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苡婳躲起来的第二天,夜冥就醒了。
漆黑的眸子扫视了一周,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后染上了淡淡的失望。
正想要起身,却听到了门被推动的声音,夜冥看向门口处,从屏风那边绕过来的人并不是自己相见的人,但是夜冥是堂堂鬼君,怎么能这么轻易就露出让人一眼就看透的表情呢?
“呦,鬼君可算是醒了。”风无邪阴阳怪气的说,“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夜冥端起了玉色小碗,放到唇边一饮而尽,却感觉出这药似乎与自己平日里吃的并不相同,给了风无邪一个疑惑的眼神。
风无邪不客气的坐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这可是我们费了好半天劲才在妖界的迷幻林找到的息缠做的药引。”
“我们?”夜冥眉头微皱。
风无邪喝了口水之后道:“当然是你家那位和我喽。”
“她?”夜冥自动忽略了风无邪口中的不正经,转而有些惊讶的重复,“怎么可能。”夜冥显然是不信的,一个一向视你为仇敌的人对为了救你而去一个危险的地方吗?显然是不会的,所以对于风无邪说的孟苡婳竟然亲自为自己去找息缠,夜冥是难以置信的。
风无邪没好气的说:“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她呢?”这是风无邪第一次见夜冥这么拘谨。
风无邪扑哧一笑:“她又不是我的人,我怎么知道,指不定现在在什么地方后悔寻药救你了呢。”
夜冥一阵尴尬。
“我说,鬼君大人,即便是您要儿女私情,也得看看时间了吧。”风无邪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有些不满的说道。
夜冥窘迫的干咳一声,轻一招手,身上的黑袍便换了一件。
“鬼界现在如何?”说到公事,夜冥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鬼君。
风无邪连忙将事情汇报一番,说完之后还补充道:“这几日我们可累的够呛,倒是你竟然睡的下去,要不是我家北冥沁费心巴力的又是修复鬼界,又是捉拿恶鬼的,指不定现在你的鬼界已经连渣滓都不剩了……”
夜冥不等风无邪说完,便抬步往外走去,现在夜冥需要接手北冥沁手中的工作,转而让北冥沁去追查这次噬魂山这么多恶鬼妖魔逃出来的原因,明明这噬魂山只有自己可以进去并且打开……
夜冥这一忙,就忙碌了整整月余,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夜冥并没有见过孟苡婳,只是听风无邪提起说孟苡婳在整理鬼差名册,并且在桥头为每一个来鬼界的鬼调制忘情三生水。
“查到结果了吗?”高坐上的夜冥盯着下方不卑不亢的弯腰行礼的北冥沁问道。
北冥沁语气略一犹豫,却依旧开了口:“禀鬼君,能够安然进入噬魂山的人只有您一人,可是若是其他人、妖、鬼放弃了自己生死进入噬魂山也应当是可以的,而噬魂山又只有您的气息才能够开启大门,所以……”
“所以什么?”夜冥的眸子泛着寒光,显然是猜到了几分,但是又难以置信。
北冥沁自然知道夜冥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走。”夜冥起身离开座位,跨过长长的桌案向着门外走去。北冥沁落后半步,随在后面。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已经到了夜冥的后院,看着眼前似乎有些衰败迹象的小花,夜冥心中有些复杂。
“出来。”夜冥双手背在后背,静静的站在后院。
空气中一阵寂静,似乎夜冥的话只是对自言自语而已。
忽而清风拂过,夜冥眼前的小花微微一抖,眨眼之间便变作了一个女子身形。
那女子一身翠绿的衣衫,此时却因着脸色苍白,衬得整个人有些浓浓的虚弱之意,而额头上原本不规则的墨色痕迹也浅淡了不少。
“大人。”醉萱如往常一样下跪行礼,只是这次夜冥没有让她起身,而醉萱也似乎早已经料到一般,安安静静的跪着。
“告诉我,为何?”夜冥语气威严,却又不解。
醉萱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夜冥的眼睛,眼睛里有几分复杂的缱绻,却又似乎不是对着夜冥,“大人,您也爱着一个人不是吗?”
醉萱的话让夜冥也多了几分复杂的心情,因为爱着一个人,所以才甘愿犯下这么大的错事吗?那那个人……让你这么做,他爱你吗?
听着醉萱这么说,夜冥也就不去追问醉萱原因了,反而微微弯下腰,与醉萱的眼睛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那个人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放出噬魂山的妖魔恶鬼,而究竟又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是谁,在背后,算准了每一步?
想当初,将醉萱带回来,是夜冥偶然路过一方水潭见醉萱可怜,这才心生怜悯,什么人竟然能够料定自己会从这里走,并且还敢确定自己一定会收留下醉萱。
如果这个都能料到的话,那醉萱背后的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醉萱摇了摇头:“大人,您知道我不会说的。”
夜冥直起身,“既如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这显然是在让醉萱交代后事了。
醉萱张了张嘴,她很想见那人最后一面,但是却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醉萱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大人,这一拜,醉萱谢您当初的搭救之恩。”
接着醉萱又是一拜:“这一拜,谢您当初的赐名之恩。”
夜冥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醉萱自从被自己救回来,就一直养在后院,从没有见过外人,夜冥却怎么也没想到醉萱竟然会做这种事情,有些失望,还有些难过。
醉萱对着夜冥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拜:“第三拜,醉萱谢您的照顾之情。”
说到这里,醉萱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
“若是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终究是被自己养了这么多年,并且一直听自己吐露心事的,夜冥心底也有许多的不忍。
醉萱摇了摇头,接着又是一拜,这一拜,头重重的磕到了青色的地面上,“咚”的一声,不知敲在了谁的心上。
醉萱趴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这一拜,是一句对不起。”醉萱低着头闷声道:“对不起不能告诉您那人是谁,对不起您的恩情,对不起您的悉心照顾,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时候,醉萱才哭了起来,夜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冷声道:“北冥大人,那你便按照鬼界的规矩处置吧。”
醉萱直起身,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必烦劳大人了,进入噬魂山后,我已经有了应有的惩罚。”
夜冥微微转身看向醉萱,之间醉萱原本实体化的身体变得透明,从下肢到上面,一点点变得虚无起来。
“你这是何必呢。”夜冥似乎是在叹息。
进入噬魂山,就会被那里的气息伤到魂魄,轻则丢魂少魄,受到重创,而重则……灰飞烟灭,就此聻灭。
就在这当口,却传来了夜湮的声音:“兄长在吗?”
夜冥没等应话,夜湮已经来到了后院,刚好看到醉萱渐渐消失的那一刻。
夜湮静静的看着醉萱的身体渐渐变得完全透明,直至消失,而原本被种在池塘边上上的白色小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接着死去。
“你来做什么?”等醉萱消失,夜冥这才转身问夜湮,却看到夜湮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正在出神。
夜湮听到夜冥的问话,连忙回神:“无甚大事,不过是见鬼界发生大事,来看看热闹罢了。”夜湮的话说的十分随意轻佻。
夜冥也不去与夜湮斗嘴,“既然已经看完,就回去吧。”
“不行不行,我还想要跟你要些鬼差帮我去捉跑到我那边的妖魔恶鬼。”夜湮再次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无礼的要求。
见夜冥并不答话,夜湮漫不经心的说:“你知道的,我的疆域赋予,那些妖魔鬼怪逃往我这边的最多,而我那些鬼差鬼将日里陪我喝喝酒还可以,这打仗嘛,还是稍逊……你的三使一筹的。”
一旁当柱子的北冥沁微微抬眸,早就听说鬼君大人极其宠爱弟弟夜湮,如今看来的确如此,自是现在这边的鬼差也不够,哪里来的鬼差送给夜湮。
“我让浮殃前往助你。”夜冥竟然只是略一思索,便同意了下来。
“甚好,甚好,如此我便可以在这里躲几天清闲了。”夜湮的话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夜冥,既然浮殃要过去,那他就当甩手掌柜好了。
看着如此漫不经心,不将自己职责当回事的夜湮,即便是戴着面具的北冥沁,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别人去帮你打仗扫清障碍,你反倒不慌不忙的“躲清闲”,即便是上位者,也从未见过,至少北冥沁当司魂使以来,做人以来,未曾听过见过。
然而夜冥竟然没有任何表示,夜湮就当夜冥是默认了,欣然住下,全然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寝殿。
第八十五章 重整鬼界顾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