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程晓沫心中无限感慨，原来自己有一天也会退化成这样的小女人，会为了别人的一句话高兴的找不到北，也会因为对方低温度的回应，而拼命的搜索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曾经自己租讨厌为别人活着的人，因为既然每个人是以个体的形式来到这个世上，那么理应为自己活着，活出自己的精彩来。现在想想，其实世界应该是两个人的吧，遇到风雨的时候彼此分担，遇到幸福的时候，一同品尝，同甘共苦大概是两个生活的最高境界。
　　回想这一路的历程，程晓沫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明明前一刻才在图书馆确定自己的心意，后一刻便跟在楚明泽的身后来到他的奶奶家。明明前一刻自己还在努力抗拒着楚明泽的靠近，后一刻自己却恨不得把楚明泽没有参与进去的自己的生命历程一下子全说给他听。恨不得自己在他那里是完全透明的，来龙去脉都再清楚不过。楚明泽这个家伙，似乎不会说让人心潮澎湃的情话，但是他那句：“能够遇见你，真好。”真的是彻底将程晓沫击沉了。比起文学韵味甚浓的情话，这样朴实而真挚的话语才更打动人吧。
　　一边想着一边放下手机，程晓沫眯上眼躺在床上，开始召唤睡意。好不容易弄出了周公的雏形，还未等到程晓沫摆开棋盘，突然响起的铃声，将程晓沫刚刚积攒出来的一点点睡意，惊的飞向四方。程晓沫看看手机上显示的名字，表情略微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仍然在努力绣着十字绣的吴雨欣，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妈，怎么了？”程晓沫压低声音说道，同时穿上鞋开始向门外走去。
　　吴雨欣抬起头，有些不解的望望走向门外的程晓沫。虽然平日里程晓沫的电话也是蛮多的，但是从自己和她一起住以来就没有见她父母给她打过电话，兄弟姐妹也没有。对于这一点，吴雨欣还怀疑是不是程晓沫是不是父母出了事情，靠她奶奶养大的。当然这些话她没有问出来，因为程晓沫看起来虽然极容易说话，但前提是那些话是她想说出来的。倘若她不想说的，你即使问哑喉咙也不顶用。
　　本来以为已经不再的人，结果却还是好好的活在人世间，而且看来活的也不错。吴雨欣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的脑洞是真的开的非常的大，竟然把别人的父母给想死了......
　　不过，鲜少给她打电话的程晓沫的父母，现在竟然给她打电话了，莫非发生什么了吗？
　　出了屋门，程晓沫再次说道：“妈，刚刚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你还是没有回来，这回不能骗我是学业忙了吧，你爸说他碰见你了，还见你和一个小男孩儿在一起。怎么回事啊，沫沫？”听语气，程晓沫知道自己的母亲十分担心，她一般只有非常担心的时候语速才会加快，甚至会数问连发，不管你是否能够逐一回答。
　　程晓沫咬了咬嘴唇，想那个男人果然给自己的母亲说了，原来所有的约定都不是约定，而是暂时的安定剂，终究是相信那个男人的自己太过分了吧，竟然选择相信他呢，相信那个曾经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人，自己才是个大傻瓜。程晓沫慢慢的道：“妈，你别急，你听我说......”
　　“我能不急吗，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竟然和一个男孩儿出去，而且那个男生竟然不是承东，若不是你爸爸看见，你绝对不会告诉我的，对吧。程晓沫，我是你妈呀。”声音渐渐带了些许怨念，程晓沫知道自己母亲在怨什么，甚至觉得母亲有怨恨是应该的。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哪一个孝顺的女儿会不给父母通电话，甚至不接父母的电话？哪一个孝顺的女儿会过年过节不回家，甚至放了暑假也找尽借口不回家？哪一个孝顺女儿会想自己这样，听见父母的声音就会觉得烦闷......
　　“沫沫啊，妈知道，妈没文化，不懂你们那些事情，但是你最起码可以和你爸爸沟通啊，他最起码可以理解你，可以给你一些指导和意见，而且他最近总是说很想你，想和你说实话。”那边的声音越来越悲哀，甚至有着浓浓的无力感。她也不知道怎么化解自己女儿和丈夫之间的怨恨，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到了你出来我就进去，你进去我就出来从来不在一个空间的地步，即使偶尔程晓沫的爸爸过来吃饭，程晓沫也会饭也不吃扭头钻进屋里.......
　　左一声你爸爸，右一声你爸爸，程晓沫努力的平息着胸中的怒气，结果还是没有抑制住，于是爆发道：“爸爸？谁是爸爸？哪有爸爸？我有爸爸？我生病的时候，为什么只有妈一个人在我身旁？为什么开家长会的时候，每次去参加的只有我妈一人？为什么姐姐去世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有爸爸吗？我怎么看不见，在哪里呀？”
　　“沫沫，你别这样。”听筒那边的声音更加无奈起来，虽然知道程晓沫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是看来爸爸这一关，他是过不去了。
　　程晓沫回击了望向自己的视线，尔后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嗓音道：“妈，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女儿的话，就请不要提起他，我真的不喜欢他，真的。每次一提起他，我就觉得自己身上特别冷，特不痛快。”
　　“可是，他始终是你爸爸，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其实他人挺好的，也挺为大家办事的。”
　　程晓沫觉得几阵寒意又穿透自己的身体，尔后低头一笑，道：“妈，你是真的必须说他吗，这是他给你的任务吗？是吗？咱们母女两就能不能撇开那块石头说说体己话儿。你知道吗，妈，我这几天很不开心，真的很不开心。”
　　“沫沫，怎么了吗？跟妈说说，妈给你看看。”程晓沫的母亲小心翼翼的问道。
　　程晓沫低着头，努力抑制住眼泪道：“我们的部长退学了，我的小学妹......”
　　“你们的部长退学了，为什么会退学？你很难过是不是，毕竟你们的部长应该很照顾你吧，我以前还听你说过，你们的部长亲自把你招进部里。沫沫啊，你要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开一些。”听筒那边努力的分析道，还拼命的给着安慰。程晓沫很多时候不能理解母亲的思维，但是她懂得自己的母亲一处，那就是其实母亲这一辈子因为学历低所以一直很自卑，偏偏她还用尽心力去掩饰。所以听到点儿只鳞片抓就拼命的分析联系，尔后很有热情的发表一大堆意见，却不管这些意见正确与否，是不是别人想听。
　　程晓沫脸上浮出一抹苦笑，什么时候自己和母亲之间有了这么大的鸿沟，似乎已经无法沟通了。其实只怨母亲不了解自己吗，也不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给母亲理解自己的机会。听着母亲的话语，她对自己或者对自己周围的人的认知都停留在两三年前，原来自己已经和母亲有两三年没有认真沟通了吗。
　　“沫沫。你怎么了，说话呀，不要哭啊......”电话那边的声音又变得急切起来，这让程晓沫更加难过，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程晓沫咽下口唾沫，努力撑起一张笑脸道：“妈，你想太多了，我没事儿。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元旦的时候回家看你好不好？”
　　“说定了，你元旦一定要回来啊，不要又找各种理由说不回来了，这次我可不接受了。而且你放心，元旦的时候，咱这边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说到后面，话筒那边的声音又小了起来，声音疲乏到让人心疼。
　　程晓沫在这边猛点头，对着话筒道：“我回去，我肯定会回去。呵呵，妈，你想要啥啊，我给你买回去。”
　　“家里啥都有，不缺东西，你回来就好了，这比啥都好。你姐走了以后，真的觉得身边一下子变冷了好多，真的很想你，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也真的蛮无聊的。”
　　程晓沫的头越来越低，她咬咬嘴唇道：“你多和徐承东的母亲出去走走，可以每天扭扭秧歌，跳跳舞啥的，要不去逛逛超市。”
　　“没啥好逛的，以前必须每天买一回菜，现在是买一次菜可以吃三四天，所以就懒得去逛了，我呀，现在有点后悔退休了，以前总嫌弃上班累，总想着早点儿退休，现在还真是有点后悔了。起码那个时候热热闹闹的和同事们说说话，也挺好。”那边似乎是真的好久没有与人说话的模样，一有个说话的机会就停不下来了。
　　如此哈拉了几句，最后关掉电话时，发现电话竟然有些微微发烫，看时间竟然打了一个多小时。以前母亲给自己打电话，自己总是不接，闹到后来，母亲竟然说你这样不接电话，万一我有个事儿怎么办，万一......我死了，你也不会知道对吧？
　　记得自己当时好似狠狠的打断了母亲，现在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自己不接电话的这种任性，似乎单单针对着母亲和那个男人，这样是不对的吧，明明自己最在意母亲，最害怕母亲感到寂寞，竟然自己会这样做......
　　程晓沫有些失神的打开宿舍的门，返回宿舍，尔后把自己狠狠的扔在床上，吴雨欣有些担心的望了程晓沫几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收好自己的十字绣，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尔后关掉了灯，也许这个时候，比起自己无用的安慰，给程晓沫一个任何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的黑夜会比较好吧。毕竟悲伤还真的是需要自己一个人来跨越过去，任何外人都帮不上任何忙，甚至会越帮越忙。
　　虽然程晓沫是在宿舍门外接的电话，但是吴雨欣还是听见了那句拔高的“爸爸”，这个程晓沫鲜少提起的字眼。有些东西不去提起，一是因为这个东西已经浸入骨髓，不需要挂在嘴边；另一个就是感情太过复杂，无法用简单的表情和语句说起。那么程晓沫，“爸爸”这个词，对于你而言，是哪一种呢，真的希望爸爸，对你而言，只是单纯的爸爸。因为这样的人生才不会太过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