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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旋涡(四)
  07
  傍晚时分,莱顿花园酒店的VIP套房里到处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臭味,客厅茶几旁的浅色地毯被一大片翻倒出来的红酒染成了血色,咋一眼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里是个命案现场。
  倒退到一小时之前,邢天和季节两人在这间套房里正接待着一位大客户,在双方经过一番愉快的交流之后便顺利地签下了合同,而正在兴头上的季节此刻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大客户只邢天刻意安排的,为的是将他调虎离山。
  生意谈成后季节的心情显得出奇得好,因为这是邢天第一次在生意上主动帮他介绍客户,为此他还特地从酒庄带了两瓶上等红酒来招待客人,只可惜客户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这上等的红酒一口都没喝着倒是全让季节一个人喝了去,等到邢天将送走客户后季节也早已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
  邢天随即将已经烂醉如泥的季节从沙发上扶了起来,可谁知这不扶还好,一扶起来就被猝不及防地吐了一身,顺带还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茶几。于是邢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茶几上的酒瓶和酒杯一股脑儿地被打翻在地,也因此便有了这块疑似命案现场的地毯。
  进行了一番简单清理后邢天将昏昏欲睡的季节安置到了床上,等确认对方已经睡熟之后他才放心地走出卧室。当他关上卧室房门的那一刹那脸上的表情蓦地变得严峻起来,接着便快步走向客厅的卫生间,不过他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换下脏衣服洗澡而是直接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你那边怎么样?人找到了吗?”他刻意压低音量问道。
  “找到了,不过....”电话那头传来Lucas的声音。
  “不过什么?”邢天眉头一皱,生怕Lucas会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来。
  “不过他现在不在酒庄,刚才我见他被季节的人带了出去。”
  “带去哪儿了?”邢天急迫地追问。
  “目前还不清楚,我这边会盯紧,你等我消息。”
  “好,记得务必把人安全地带出来。”
  “嗯,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Lucas毅然决然地说道,只要是邢天交代的任务他从来都不曾失手过,当然这次也同样不会例外。
  Lucas一直以来是邢天身边最信任的下属,七年的患难与共让两人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上下级,确切点说他们之间的默契就像是亲兄弟一般,否则邢天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介于Lucas先前并不清楚他和严洛一之间那些过往,为了避免Lucas不小心说漏嘴邢天还是刻意提醒了一下,“记住,人救出来之后千万别对他说任何多余的话,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就行,知道了吗?”
  “嗯,我明白。”Lucas是个悟性极高的人,多年的相处他又怎么会猜不透邢天心里的想法。早在邢天安排他来酒庄找人的时候他多少就已经预感到此人和邢天之间一定有着很深的渊源,况且以邢天向来沉稳的性格很少有会为了某一个人而抛下手头上的工作,如果说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想必对方在邢天心目中的位置一定极其重要。但令Lucas感到疑惑的是,一个能让邢天如此上心的人却为何这么多年从未听他提起过,现在为什么又会落在季节手里?
  接踵而来的疑问让Lucas对严洛一的来历充满好奇,一个能让犹如君王般高高在上的邢天记挂于心却又避而远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无论此人的身份是敌还是友,现在Lucas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找到并安全护送对方离开。这不仅是为了完成邢天交给他的任务,更多则是为了替邢天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而这才是他的真正使命。
  ........
  当严洛一从昏迷中逐渐恢复意识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冷得有些僵硬,待他彻底睁开眼睛之后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很不幸又被关进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此一来等待救援的可能性岂不更加渺茫,而现在他唯一能倚靠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严洛一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仔细聆听四周,一直到能确认这间屋子里就他一个人时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屋内的光线很暗,幸好还有一丝微弱的光从门缝中穿透进来这才让他能大致看清屋内的环境。这是一间用木头造的房屋,大概也就20平米大小,屋内没有窗也没有任何家具和摆设,四周堆满了许多密封严实的塑料桶。严洛一原本以为这些桶是装酒用的,凑近仔细一闻才发觉桶里装的并不是酒,不仅如此桶里还隐隐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似乎像是某种化学原料,但不管里面装的什么眼下还是得尽快想法子离开这里。
  严洛一随即迅速将屋内的各个角落都摸了个遍,可惜最终也没有找到除房门之外的其他出口,而唯一进出的房门也早就被人从外面上了锁。他担心门外会有季节的人把守便小心翼翼地将脸贴近门边,透过细小的门缝窥探屋外的情况。外面倒是十分安静,除了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再无其他,看情形这间木屋的位置应该很隐蔽,不然怎么会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趁着四下无人他用尽全力试图把门给撞开,只可惜最后连骨头都快撞散架了那门还是好端端的闭合着,除非能有人从外面把门打开否则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出不去。
  随着暮色降临屋内已是漆黑一片,严洛一神情黯然地瘫坐在门后默默为自己祈祷,祈祷上天别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里。他并不怕死,怕只怕自己会像他父母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死他也希望自己能无牵无挂的死,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窝囊的死。可眼下他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等陈浩来救他或是等季节良心发现放他出去,前者已是希望渺茫而后者更是绝无可能。
  正当严洛一内心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听声音像是有辆车开了过来并且就停在了这间木屋旁边。他随之一惊,然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外面的人会是谁?是陈浩?还是季节?
  严洛一忐忑不安地附耳聆听着门外的情况,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朝木屋的方向走来,听声音这脚步声显然不是陈浩的,何况陈浩也不可能不带上大飞他们独自一人冒险跑来救他。
  既然来者不是友那想必就是敌,只是目前严洛一不能确定对方是来带他走的还是直接来杀人灭口的,可不管目的是哪个他都是死路一条。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严洛一干脆把心一横,心想等对方开门之际就直接冲出去跟他拼命,反正对方也就一个人就算打不过也要硬着头皮上,这样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严洛一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贴在门后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过度的紧张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砰!
  震耳的枪响顿时把严洛一惊得脸色煞白,就在他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时候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巨响,房门瞬间被人一脚猛地踹开,他本能地往后倒退了两步,目瞪口呆地望着走进来的人。
  此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顶鸭舌帽,帽檐遮住了上半部分的脸,而另外下半部分则被口罩挡着,加上屋内光线太暗严洛一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那人迅速朝屋内扫视了一眼,最后当他将视线扫到角落里的严洛一时突然开口问道:“你就是手臂上有条疤的那个人吗?”
  也许是因为他戴着口罩的关系声音显得有些闷沉,严洛一一时无法从声音判断出对方是谁,而他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手臂上有条疤。
  “你是谁?是季节派你来杀我的吗?”此时严洛一已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并立刻将自己调整成戒备状态,并且用凌厉地瞪着对方反问道。
  只听那人冷哼一声,用似笑非笑语气说道:“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信吗?”
  严洛一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除陈浩之外的第二个人来救他,而且对方还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虽然严洛一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是来救他的,可如果真是季节派来的直接用钥匙开锁不就行了又何必废那么大劲破门而入。
  “我信!”他爽快地回答道,眼下自己身处囹圄哪有多余时间思考,管他是人是鬼先出去再说。
  “好!你信就行,快跟我走!”那人朝严洛一扬了扬下巴示意马上跟着他走,严洛一来不及多想索性一个箭步跟了上去,且不论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总比让他在这间木屋里等死要强。
  08
  从木屋出来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黯淡的月光很难让人看清周围的环境。严洛一快步跟在那个人身后并和他一起跳上停在木屋外的那辆车,看这架势这人确实是有备而来。
  离开木屋后的严洛一心里颇为忐忑,车上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神秘人,也许是因为夜里的山路比较难走那人始终一言不发专心地着开车。
  这人为什么要遮着脸?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被关在那间偏僻的小木屋里?难道他也认识季节?或许他带自己离开还有其他目的?各种猜疑在严洛一的脑海里打转,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不是季节的手下,而且也不像是来杀他灭口的,可即使如此也并不代表对方就是个好人,弄不好自己刚逃离一艘贼船又被带上了另一艘贼船。
  放眼望去车窗外到周都是黑压压的树丛,严洛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有个念头从脑中划过,不行!绝不能让自己再这么任人鱼肉,自己的生死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灵机一动装作一副快要作呕的样子朝着身前的驾驶座拍了拍,表情难受地说道:“大哥,这车颠得我快吐了,麻烦你快停一下,我真要吐了。”说完立刻发出一声干呕,看上去马上就要吐出来似的。随后只听驾驶座上那人小声咕哝了一句,因为带着口罩的关系但听着像是在说英文,虽然不知道他嘴里说了什么但至少效果是起到了,那人一看严洛一快吐在车里的架势便立即踩下了刹车。
  当车门锁打开之后严洛一迅速夺门而出,为了能让戏演得逼真一点他刻意用手指猛抠自己的喉咙,装模作样地吐到一半后他转头朝身后的驾驶座瞄了一眼,当看见那人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手机上时他知道机会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Lucas趁着空档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这条山路远比想象中难走,不但没有路灯连车载导航也用不了,手机信号弱得电话也打不出去。他心里有些犯难,为了不让季节的人发现他们必然得朝远离酒庄的位置走,也就是说他得另外寻一条出去的路,可问题是晚上的树林能见度实在太低,若是等到明早天亮再走的话怕是风险更大,权衡利弊后他决定还是继续开车找路,运气好的话兴许下一秒就能找到出路。
  然而就在Lucas思考完之后突然察觉到外面的那位似乎没了动静,该不会吐得晕过去了吧?他心里一慌急忙下车上前查看,而此时此刻严洛一早已不见了踪影。
  “Shit!”他顿时破口骂道,原来这小子压根儿就不信自己是来救他的,眼下要想从这片乌漆抹黑的树林子里再把人找出来谈何容易。Lucas微蹙着双眉斜靠在车旁极其郁闷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这次的任务最终还是没能顺利完成,不过好在他已经把人从季节手里给弄了出来,只是那小子能不能安全离开红叶山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愿老天爷保佑他别被抓回去。
  Lucas抽完烟后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他转头朝后备箱的位置冷冷地瞟了一眼,然后麻利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进了车里,该处理掉的东西还是得尽快处理掉才行。
  ........
  另一边,西区警局的审讯室里有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此时的谈话氛围已经陷入僵持。
  陈浩的耐心几乎快被郑义消磨殆尽,虽然凭着在存香园地下室沙发缝里找到的手机他确定严洛一一定在地下室待过,可是搜遍了整个存香园还是没找到严洛一的身影,对方果然早已经把人给转移了。最后陈浩索性直接将郑义从存香园给押了回来,现在只能想办法从郑义嘴里打探出严洛一的下落,只是没想到这人狡猾得很,无论他怎么套话对方都不肯承认严洛一是被他们绑来的,并一口咬定严洛一是一个人跑来存香园向他买酒的,手机也是他自己不小心落在地下室的,至于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承认见过严洛一则是因为他是背着老板私下卖酒所以才刻意隐瞒,还有在他身上搜到的那块属于严洛一的手表也只不过是对方拿来做交易的东西而已。
  郑义的口述听上去既合情合理又毫无破绽,陈浩心里却十分清楚他在说谎,只是现在他手里没有其他证据能来证明这一点,况且如果他再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那就只能等着放人。其实他向来对嫌疑犯没什么耐心,但由于这次事关严洛一的生死他反倒变得投鼠忌器起来,若要按平时他可不会这么客客气气地问话,各种不留痕迹的体罚项目可是他的拿手绝活儿,就算最后无法将人定罪也能让对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而这次面对郑义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他竟一招都使不出,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敢,要万一真把对方逼急了岂不是等于在给严洛一下催命符。自从当了刑警后头陈浩一回在一个嫌疑犯面前认怂,怂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颗快要爆炸的气球,再这么和郑义耗下去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到时候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孟飞代替他进审讯室给郑义录口供,而自己却悄悄离开办公室往警局天台的方向走去,或许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上一会儿能让自己紊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天台上刺骨的寒风果然有够冷的,吹得陈他硬生生打了个冷颤,寂静的夜晚独自站在十层高的屋顶让陈浩不免有种被黑暗吞噬的感觉。他一边抽着烟一边一抬头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可惜今晚的夜空中没有星星,黯淡的月光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死气沉沉。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严洛一被困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中等待着救援的模样,但更令他懊恼不已的事是这次要不是因为他或许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其实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陈浩手里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天台上站了足足两小时。最后他带着疲惫不堪地神情叹了口气,因为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事到如今他只有再去会会那个郑义然后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他的嘴撬开,无论结果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严洛一真的遇害他定会付出一切代价让凶手十倍奉还。
  就在他下定决心正准备下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本以为是孟飞这里有了什么新消息,但仔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来电,而且还是用座机打来的。他有些纳闷,对着号码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会是谁打来的便索性直接接了起来,沉声问道:“喂,哪位?”
  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喂喂,那啥...有个小伙子倒在我这儿了,额...说你是他朋友急着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那什么...要不我让他自己和你说吧,诶?...我说小伙子你醒醒啊...醒醒啊!...”
  陈浩听得一头雾水,没等老头说完便打断道:“你等等,我这里是西区警局,你哪里?”
  “噢!原来你是警察啊,我这里是红叶山庄疗养院,刚才有个人倒在我这儿了你们赶紧派人来看看吧。”
  “红叶山庄疗养院?”陈浩乍一听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问道:“你说的地方是在红叶山吗?!”
  “是啊,你们快来吧他好像晕过去了,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里迷路了。”
  红叶山?迷路?更巧的是对方竟然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一想到这里陈浩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那老头在电话里叫唤了半天的小伙子该不会就是——?!
  “麻烦你先照看一下我朋友,我马上就来!”挂断电话后陈浩火速从天台直奔下楼,此刻他一心只想尽快赶去红叶山确认那人是否就是失踪的严洛一,情急之下没顾得上通知其他人便独自一人跳上警车向着红叶山的方向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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