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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转机(六)
  或许是当年皇上刻意包庇的旨意让那些人疏于防范,也或许是百密一疏天网恢恢,总之当他将重点追查对象锁定为胡太医之后,事情前期进展的要比他预想的顺利的多。他首先查到了这位胡太医当年在太医院里医术超群,深得赏识,而他师承名满天下的唐门怪医唐尧,自然也尤擅此道,对制毒解毒有着相当高深的造诣。可就是在他深得赏识前途无量之际,他却突然得了怪病离开了太医院,这期间的原由,竟然揭晓于一次深夜入胡府佛堂的探视。
  那一夜正值文妃忌日,在皇宫里,这个日子除了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记得,更没有人会去为那个枉死的女子去祭奠的。他念及母妃的惨死,心中伤痛难免多喝了几杯,再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退让,却依然离真相遥不可及,一颗心更是被仇恨之火焚烧折磨,当下便深夜出了皇宫,悄无声息的摸进了胡府。
  相比于皇宫内院,胡府里就显得简单好探的多了。夜深露重,胡府里四处一片寂静,只在东侧的佛堂内透着一点灯光,不知是什么原因,佛堂的门前空无一人,只在门外老远站着两个小丫头在打着盹,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在里面礼佛。于是沈奕轩便往佛堂而去。他堪堪刚跃入厅堂,就见到了胡太医年迈的母亲正无比虔诚的跪在佛前,嘴里念念叨叨的在祈求着佛祖保佑她儿子胡太医平安。起先沈奕轩并没有去注意她在念叨些什么,只是听着听着,就听出了不对劲来。
  大概是以为深夜无人的缘故,那老夫人又忧心忡忡提心吊胆,加之对所拜的佛祖太过虔诚,她所说的的话让沈奕轩大吃一惊,竟然全是那平日里藏在心底里的秘密,其中就包括了胡太医离开太医院的真相。
  从她的絮叨里,沈奕轩知道了原来胡太医就是当年配制母妃所中之毒的人,也知道了虽然是他配制的毒药,下药毒害自己母妃的却并非其人,而是另有一个他的同门师哥与宫中嫔妃勾结所为。胡太医因被以全家老小性命相胁的情况下不得不违了师训为他们配了药,并发了毒誓永不告发,却也用安然离宫做了交换。因为这事情本来就有违师训伤天害李,他又害怕事发后事情暴露自己遭到反咬,所以事后就将师傅传下的毒谱焚毁。
  那本毒谱是唐门怪医唐尧一生的心血总结,里面不但记录了各种天下奇门毒物的药性及毒药的配制,还附录了各种解药的配方,最为著名的,就是那一味无色无味,能根据配制成份控制毒发时间且让人中毒于无知无觉的毒药了。有了这么一份毒药,多少的阴谋计策都可以不落痕迹的得以实现,多少的强敌对手都可以于无形中除去,也因了这个,历来便不知曾令多少人觊觎垂涎。当年,他的师傅唐尧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后因大弟子犯了门规将其逐出了师门,身边便只剩他一人为其养老送终,也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于他,只可惜他天资有限,又素喜抚琴弄笛的分了心神,所学只得其师傅真学的六七成。唐尧死后这毒谱自然也就传到了胡太医的手上。
  后来胡太医因医术出众救治了皇帝的一位爱妃而入了太医院,与曾被师傅逐出师门的大师兄相遇,这大师兄对他很是照顾,先是各种示好,并处处为他帮衬,令他短短时间之内就在太医院内混得风生水起,后又拉拢他为已所用,还明里暗里的暗示想要一睹师傅留下的那本毒谱。胡太医自然不是个傻子,便借口要遵从师训对师哥百般推辞不肯同意。
  再后来,那大师兄见软的不成,便来上了硬的,又恰逢他所事的主子要在宫中兴风作浪,便趁机以其全家老小的安危相威胁,逼迫胡太医配了那味无色无味可快可慢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他本想着一石二鸟也用来做为把柄让他交出毒谱的,算计着如若胡太医再不依从,就下手明抢。也因着在皇宫的太医院里胡太医已经有了根基,真要动手恐怕会有诸多不便不太容易,所以又顺水推舟的帮着胡太医离了太医院隐居起来,只待事情缓和一个段落就要下手。
  胡太医烧了毒谱,原想着这世上从此就只他一人知道毒谱上写了些什么,大师兄要想得到毒谱上的内容,就只能让他默写下来了,自然也便投鼠忌器不敢再杀他害他。但他也知道大师兄是个狠角色,正忐忑不安惴惴终日的做着那刀俎上的肥肉,却没有想到大师兄所事的那主子心狠手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大师兄对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他的那个主子却先把他杀了灭口,反倒让胡太医捡了一条命。
  逃出生天的胡太医虽然暂时无事,心头却更加的惊恐难安。毕竟当年的毒药是他亲手所配,虽说大师兄那人心思细密,于他当年在皇宫太医院里的往来向来谨慎隐密不为人所知,想必他们的关系及配药之事那主子也并不知晓,只以为是大师兄一人所为,可是这毕竟是他的推想,万一那主子知道了他的存在,那岂不是麻烦大了?想那主子连自己得力的身边人都舍得杀了弃掉,自己就更加的随时可杀了。
  胡太医将这事情的始末及家中细软都交待了给自己的母亲,只怕自己万一有所不测,也好让家人有怕防备。没想到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他和老母亲是日日惊恐度日,那把刀却始终高悬在头顶上没有落下来。人老了惊惧更甚,事隔多年也无法释怀,胡太医的老母亲礼佛也更加的虔诚,那些压在心最底层的话,也只有她一个人在佛前的时候敢讲与佛听听了。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那么凑巧的被沈奕轩给听到了只言片语,却也断了他追查下去的线索。
  沈奕轩本打算先一直不去动胡太医这颗棋子的,毕竟当年他在太医院里的时候也是颇得自己父皇倚重的太医,自己好几次生病都是钦点了他给医治的,后来又派了他负责自己的调养,接触颇多,两个人即使相隔多年,再见却也还是不难辩认得出来的。再说当年他那个拿走毒药的师兄也早已被人除去灭了口,那人心机那样深沉狠辣,自然不会落了什么形迹在外面,就算是自己查到了胡太医的师兄在皇宫中所供何职所侍何人,恐怕那都只是明面上的事情,那个主子既然能麻利的除去胡太医的师兄,想来他们决不会是明里来往密切的人。自己一番调查下来,只怕什么真相都还没有查到,反倒先惊动了那个真凶。
  然而当沈奕轩看到了徐文嫣的娘亲言殊的病情以后,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言殊现在的症状已经开始明显起来,从外表看起来她只是身体太过于虚弱而已,一般的大夫也只会诊出她阴阳不调气血两虚这样的症状,却极少有人能知道她实际是为毒药所害,但是沈奕轩却还是看出了异样,因为,这异样跟他的母妃一模一样,让他永不会忘。那就是,言殊的瞳仁上,长出了一粒米粒大小的红色胭脂般的红点。
  也就是这一粒艳如朱砂的红点,会在中毒之人毒性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显现,然后又会随着毒性的日益加深而日渐转淡,直到所中之毒解无可解毒发身亡,它会在中毒之人的眼中全然消失,无影无踪,无迹可寻,再不留任何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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