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着倒是有些似是而非。咱们再打听打听仔细了,才能有个定论。”秦一峰不愧是老江湖,知道心急也没有用,于是跟慧清禅师聊了起来,把这些年来自己的见闻和江湖消息沟通、交换。老朋友相聚,聊得十分尽兴。
如此过了一夜。
第二天,秦一峰和姜晶晶都休息好了。吃完了早饭,慧清禅师就过来了,说什么想要见识一下姜晶晶的剑法。秦一峰知道慧清禅师对自己的宝贝“孙女”也相当看好,说不定晶晶可以趁机得到禅师的指点,那可就真是大幸了。放眼当今江湖,慧清禅师是何等的绝顶高手。于是赶紧怂恿晶晶练一套华山派的剑法。
姜晶晶欣然从命,接过长剑就飞舞起来。别看她小小年纪,可是剑风乍起,犹如狂风扫落叶,进退有序,有攻有守,把旁边的小和尚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突然,只听姜晶晶娇声断喝,剑光如繁星点点,直向院子里的一株大树上洒去,一瞬间就在大树上戳出了十八个隐隐可见的剑坑,就像打中了人体的十八处大穴。
剑练完了,姜晶晶收起了架势,双手一拱,细声说道:“晶晶技艺学得不精,请禅师和爷爷多多指点。”
慧清禅师此时眼睛一亮,再次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脸色,顿了一顿才说道:“好剑法,用剑点穴,此乃武林绝学,实为罕见。真好,不错!”然后转向秦一峰,说:“我想跟这个小朋友过手几招,你老道可不许笑话我哦!”
“你想怎么指点她?”秦一峰问道。
“老衲年岁太大,已经不如年轻人飞身好动,就这么坐着跟她过几招吧!”慧清禅师说。
“请问大师,你用什么兵刃跟我对招呢?”姜晶晶问。
“不是小瞧你,只是老衲已经二十来年不用兵刃了,就空手接你几招吧!”慧清禅师说。
“这可不行!”姜晶晶吓了一跳,心想爷爷给我的这把剑锋利无比,万一失手伤了禅师,那该怎么办?
慧清禅师见姜晶晶犹豫不决的表情,猜到了她的顾虑,便笑着说:“你尽管进招吧!老衲不敢自大,但是纵横江湖也有几十个年头了,恐怕你一时半会也刺不到我的身上……”
姜晶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在秦一峰的鼓励下,才扬起手里的长剑,用不到三分的气力向慧清禅师削去。这一剑虽说气力不大,但也迅猛异常,只听“嗖”的一声,眼看姜晶晶的剑尖就要触及慧清禅师的右肩了,却突然像是削在了橡皮上似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反弹了回来。要不是她手底功夫练得不赖,这一剑恐怕早已给弹飞了。姜晶晶一惊之下,迅速挥出了第二剑,这一剑增加了好几分力度,已是她七八分的功夫。可是不好,力道越大,反弹也越厉害,把姜晶晶反震得虎口酸麻,娇小的身子也禁不住摇晃了一下。两剑进攻不利,姜晶晶年轻气躁,更是着急了。但是慧清禅师依然一动也不动,闭目坐定,手不动,脚不移,姜晶晶就是怎样也砍不动他。几十剑过后,姜晶晶已经没有什么手下留情可言,使出了生平绝学,仍然伤害不了慧清禅师的一根毫毛。
姜晶晶毕竟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知道今天遇到了高人,于是急忙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双膝一曲跪倒在慧清禅师的跟前,双手拉着禅师的袍袖,脆声脆气地喊道:“禅师,你这功夫真好,能不能教教我?”说着像一块牛皮糖似的黏住了慧清禅师。
这下看得秦一峰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连旁边奉茶的几个小和尚都忍俊不禁。
慧清禅师用手抚摸了一下姜晶晶的头发,说:“其它功夫不能传给你,况且我也没有力气传授给你了。就是这个防身的功夫,就当是给你个见面礼吧!”
“快教我,快教我!”姜晶晶欢呼雀跃地说。
其实,慧清禅师要传给姜晶晶的这一手功夫,就是少林秘笈“太乙混元一气功”。为什么要把它传给姜晶晶,中间是有理由的。一般江湖上练“铁布衫”“金钟罩”等一类硬功的,必须身体坚实如硬铁,皮肤粗糙,老而且厚;而练“蛤蟆功”等内功的,对手攻击,就像打入败絮之中,伤他不得。只是这两种功夫都不适合姜晶晶这样的女孩子,更主要的是,这两种功夫都对付不了武林中享富盛名的所谓魔掌——“劈空掌”。劈空掌发的是元阳真气,打到人体上,力道长驱直入,不管你软、硬功夫练得多好,打中了轻者跌将出去,重者伤及五脏六腑,吐血而亡。唯独这“太乙混元一气功”是它的克星,以气制气,可保无虞。
姜晶晶要跟慧清禅师学这一门高深功夫,秦一峰只好在这里陪她住上了一段日子,不在话下。
话又说回来,赵三多等一众大内侍卫追赶了因和尚,一口气奔跑了百十来里路路,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的,直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还是一丝儿也找不到了因和尚的踪影,禁不住都十分懊丧。众人商量了一阵,赵大虎觉得与其这样追下去,倒不如直接去黄河渡口那边拦截为好。于是大伙儿稍事休息,把马匹喂饱,第二天天一亮就抄近路直奔黄河渡口而来。一天一夜亡命飞驰,等到黄河渡口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此处的黄河渡口正好处在滚滚黄河奔腾南泻转而向东的拐角,是山西、陕西与河南三省的交界要道。靠近黄河边上有一个小山岗,当地人都叫万鸡山。登山眺望,对岸那边有潼关、太华山、崤函关等名胜,隔河鸡犬之声相闻,而千里奔腾不息的黄河水也咆哮着转向,澎湃汹涌,气势非凡。
此处的渡口归属山西管辖。赵三多等人到达渡口后立即派人与当地县令联系,县令听闻,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带领兵丁衙役赶往渡口,于是晌午刚过,渡口顿时如临大敌,严密戒严,
兵丁衙役严阵以待,把这儿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的水泄不通。
此时春寒料峭,正是临近清明时节,当地又是历来庙会风气盛行,因此自是热闹非凡。住在这儿的人们都善于划木渡河,船帆穿梭,来来往往,让个赵大虎看得目不暇接,惊愣不已。可是大伙儿在这里守了一个下午,哪里见得到了因和尚的半点儿身影?眼看日头偏西,赶集逛庙会的人们渐渐各自回家安歇了。正在这时,从北边的街面上匆匆忙忙地奔来了几个和尚,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般,一点也不像出家修行的样子。赵大虎一眼望去,当即就认出了身在其中的了因和尚。于是一声呼啸,领着几个侍卫和十来个兵丁、衙役向北街扑去。赵三多正要赶过去援手,却看见黄河渡口边上转出一个头戴竹笠的大汉来,但见那人双脚发力,如箭一般就窜上了停泊靠岸的一艘小帆船上。帆船上事先早已埋伏着一个人,见状急忙将身一起,划动木桨,小帆船迅即离岸而去。赵三多心念急动,兵刃一摆,没有奔向那些和尚,而是提身纵起,飞快地向那小帆船扑去,几个起落就站到了船尾。稳住了身子,赵三多的兵刃跟着递出,一招“大火撩天”直向那个刚上船的头戴竹笠汉子刺去。与此同时,伸腿横扫,一脚就出其不意地把划船的人踢进了滚滚黄河里。头戴竹笠的汉子见赵三多的攻击来得快捷,便使出了一个“避身法”躲了过去,只是头上的竹笠已经丢落,露出了光光的头颅。
果然真是个和尚。
赵三多认定此人就是了因和尚无疑了,两只手顿时递出的全是进攻的招式,环环相扣、连绵不绝。丢了竹笠的光头汉子身边并没有兵刃,只守不攻,在船上跳跃躲闪着。小帆船此时没有了人掌控,摇摇晃晃地在河面上打转。赵三多仗着自己颇识水性,全然没有任何顾虑,在晃荡之中怪招迭出,把对方打得左支右绌,左闪右避。正在赵三多胜券在握、即将把对方手到擒来的时候,偏偏碰巧从河上游漂过来了一根大木头。光头汉子看到了一线生机,从船上飞身纵起,不偏不倚地跃上了那根大木头上。那根木头此时突然一顿,不再往下漂流,而是转向朝对岸不紧不慢地漂去。赵三多看得呆了片刻,随即明白了原来水里有人在控制着那根木头,正将光头汉子往那边推送过去。
赵三多正要想办法阻止,忽然觉得脚下的小帆船猛然晃动了几下,不一会就“轰隆”一声,翻了个底朝天。赵三多自然也跟着坠入了水里,兵刃也不知道撒到哪儿去了。情急之下,赵三多只好转身往这边岸上游回来,可是如今变成了落汤鸡,那河水又是冰冷刺骨,急流回旋。奋力拔拉了一会,才游出了三两米远。就在这时,赵三多猛然觉得自己双脚被人抱住了,他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感到腹部一阵刺痛,一把冰冷的刀刃从小往上刺进了他的胸腔里。赵三多低吼一声,甩头往身后一仰,双手摇晃了几下,就被一股夹着血水的浊水吞没了。一个名震江湖的大内高手,万万想不到这浑浊的滚滚黄河,竟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这边的激斗赵大虎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带着一众大内侍卫和兵丁、衙役去追那几个和尚,很快就把他们赶到了一座古庙里。那些和尚直扑大殿去了。这边大内侍卫仗着人多势众,随即追了进去。赵大虎闪身到了大殿门口,才突然发觉赵三多没有跟着追来,回头一望也不见半点影儿。正在他纳闷的那一瞬间,大殿门突然自动地关闭了。赵大虎心知不妙,知道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于是赶紧将身子往回一撤。真是幸亏他见机得快,这时只听得大殿里闷声四响,爆炸开来,烟火飞溅,直震得瓦砾飞窜,然后传出来的是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不一会大殿里已是一片火海,火光里受伤的侍卫和官兵们的惨状让赵大虎看得怵目惊心、魂飞天外,急忙转身便走。
谁知他才走出几十步,从路边跳出来了七八个和尚,把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喝声道:“姓赵的,你中计了,还想往哪里逃?”
此时已经变成了敌众我寡,赵大虎哪里还敢恋战?只好身形一晃,转身往斜刺里走,同时手上暗器突然甩出,立即把对面的两三个人打倒。这时,从大街上又涌来了一大群兵丁,那几个和尚见势不妙,打了一个暗号全都逃得干干净净了。
赵大虎获救回来,才知道赵三多已经丧身黄河,不禁又惊又怕又心痛,哆嗦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黄河渡口这一战,自己损兵折将,一事无成。抬眼望着暮色苍茫,滚滚东去的黄河水,他再也没有胆量留在渡口过夜了,跟随县令和官兵们匆匆赶回县城去了。
此黄河渡口一战,除了赵大虎之外,朝庭损失了左威卫将军为首的一批侍卫高手,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了因和尚在向黄河渡口赶来的半道上遇到了黑衣帮的掌门翟道迟,把前事叙述了一遍。翟道迟听说朝庭派人来追杀,又回想起近来与朝庭的种种不愉快,禁不住怒火中烧,于是故意设下了圈套,布置陷阱,果然把赵大虎一众大内高手杀个人仰马翻,好不痛快!话又说回来,翟道迟为何敢如此与大内高手们对着干?而且似乎还有恃无恐?原来他本来与朝庭就是阳奉阴违,彼此互相利用,到了利益关键点上,自然会为了各自的利益拔刀相向,甚至拼得你死我活也在所不辞。而让他如此卖命的,当然就是那块价值连城的白玉牌了。据说这位黑帮老大已经找到了一个愿意出大价钱的买家,是一个叫做努儿马的波斯王子。努儿马身为波斯王子,又是聪明绝顶的大商人,多年来与本朝朝庭从事贸易,汉语说的不错,还与朝庭上许多权贵暗通关节。几年前跟翟道迟一接上头,便点名要这件中华至宝,出的价钱也是大得吓人。翟道迟自然不会放弃这笔买卖,仗着自己和黑衣帮在陕西、山西等大西北的势力,于是肆无忌惮地干了起来。白玉牌是至宝,也是祸根,人人都心甘情愿为它付出性命。
翟道迟和了因和尚臭味相投,把白玉牌夺到了手,心里却也不禁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天赐良机,那件无价之宝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忧的是此事朝庭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且江南归云山庄的姜家后人以及武林侠道人士也不会停止搜寻追杀,从此神州大地恐怕是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只求把交易做成以后,远遁他乡,隐姓埋名,做个默默无闻的大富豪,享享清福吧!
此时,努儿马还远在波斯,要一个多月后才能赶来与他们接洽。翟道迟和了因和尚两人一计议,便决定先把白玉牌连夜赶回黑衣帮的巢穴——大苍山翠花村藏匿。大苍山离长安城不到一百来里地,是终南山的一个余脉,又叫苍山顶。翠花村正好处在苍山顶附近,村前可是怪石凸立,盘旋而上,人称西十八盘。此村三面翠峰环立,形势极为险要,村旁却又有一个天然的池塘,四季清冽干凉,真是有山有水,世外桃源一般。翟道迟为人狡黠险恶,发现了这个去处,当然喜出望外,把它开辟成了黑衣帮总舵的所在地。当然,各地的一些普通头目,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却说日月穿梭,一个来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险峻的山道上悠悠地来了一顶小轿,不多久就来到了苍山顶上的翠花村前。轿里坐着的正是来自波斯的努儿马,他一向行踪诡秘,做事谨慎,所以素有“西狐子”之称。跟随努儿马的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两人一起下轿来到一座大宅前。书生模样的人在门上“笃、笃”地敲了两下,门就“吱呀”地一声打开了。两人跨进大宅里,门就在身后严严实实地关上了。穿过一个僻静的小院,两人来到一座高大的堂屋前。堂屋的台阶上,早就站着两个人,他们正是黑衣帮帮主翟道迟和了因和尚。在他们身后一些,还站着两个粗壮的汉子,一高一矮,倒是相映成趣。努儿马对着翟道迟和了因和尚微微地点了点头打招呼,便走进了堂屋里。跟他一起来的书生模样中年人与那一高一矮随即离开,不知躲到哪间房子里去了。
三人在堂屋里坐定,喝了一口清茶,努儿马便开门见山地说:“两位,宝物到手了?请快快拿来让我开开眼!”翟道迟跟了因和尚对了一下眼色,了因和尚站起来,走到墙边,从一幅画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只锦匣,然后轻轻打开,递到了努儿马跟前。努儿马从里边取出了白玉牌,看了一会儿便递还给了因和尚,不徐不疾地说:“两位,你们上当受骗了,这东西是假货,不是我想要的无价之宝白玉牌。咱们的这笔买卖算是做不成了。”
翟道迟和了因和尚听了顿时大吃一惊。翟道迟眼珠儿一转,问道:“请不要开玩笑了!这、这个怎么会是假的?”
“嗯!”努儿马双肩摇了摇,轻轻地笑着说:“翟帮主是怕我诈你们么?你们看看这物件……”他又从了因和尚手里接白玉牌,说:“白玉牌之所以价值连城,大伙儿都知道那是因为上面刻有一幅藏宝图。可是这块玉牌,你们仔细瞧瞧,光滑细腻,可有什么别的图案?”
努儿马这一点破,可把两个黑道人物弄得顿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事实明摆着,就是白玉牌已经被人偷梁换柱调包拿走了。是谁弄走的呢?不说翟道迟一头雾水,就是从宫里亲手夺来的了因和尚也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路上虽然打打杀杀的,可是锦匣从不曾离开过自己的身体,要说路上被人调走是不可能的。到底是谁在宫里就做了手脚呢?这笔大买卖飞了,把翟道迟气得七窍生烟,了因和尚恨得咬牙切齿。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