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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易龙说完后静静观察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身体在颤抖,在抖动,她喘着粗气,本来粉红的眸子变得赤红,鼻翼快速翕扇着,她的胸脯剧烈起伏,两手紧攥,指节青白。
  “啊!”一声厉啸在房间中响起,声音之凄烈,易龙一瞬间捂耳、蹙眉、缩脖、后退,以他的定力,都承受不住对方声音中那种牵连到灵魂深处的无边悲恸。
  “作孽啊!”易龙在心中叹息。
  舒云的叫声突然断了,紧接着她身体一软,倒在椅子上,又缓缓滑落地面,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易龙一惊,连忙从写字台后面跃了出来,手急眼快挽住她快撞到地面的头颅,另一支手插入腿弯之下,稍一用力,将这个因气痛攻心晕倒的美貌少妇抱了起来,放在了窗户下面的白色长排沙发上。
  易龙关上窗户,只留下一条缝隙让新鲜空气进入。他看了看就算在昏迷中眉目也纠结在一起的痛苦女人,心中有淡淡怜爱生起,对于宋黑虎的愤怒又多了一丝。
  易龙走进卧室,捏了个印决,口吐“敕”字,一团五彩烟气爆开,五个小鬼头再次出现,他们先是自动排成整齐一列,等待命令。
  在易龙笑着招手后,他们才又亲亲热热地扑向易龙身上,分别挂在易龙头上,脖颈,肩膀等处撒娇嬉闹。
  他们的工具则自行飘浮到卧室窗户下的玻璃圆桌之上,排着队挨个停好。
  跟孩子们闹了一阵,易龙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拍拍这个的小脑袋,捏捏那个的小脸蛋,最手大手一圈,将孩子们都拢在怀里,听他们讲着最近看见的趣事。
  不过,在玩闹的同时,易龙还是分出一丝精神观察着门外不远处沙发上昏迷的舒云。
  舒云的昏迷属于一种自我保护性质的身体机能反应,不同休克之类的急危症状,此时不宜直接让她醒来,反而是昏睡一段时间后自然苏醒对她的精神和身体更好。
  而且,据他的观察,这种昏迷应该也不会持续多长时间,至多十分钟左右,这位面相纠结的美丽少妇就要重回痛苦之中了。
  易龙扫了一眼壁上的挂钟,看时间大概差不多了,就拍拍手笑着对孩子们说道:“好了,上次的任务完成的很漂亮,值得表扬。
  这次还有新任务交给你们,有人想打你们老爸我的主意,老大老二老三一起去看看这人现在在干什么。
  丫头们这次就不用去了,回去玉府好好修炼。
  四丫五丫,你们两个的修为与哥哥们又拉开一丝,再不努力的话,以后的好玩任务都不会让你们做了,明白吗?”说到这里,易龙的声音有些严肃,三个男童听了这话眉开眼笑,对着两个小女孩挤眉弄眼,而两个女童,一个羊角辫水丫头,一个冲天辫火丫头,则委屈地嘟着嘴冲上去扭易龙的脸,抓他的头发。
  易龙也不在意,只是笑呵呵的继续跟他们闹,直到他听见办公室中舒云的呻吟声。
  “醒了啊,”易龙端着一杯水走到她跟前,把水递到她还有些颤抖的手里,然后又回到了写字台后面的座位上,静静观察着舒云脸上的悲苦和痛恨混杂的神色。
  等待片刻,舒云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猛得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易龙,沉声问道:“宋黑虎跟你有仇吗?”
  易龙莞尔一笑,心中暗想,这大人物家从小培养起来的精英子弟确实不一样,普通柔弱女人碰到这种事恐怕只会哭闹,有点手腕的大概也只会想着如何去报仇雪恨。
  可这一位就能在最纷乱的心情中抓住自己话中微妙而关键的一点,并且毅然决然地做出决定,绝不拖泥带水。
  一个女人,突然也有了杀伐果断的气势,确实让他有刮目相看之感。
  沉吟片刻,易龙轻轻笑道:“宋黑虎吗?呵呵,他还不配跟我有仇。”
  舒云一刹那间沉静下去,只是紧盯着易龙云淡风清的面容,渐渐的,她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很好,其实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去找他的。
  不过,你的实话让我更高看你一眼。
  我需要一点证据。
  想要借刀杀人,你总得把刀柄给我吧。”
  易龙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点头笑道:“当然,你只需去做你需要做的事,证据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递到合适的人手上。
  华美集团虽然是黑社会,但他在花城经营二十年树大根深,有不少官员跟他们沆瀣一气,冲锋陷阵的危险事,还是交给男人们去办吧,妇道人家还是在背后静待结果最好,呵呵。”
  舒云笑容中带着落寞,她摇摇头说道:“妇道人家吗?过去也许是,但那是因为我为了爱情放弃太多的原因。
  以后,恐怕不会再是了。
  我先走了,我们都会看到想要的结果的。”
  易龙笑着点点头,目送对方转身离去,眼睛又盯在人家的摇曳的腰臀上欣赏着。
  谁知,舒云走到屏风处时,突然转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眨眨眼说道:“鱼先生,世界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你身边那五个小家伙很可爱,我很喜欢,有时间我会再过来看望他们的。请留步。”说完她便迅速转身离去,留下脸色大变的易龙呆坐在座位上。
  易龙的脸色因舒云的最后一句话变化极快,一个念头过来,他便立即双手撑椅准备起身去追,但还没等他离开座椅,另一个念头又如潮头一样把前一个念头的小火苗瞬间扑灭,他又无力地跌坐了回来……就这样,脑海中无穷念头转来转去,易龙最后也只是走到了窗户跟前。
  看见对方在跨过那道小门的瞬间,没有回头却向后招了招手,他嘴角露出苦笑,长叹道:“小瞧了天下人呐!”
  这一刻,易龙的心情无疑是极为复杂的。
  修仙数年,他曾为自己的“遗世而独立”而沾沾自喜,也曾为“高处不胜寒”而萧索感怀,但经过更长时间的沉寂之后,他又渐渐活回了普通人的感觉。
  在茫茫人海中,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私家侦探,一手带着五个名为鬼仆,实为儿女快乐轻松地生活着,颇有些游戏人间的潇洒与快意。
  但是,他内心一直是渴望那个充满玄奇的世界的,无论从道典,从佛经,从各种文献,甚至是从小说中看到相关的描写记录时,他都由衷地感到振奋。
  遗世而独立固然清高,但他又该怎么回应内心中关于“庄周梦蝶,亦或蝶梦庄周”的疑问?他又怎么去断绝心中对长生不死的渴望?
  没有参照,没有对比,这个世界就像一幕巨大无比的情景剧,而他也只能算是剧中一个比较突出的主角罢了。
  也许,当观众不喜,当梦幻破碎之时,跌落回原型的巨大失落,会让他不愿意再活下去,宁愿在梦碎的最后一刻死在梦中。
  可是,更矛盾的,易龙在渴望的同时,又在害怕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易龙自认只是肉体凡胎,也许因为修炼,他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的定义范围,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超人,并因此有了无穷的自信与有意义的生活。
  可一旦那个世界真的在他面前展开时,如果他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又成了新世界的最底层,就像乡下小煤窑的黑矿工一般,在黑暗与泥泞中,忍受着一切危险和痛苦艰难的求生,那么,那个世界究竟对他有多大意义,或者说,那里有没有足够的好处,可以让他甘愿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
  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吗?
  不,这他已经在旧世界品尝过了,并且厌烦了。
  或者是长生不死的的诱惑?
  易龙更不清楚。
  因为从他修炼功法的特殊感应中,他已经知道,连地府都已经成为一个空壳。
  如果一个让活人恐惧的本该有鬼的世界都没了鬼,那么,作为观察到这一切诡异情况的他,又该有怎样的恐惧呢?
  再退一步说,连地府都空了,那么长生不死的希望又在哪里?
  进入新世界就能百分百找到吗?
  欲望和恐惧交杂在一起,无法分开。
  易龙的肉眼肉心还辨不出世界的真伪与好坏。
  所以,他一直都把某种渴望埋在心底,想起时欢乐一下,不想时也无所谓,生活一切照旧,这样他过得比较快乐。
  可惜,在荒原上迷茫游荡的精神终于被天空的霹雳惊醒,只是一句话,易龙的眼睛已经看到了那个神秘世界的大门。
  自己与它太近了,近到易龙不知所措。
  一时间,除了苦笑,他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表达方式。
  在窗口站了良久,易龙吁一口气,走进卧室直挺挺地仰躺在大床上,枕着双手,看着天花板的花纹出神。
  五个鬼仆发现了主人的不对劲儿,但乖巧的他们都轻轻浮在易龙身旁,两个小丫头枕在易龙的大臂上,三个小子则静静地飘在易龙身体两边,一动不动。
  一家人就这样躺着,静寂而温暖,当易龙就要合眼睡着的时候,一个带着媚意的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办公室飘进卧室。
  “请问,幽明殿调查公司的易总在吗?”
  易龙的眼睛霍然睁开,本就明亮的卧室仿若闪过一道电光,他轻轻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终于还是等不住找上门来了?好吧,那我们就玩玩,也许凡人当得太久了,我应该回忆一下当超人的感觉。”
  易龙轻巧地腾身而起,再落地时,已经稳稳站在床边。
  而在他走到门口,看见站在屏风处那位微笑中夹杂着忐忑的的紫衣徐娘之时,神态的冷意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商家对客户的热情微笑。
  “闻名不如见面,娇姨的到来让我深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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