,这次偷偷的摸到书房,不是也就太可惜了吗?
看到颜卓多少有些动摇之后,颜蓝韵趁热打铁,来到他的身边,俯身,靠在他的膝盖上,继续说:“女儿不怕伤心,女儿只担心等到年迈的那天,却还是不能够看一眼亲生母亲的模样,她毕竟是将我生下来的人,而且还是因为生产我的时候大出血,才去世的,女儿觉得对不起她,爹爹,你就答应女儿的要求吧,女儿保证,只看一眼,仅此一眼,之后就会永远忘记这种想法,也好让爹爹继续坚守母亲林中前的愿望,行吗?”
“唉,那好吧,或许,一直在天上看着你长大的母亲,也会希望你能知道她的模样吧?”颜卓终于妥协了,因为实在拗不过颜蓝韵的倔脾气,而且要看生母的画像,这本来就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他又怎么忍心始终拒绝,不答应呢?
颜卓让颜蓝韵转过身后,随后他似乎是看懂了书桌后的什么机关,随后,另外的一扇门,出现在了颜卓的面前,他走进去,很快就捧出了凝露的画像,当然,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确保颜蓝韵真的没有偷看的情况下进行。
“你且转过身来吧。”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颜卓这才让颜蓝韵转过身来,当然,他早就已经将机关重新的关好,而且在不懂的人看来,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机关的具体为止,他手里捧着的,就是凝露唯一的一副画像,就仿佛是在抚摸着凝露丝般的长发,他深情的呢喃:“这幅画,爹爹始终都封存在不透风的地方,希望这样,有朝一日等到爹爹战死沙场后,你可以将画像取出来,跟爹爹的坟墓一起下葬,这样也算是让爹爹跟你母亲合葬了。”
颜蓝韵靠上前,结果颜卓手里的画像,忽然之间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难受,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触碰凝露的画像,之前每次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都是被颜卓眼里的拒绝,不仅如此,每次都还要狠狠的责骂她一番,让颜蓝韵仿佛感觉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其实,她不过只是想要偷窥生母的长相而已,因为每当颜卓喝醉酒,看见颜蓝韵的时候,就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说她跟凝露长得很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缓慢的打开画像,里面记载着的,是一个女人临终前,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究竟凝露在怀上她的时候,都受了多大的辛苦?竟然会让自己变得这样瘦弱不堪?
“这个真的,就是娘亲了吗?”画卷里面,的确是印刻着一张跟他极为相似的脸,一样倔强不肯服输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柔嫩时刻带着微笑的嘴唇,即使到了人生的最后关头,凝露的身体分明都已经痛苦的很难承受了,可她依旧带着倔强的笑容。
颜蓝韵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真的很奇怪,她分明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的画像,可是却感觉好像认识了好久,难道只因为她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缘故吗?
颜卓在旁边帮颜蓝韵擦去泪痕,看着画像里面,他每次看见了,都会感到无比心痛的女人,忍不住喃喃:“大概你娘亲也早就猜想到了,有朝一日,你会不顾她的临终遗愿,偷看这副画像,所以才会将最美好的微笑,留在这副画像里面吧?”
“爹爹,你可曾后悔过将我生下来?”毕竟如果不是生产的时候难产的话,或许现在凝露还好生生的活着,跟颜卓双宿双飞,羡煞旁人,都是因为她,才会让颜卓跟凝露的爱情斩断,算起来,她实在算得上是一个侩子手了吧?
然而,颜卓看着她忏悔的模样,却是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苦笑着回答说:“傻瓜,这天底下哪里会有父母仇视自己的孩子呢?你是爹爹跟你娘亲爱情的结晶,即使你娘亲因此而丧失掉了自己的性命,可是能够生下你,已经是你娘亲此生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看到你平安的长到这么大,你娘亲在天有灵,会有多高兴啊?”
泪水无休止的蔓延,好像根本就控制不住似的,颜蓝韵很少流泪,除非是在真的遇到恐惧的事情,或者是动情了,现在,看着凝露的画像尽在咫尺,她忍不住伸手触摸着她的脸颊,有多希望这种触碰,是真的面对面?能够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他们注定已经天人永隔,无论她如何的努力都好,她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或许是担心颜蓝韵的泪水,冲刷掉画像上凝露的痕迹,于是颜卓急忙接过来,像是宝贝一样的再一次收好,放在了书桌上,叹气,道:“你的愿望,爹爹也已经满足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回房去休息吧,爹爹想跟你娘妻的画像说说话。”
凝露去世已经整整十六年了,颜卓却根本就没有继续纳妾的打算,每当夜深人静,他觉得有烦心事的时候,都会拿出凝露的画像,或是说说话,或者只是静静的看着画像,一声不吭。
想到凝露还活着的时候,每次看到他这副模样,即使他不用表达,凝露也可以第一时间感觉到,他是因为什么事不开心?或者又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只可惜,现在天人永隔,活着的人还活着,可是死去的人,却已经无法再回来了。
从书房离开之后,颜蓝韵的心情,感觉很久都没有平静,她有些犹豫,一方面想要帮助楚伯庸,而另一方面,却也明知道这样做,是在背叛颜卓,两边都是她最爱的人,她谁都不想背叛,却又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究竟该偏袒谁呢?楚伯庸英俊的脸,再一次浮现在她眼前,他信誓旦旦的说过:“有朝一日,倘若在下真的还能找回皇子之位的话,到时候一定会亲自到将军府提亲,你此生是我楚伯庸唯一认定的妻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相信我,韵儿。”
她哪里可能会不相信他?倘若当真不信的话,也就不会将女子最看重的贞洁,交到他手上了,现在他们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了,丈夫有难,危机重重,作为妻子的,又哪里有不帮忙的道理?
“爹爹,女儿知道对不起你,可女儿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女儿必须要救伯庸,因为现在她是女儿的丈夫,同样也是爹爹未来的女婿,就当是女儿太自私了,爹爹,原谅女儿。”
纵然颜卓在启动机关的时候,或许压根就没想过颜蓝韵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凝露的画像,而是兵符,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防备,而颜蓝韵呢?也已经悄然记住了机关的大概位置,只要下次再有机会潜入书房的话,她在附近摸索一番,相信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皇宫。
楚伯庸依旧是神不知鬼不觉,避过了所有侍卫的封锁,悄然的回到了宫里,而这次通过跟颜蓝韵见面,他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刘妃一直都在装疯卖傻,而且还一口咬定了当年冤枉了惠妃的凶手,就是二皇子楚伯卿的生母,兰妃吗?
如此重大的发现,他可不会随便放弃,于是一个跃步,他来到跟居住的破败院子不同的另一处宫殿。
宣魅儿近日称病,谢绝见客,故意藏在寝宫中,就是不希望别人将刘妃的自杀,联想到她的身上,甚至就连偶尔楚良政去探病,她也是咳嗽不断,应付几句后,也就打发走了,反正楚良政本就不希望在她这里多待,有空余的时间,他自然更喜欢去陪伴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们,这一点,宣魅儿跟楚良政心知肚明。
她正坐在铜镜面前梳理着头发,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忽然感觉好像有个人影,从外面跑进了寝宫里面,她下意识的放下犀牛角梳,皱眉看着身后,问:“是谁没得到本宫的准许,随意闯进来的?以为本宫好欺负是吗?”
第八十三章 凝露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