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轩听了风无邪的话,当下赶紧带着两个贴身侍从,往附近最大的寺庙去了。
宁姝想不明白,这是往清真寺去的方向,表哥往寺庙去干吗?无论如何,破解夜湮秘术的方法一定就在寺庙里,他们神神秘秘的不敢走路半点风声,不,一定要张扬出去。
事已至此,宁姝已经不想跟白玉共侍一夫,相比每天费尽心机的折磨她,还是比较喜欢眼不见为净。
苏旭轩那边去请清真寺的主持,按风无邪说的,找几个道行高的和尚在那隐匿的房屋前念一天大悲咒,秘术自然可以化解。
出家人普度众生助人为乐,当然愿意帮忙,苏旭轩承诺以后会多多捐款给寺院,主持客气一番,感激不尽。
不可以打草惊蛇,苏旭轩用一辆宽大的马车,载着四位高僧往永和镇去了。
与此同时,宁姝雇了一群人去打劫,表面上是图财,不过是想把几个和尚揪出来,可以让夜湮知道就好了,让他早有准备。
除此之外,宁姝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通知到夜湮。
夜湮现在在鬼界,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让风无邪发现个正着,不由得眯起眼睛:“果然啊,女人眼里都容不得沙子。”他想到的是织魂锦鲤,阿魂,你真是太傻了,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容得下心爱的男人金屋藏娇,你反倒成了护花使者。
那房屋实则是织魂锦鲤下咒语隐匿起来的,夜湮的要求,她会尽心尽力的完成。风无邪并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和尚一旦念起大悲咒,会对施法者产生反噬,的道行深的会心慌意乱,道行浅的会痛苦万分。
夜湮道行不浅,顶多让他心慌意乱,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所以风无邪才敢放手一搏,如果东窗事发,让夜湮知道是自己在幕后主使,但愿他可以看在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痛苦的份儿上对他从轻发落。
再说了,最近风无邪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岌岌可危,所以勤加练习,练的一套自我保护的功法,他不在鬼界的时候,就用分身术把元神过滤到比较靠谱的小徒弟身上,非常逼真,就算是夜湮也未必会发现其中端倪。
苏旭轩往永和镇的路上,甚至有点后悔一声不响的来永和镇,应该告诉宁姝的,说不定应该让她过来,说不定白玉还需要她来说服。
殊不知宁姝早就知道的门儿清,还一肚子坏水的想捣乱,可惜没有成功。
风无邪觉得这一世的夜冥是最有凡人味的了,三心二意,心绪复杂,充分体现了一个凡夫俗子的本性。
东北方一片雾蒙蒙,风无邪说的就是这个方位了,苏旭轩先下了车,走过去,氤氲之气难以接近,让人头昏脑涨。
“玉儿,你就在这里吗?你能不能看见我?”苏旭轩怔怔的深深地问。
抬起手,抚摸,好像面前有一扇门。
而白玉就在那虚幻里摸索。
白玉意识到自己处的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不在人间了,她疯狂的拼命的晃大门,大门纹丝不动,弄出来的声响好像有回音。
织魂锦鲤望着她恐惧的身影,微微的颤栗,一度想告诉她她的前尘往事,那样她就不会如此恐惧了,余生充满愤恨,总比一辈子活在恐惧中强。或许,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风无邪和苏旭轩会把她解救出去,在人世的悲欢离合中度过一辈子?不,夜湮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好过。
织魂锦鲤想着想着就泪如雨下,鱼的泪和水融在一起,并不会显示出来,只是眼前有点模糊。
四个和尚盘腿坐在一片虚无前,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
风无邪说一天就可以破咒,苏旭轩殷切的等待,也盘腿坐在旁边。
风无邪远远地观看,面无表情,直到虚无的场景如琉璃般显现出来,露出一条条裂缝。
苏旭轩见此情景大喜过望,不敢喧哗,无比期待的望着上面的裂缝越来越多。
风无邪好像听到某种低沉的吟唤,充满了痛苦,奇怪,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当然听到过,而且无比熟悉,当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后,心猛地缩紧了。
“阿魂,阿魂,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风无邪出现在亭子里看到水中痛苦挣扎的鱼,难以置信。
对这突如其来的男人白玉脑子里一阵轰鸣,鬼,真得是鬼,平白就进了来!顿时头晕目眩。
织魂锦鲤窜到亭子底下化出人形,精致的面孔痛苦的扭曲了,风无邪扶着她,惊慌失措的望着她:“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织魂锦鲤银牙咬碎,声音颤抖:“让……让他们……让他们停下,”没想到风无邪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引来一群僧众,做法!就不怕惹恼了夜湮吗!
风无邪随即出去让僧众停止念经,苏旭轩大惑不解,眼看马上就破解掉了,为什么要停止?莫非风大人有更快捷奏效的办法吗?
风无邪脸色阴沉,冷冷的说道:“不要念了,不要再念了。不能用这种办法破法了,行不通。”
“为什么呀?这不是很好吗?”苏旭轩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
“我进去看了看,,”风无邪顿了顿,接着说道,“她痛苦不堪。”
苏旭轩以为是白玉,惊惶追问:“怎么会这样!玉儿现在怎么样了?大人能不能带我进去看看!玉儿怎么会痛苦不堪呢?”
风无邪也说不清,他总不能直接告诉苏旭轩痛苦的不是白玉而是织魂锦鲤吧,织魂锦鲤可是施法困住白玉的人,这个夜湮如此万无一失,把所有痛苦留给最爱她的女子,危急关头,他都没有出现,织魂锦鲤的肚子里可还怀着他的孩子呢,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无义!
一时间,风无邪也想不出更好地办法和更合理的解释,让苏旭轩去见见白玉也好,说情他们之间的误解,然后再跟织魂锦鲤商量解决的对策。
跟织魂锦鲤商量解决的对策?风无邪忽略了一点,织魂锦鲤是夜湮的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帮他们啊?
苏旭轩和白玉半个月没有见,再见,白玉削瘦憔悴不堪。
白玉绝望的心在见到苏旭轩的这一刻泛起了浓浓的涟漪,被恐惧折磨的惨白的脸色腾起一丝血色。
“玉儿!”苏旭轩心里五味杂陈,又是心疼难过又是兴奋,恍如隔世,再次重逢,隔阂已经被时间抚平。
“是你吗?苏旭轩,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吗?”白玉难以置信,任由苏旭轩把自己抱住,温暖的手心里的热度穿过毛孔直抵心房,两串泪珠子砸了下来,嘴唇不自觉的颤抖着,像秋风里的叶子受尽凄冷瑟瑟发抖。
白玉的手凉透了,冷汗潮腻,炎炎夏季冷成这个样子,苏旭轩心疼的安慰:“没事了玉儿,我不是给抓过来的,我是来救你的。”
“不,你救不了我,他们不是人,他们要把我困在这儿不知道多久,旭轩,你还是走吧,赶紧离开这儿,别让他们发现你,否则你就走不了了!”白玉惶恐不安的叮嘱。
“真是那样,我宁愿不走,玉儿,我要跟你厮守一辈子。”苏旭轩含情脉脉深情款款。
白玉泪流满面:“都怪我,上了夜湮的当,我自作自受。”苏旭轩的突然出现她恍如梦中,只以为是在做梦,并没有把苏旭轩的话当真,悲悲切切自怨自艾。
这段时间,她经常梦见苏旭轩,他的甜言蜜语烘焙着她的心,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她心头结成丝网,缠缠绕绕剪不断理还乱。
风无邪走过来,白玉下意识的躲避,苏旭轩说道:“玗儿被吓坏了,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苏旭轩回过头跟白玉介绍了风无邪,说风无邪是上天指派而来帮助他们的使者。
风无邪对这种介绍非常满意,白玉心有余悸,一言不发,只顾躲在苏旭轩的身边。
织魂锦鲤的人的形象自然又把白玉吓到了,风无邪实不相瞒:“告诉你们吧,她叫阿魂,她的真身是一条鲤鱼,你们能否离开还要看她……”风无邪顿住了,他真的不能确定织魂锦鲤会无条件的把他们放走,那样是又背叛夜湮的意思。
现在,白玉才差不多弄清楚情况,这不是在梦里,是苏旭轩真的来救她了。她更加惭愧,当初不应该那样对待苏旭轩的,她应该坚持己见认为苏旭轩是爱自己的,他不是肆无忌惮的纨绔子弟,他是痴心的翩翩公子,可惜可惜,三个月的执念,最后毁于一旦。
织魂锦鲤左右为难,她说:“就算我放了他们,他们也逃不过夜湮的手掌心,何苦呢,不如天各一方好好生活吧。”
苏旭轩跪了下去:“姑娘,求求你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与其天各一方,不如死了算了!夜湮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过不去?”
风无邪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织魂锦鲤,希望她能手下留情,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你觉得我把他们放了,夜湮会放过我吗?”织魂锦鲤苦笑。
风无邪的心一下子冻住了,这一切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而是被迫的,此时他心目中某个摇摆不定的念想突然坚定如磐石。
夜冥和孟苡婳是必须离开的,唯有夜冥可以改变现状,也唯有他可以对夜湮取而代之。可是如果继续用大悲咒破咒,织魂锦鲤怕会万劫不复。
织魂锦鲤又不愿意主动开解,如何是好?
白玉和苏旭轩不会明白他们跟这些神秘的妖魔鬼怪之间有什么牵连,最让苏旭轩想不通的是眼前这个俏丽的鱼精,想必夜湮对她才是一往情深,否则那腹部隆起不是身怀六甲的表现吗?她口口声声都是对夜湮的忠诚,夜湮为什么要把白玉困在这儿?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爱怜的问白玉:“这些天,夜湮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白玉眉头紧皱摇摇头:“不,什么都没有。”她把这些天的实际情况一一告诉了苏旭轩,听如此说,苏旭轩是松了口气,同时也更加想不明白。
织魂锦鲤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嘴角:“你们走吧。”
如蒙大赦,风无邪不无担忧:“那你呢。”
“总不见得他会不顾孩儿跟我大动干戈。”织魂锦鲤说道。顾不得夜湮发现她违背了命令后会怎样的勃然大怒,也顾不得自己的命运会因此得到怎样的改写,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况且把孟苡婳留在这儿实在是跟自己过不去,她受够了。
“走!”风无邪待他们离开。
幸福来得太突然,白玉想不到现在可以脱离苦海,而且是跟着心尖尖上的人。
苏旭轩出乎意料,他以为白玉不会轻易地原谅他,不知道要废多少唇舌才能把她说服,实际却如此顺利,实在是因祸得福。
可当织魂锦鲤施法打开大门他们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突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锐利的白光弹了回去。
苏旭轩和白玉以及风无邪都重重的摔在地上,风无邪惊讶地看向织魂锦鲤,织魂锦鲤对这个突发状况措手不及十分惊愕。
“玉儿你还好吗?”
天空乌云密布,厚重的黑云迅速的凝聚成一个漩涡,漩涡内雷电轰鸣,一个飘逸的黑色身影显示出清晰的轮廓,伴随着波奇诡谲的冷笑声:“夜冥啊夜冥,我的大哥,苦了你了,看来你这辈子又得及早的结束了,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苏旭轩听不懂,白玉也听不懂,风无邪和织魂锦鲤的瞳仁不停地放大,,夜湮的掌心对准地上紧紧搂着白玉的夜冥,一股锐利的光剑从掌心喷出,说时迟那时快,风无邪一把推开苏旭轩和白玉。
“夜湮,放过他们,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织魂锦鲤近乎哀求的语气。
夜湮冷笑:“你这个叛徒,枉费我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那一刻,织魂锦鲤的眼睛里溢出一层明显的清波,风无邪咬紧牙关,愤恨的瞪着转瞬已经来到近前的夜湮。
织魂锦鲤并没有说话,她要说的早就已经说完了,多说无益,沉沉的垂下眸子:“以后不会了。”
“风无邪,你为了撺掇夜冥和孟苡婳可真是煞费苦心,既然你的徒弟可以代替你熬出上好的孟婆汤,那你这个司情使也是可有可无的了。”夜湮诡秘的冷笑,看着风无邪。
完了完了,他的分身术一定是让他给发现了,以后他想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狠狠地惩罚他一顿可以让他对苏旭轩和白玉网开一面,那他也没有怨言。
刚才忘了给三司递一个紧急信号,让他们绊住夜湮就好了,功亏一篑啊!
“夜公子!”白玉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骇异,“你别过来!我们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为什么!”苏旭轩把她护在怀里,她紧紧的瑟缩着,只有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这个亲密的举动无疑让夜湮更加反感。
“我是跟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跟你们之间的怨恨怕是有几生几世了,千百年来,你们这对狗男女让我如鲠在喉,我怎会轻易善罢甘休!”夜湮咬牙切齿,阴魂不定的脸色风云变幻,像狂风暴雨中的漩涡。
这番话仿佛一道焦雷炸响在他们头顶,什么几生几世,什么千百年来,他们不过是年仅双十的一对年轻恋人罢了,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尽管似曾相识,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夜湮真是胡言乱语!他一定是疯了,穷凶极恶的魔鬼。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有情人,不是他口中的狗男女!苏旭轩回头,想让风无邪给他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可风无邪不见了,他头疼的要炸裂一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危急时刻风无邪竟然临阵脱逃?
风无邪并不是临阵脱逃,也不想临阵脱逃,他只是找个空子避避风头去了,夜湮一定会把他打回去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点。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他已经回天乏力,苡婳,夜冥,天命不可违,你们好自为之吧。
现场只有苏旭轩和白玉以及夜湮和织魂锦鲤四个,夜湮是不会放过苏旭轩的,他要让孟苡婳孤独终老,他要让夜冥就地毙命,他要搅乱他们轮回的时间。
如果夜冥现在就死了去投胎转世,而孟苡婳还要再过个几十年,到时候他们就彻底的错过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对,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拆散!
夜湮瞄准苏旭轩的胸膛一掌劈下去,风驰电掣之间,一声女人的嚎叫,聒碎他凝聚的心神。
织魂锦鲤一身血污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元神涣散,用秘术隐匿起来的宅邸突然呈现在天高云淡底下,大门吱呀了一声。
从惊恐中回过神的苏旭轩和白玉跌跌撞撞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大门轻轻一拨就开了。
织魂锦鲤没想到在生死存亡之际,夜湮可以为她停留,没有去追苏旭轩和白玉。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他的眉眼,仿佛魂牵梦绕,仿佛从桃花溪里抬头第一次看到他,乱花渐欲迷人眼,岸上的桃花在春雨的洗涤后开的如雾如烟,他就在那烟雾后,淡淡的眉眼弯弯。
她一下眼花缭乱,身子失衡在水中翻滚起来,难以置信,砰砰的心脏仿佛要破壁而出,难以置信,一条鱼在水里也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状况。
第一百三十四章:什么几生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