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了徽州后一路向北,无常的师弟雇了一个车夫专门来接人,因为案子比较急,路上耽搁不得,一日便行了五十公里,还是在顾及梧桐情况下减速了,可是梧桐还是被颠得浑身难受。
虽然多年跟随无常浪迹江湖,但那都是慢慢悠悠的,如今才走了不到两天,梧桐都快不行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躺在榻上闭着眼休息,哪怕底下垫了棉被,梧桐也还是觉得难受。无常心疼梧桐,叫车夫慢了又慢,可是车夫也不敢耽搁啊,便跟他们商量道:“无常先生,这实在是耽搁不起啊,家里老夫人危在旦夕,命我前来接先生您,只给了我半个月的期限,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紧迫啊,回去晚了,小的也不好交代呀。”
无常冷下脸来,向来温和的人一旦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你家夫人是人,我的徒弟就不是人了?今日我把话撂在这儿,如果一路上我和我的弟子不能舒舒服服的,哪怕到了京城,我也是不会去医治她的。”
车夫一听无常这话,顿时脸色都不好了,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脸上讨好的笑容也渐渐地凝固了,车速果然慢了下来,梧桐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无常,无常安慰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对车夫说道:“我相信你们夫人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我也相信我的师弟能在我赶到京城之前控制住夫人的病情,所以晚几天不碍事,若你怕回到京城被主子责罚,那我回到京城之后会主动告知你的主人,是我要求车速慢的,有我帮你担着,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他一个小小的车夫哪里敢跟他争辩,听他把责任都揽上身了,赶紧讨好的说道:“先生说的哪里话,我们夫人仁慈,断不会为难先生的,先生的弟子难受,那我便慢慢的驾车吧,还望先生原谅我这个莽夫的所作所为。”
无常见他这般懂事,便也猜测得出他的主子教养也算不错,是个知进退的,不由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家一块赶路的,都互相体谅一下吧,只是不知你的主子是京城里的那位?我那师弟也没有告诉我是那位夫人病了,只说病得很重,而且病症也是他从未见过的,你们夫人究竟怎么了?”
见无常确实没有再跟他计较,反而跟他攀谈起来,他便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我们夫人前段时间不知怎么的,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原本人十分的温柔体贴,可是突然之间变得易怒易暴躁,好好的聊着突然就生气了,砸烂了家中不少名贵的瓷器和字画,家中众人都不敢上前去,还是我们的少爷上前劝慰,夫人的脾气才收敛一点。”
“性情突变?”无常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便有些困惑,一个人突然变得暴躁有许多的可能,例如女子来月事前夕会变得喜怒无常,经常无缘无故的发火,过不了几天就没事了,又或者遭逢巨变,心里承受不住所以性格也会随之改变,当初是个温和的人,也会突然变得暴躁无常。
只是如果只是这样,他的师弟也不可能找他了,可能真的是个棘手的活,无常沉思了片刻,又继续追问道:“不知你的主子是京城何许人也?”“我们家是京城户部尚书李家,夫人是御林史大人家的嫡女。”“可曾得罪过什么人?”车夫思索片刻,回到道:“不曾吧,我们夫人出了名的和蔼可亲,对待下人都是极好的,就连蚂蚁都不愿踩死,又怎么会得罪别人呢?”
“那你们夫人在出事之前可有什么异常,比如饮食习惯的改变?”“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个车夫,没办法跟在夫人的面前伺候夫人,前边我告诉你的都是我从府里的小厮聊天的时候听来的。”车夫也有些无奈,谁让他只是一个最下等的下人,能远远见上夫人一面都难,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呢。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无常也没有太过在意,回到了马车里,看见梧桐已经坐了起来,靠在榻上看着外边的风景有些出神,神情太过冷漠,他也许久没见过这样的梧桐了,第一次见到梧桐这样,是他们在某个边疆小镇的时候,听到了云破军的名字,小镇的人都在夸赞云破军,他没接触过云破军,但是光是听这些人夸赞云破军,他也忍不住觉得云破军是个男子汉,只是他知道云破军抛弃妻女,是个伪君子罢了。
那是梧桐也是这样一副冷漠的神色,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是没多一会就变回正常的模样了,无常心疼她,但是也不逼迫她。
只是今天的李家老夫人与梧桐怎么也扯不上关系,难不成这个老夫人与她是相识?
梧桐在车里都听到了,李夫人何氏,李元龙的亲生母亲,李家嫡长子李尚东的正妻,当年也是她的婆婆,外人都道她善良,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母亲不过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女人,表面功夫做得可足了,被外人称赞,被长辈夸耀,实际上,小心眼得很,而且经常背着公公和丈夫在背地里欺压她,因为她生了女儿垮了身子之后,便一直没断过想要给儿子找通房的念头,那时她傻,不懂反抗,为人过于懦弱,才被白烟花得逞,不过李元龙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两人一个豺狼,一个蛇蝎,倒也般配。
这辈子她原本打算不再见他们,省得惹起她的伤心往事,想起不知死活的女儿,哪怕真见面了,她也会把他们当做陌生人,绝对不会如同前世那般,为了李元龙而忍气吞声的讨好何氏。
回京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多了,比如跟着师傅去李府看病,总有可能会碰上李元龙的,若他没那个心思还好,若是他还想继续纠缠她,她又该如何是好。
一有烦心事,梧桐就忍不住蹙眉。
无常有些困惑的看着表情变了几许的梧桐,轻声问道:“梧桐,你有心事?”梧桐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看着无常,这才回忆起来方才他问的话,不想无常担心,便摇头否认:“没有啊,师傅,我只是在想回到京城了,我该如何不让他们见到我呢?我实在是不想见到他们。”
梧桐话里的他们,指的是白烟花李元龙,还有云家一家,落在无常的耳里,便只有云破军一家,毕竟他对梧桐和李元龙的前世纠葛并不知情。
知道梧桐对京城的反感,还让她跟着来京城,无常有些愧疚,劝慰道:“梧桐若是不想回去,等事情毕了,师傅会带你离开京城,再顺便帮你物色一位出色的郎君,有师傅在,一定帮你找到一个好姻缘,到时候梧桐嫁人了,师傅也能安心些。”
梧桐有些惊愕的看向无常,不明白好好地怎么扯到了婚姻大事上去,对上无常逗弄她的眼神,梧桐便明白过来,师傅是在转移话题开解她呢,那边顺着他的梯子下来罢。
“我才不需要呢,我只需要跟着师傅,孝顺师傅就好了,我从来没想过嫁人。”梧桐撇了撇嘴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
无常呵呵一笑,说道:“傻姑娘,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你何苦为了孝顺师傅而不要如意郎君呢?如意郎君会比为师对你更好,说什么傻话。”“既然女子嫁人了是好事,也就是说男子娶妻也是好事咯?”梧桐反问他,无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话里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反被梧桐将了一军:“那师傅为何不娶妻?”
最怕空气突然变安静,无常许久都没有回答梧桐,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压抑了很久,他也不是木头,自然也有喜欢的人,只是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再娶他人为妻。
两人都互相戳了对方心窝子,都忍不住沉默不语,无常找了个借口出去坐到了车夫旁边,留下梧桐在马车里歇息,梧桐听着无常和车夫聊天,靠在车板上昏昏沉沉的继续休息。
他们这一路走了能有七八天了,大晚上的到了京城门口,无常的师弟收到消息赶紧来城门迎接他们,车夫先回李府去复命,无常就和师弟无名聊了起来,无名早就听说过无常收了个女弟子,不由好奇的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梧桐。
无常马上为他们介绍到:“无名,这是我的嫡传弟子,云梧桐。梧桐,这是为师的师弟,你的师祖这一生只收了我们两个弟子,他便是你的师叔,无名。”
梧桐大胆的打量着无名,无名长得十分的年轻,完全看不出来与自己这个有些苍老的师傅是师兄弟的关系,而且长得也挺俊秀的,梧桐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来:“师叔,为何你跟师傅年纪差那么远呢?我师父快五十了,你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而已,我听师傅说,师祖去世得早,你是他的关门弟子,那你得多小的时候跟着师祖啊?”
无名听了梧桐的话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有些自豪,看来这些年的养生膏没有白抹啊,无常看着这样自恋的无名,忍住了想踹他的冲动,对梧桐解释道:“你别看他模样挺年轻的,其实他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大。”
第九章 俊美的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