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溱还得初见赵暖的时候,她刚跟二皇子闹得不可开交,原因无他,二皇子硬逼着她学那些奴才的规矩,见到一般人屈膝行礼、从说话到表情到伺候人的动作都有限制和规定倒无所谓,但见到高官大人却要跪拜磕头,这是在习武时已经无法无法的杨溱怎么也做不到的。
在她的观念里,人活着,便只能跪父母、跪师父,其他人除非对她有大恩,她报答不起才会跪上一跪,否则免谈。
于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二皇子就让她跪在她学习规矩所居住的院府之外的大门前,下了雪、淹没了她的膝盖,她耗尽了内力保暖也没见二皇子出来说一句话的。
两天两夜,她不松口,二皇子就不开口。
杨溱不是不委屈,不是不难过,不是不埋怨师傅怎么给她找了个这么不通情理的主上呢?
就在杨溱觉得自己发了烧、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坚持不下去时,赵暖扶着阿黛的胳膊,阿黛打着伞出现了,杨溱昏了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她醒来的时候,二皇子就告诉她,她已经是赵家大小姐的奴隶,以后跟着赵家大小姐好好做事。
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这么简单就抛弃了她,或者说是卖掉了她?杨溱当场就哭了,哭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杨溱都很迷茫。
她觉得武林人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被束缚,无能为力,跟寻常奴隶没有什么区别,日子过的好不好全看主上的意思,不过即便想的再多,杨溱还是按照二皇子的意思去了赵暖那里。
后来赵暖教杨溱识字,教杨溱做人要狡猾还要圆滑,教杨溱做生意的窍门和道理,告诉杨溱大邶的百万里山河的美丽,让杨溱知道大邶之外还有无数国家,无数风景……
那时候无疑是杨溱从山上下来一年最开心的一段时间,赵暖很温柔,或许这温柔只是因为她的嗓音,与性格无关,但杨溱很喜欢,赵暖偶尔暴躁起来也不会失去理智,做什么都有道理,很让人信服。
她跟着赵暖至少比跟着尊贵无比的二皇子要开心的多。
之后杨溱的仇家找到杨溱,是阿黛帮忙才斩杀了对方,顺势摸瓜,杨溱还找到了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在赵暖丰厚银财的支持下……报的仇。
再后来,赵暖还帮她找到了她世上仅存的亲人,疯掉的爷爷,为了爷爷的病赵暖没少费心思,没少花钱,虽然最后爷爷在清明了几天后就去世了,但是这份情杨溱无疑记下了。
之后赵暖更是对杨溱表现出了百分百的信任,让杨溱单独打理铺子、继而拿着银两跟着去西域的商队历练。
经历越多,杨溱越明白赵暖对她施恩的宝贵与难得。
遇到的人越多,杨溱也越清楚赵暖的温软表面下的强势、豁达与睿智,也就越信服心服。
有时候她就想,赵暖若是个男的,别说看上去温吞,身上病弱,就凭这份豁达和英明,便真的是个残废,她也乐意跟着,师傅不经常说,易遇痴情女,难得英明郎嘛,可惜赵暖是个女的,她只能做个好属下,没机会再进一步。
所以难得的她和阿黛的志向一致,都讨厌那个皇上赐婚的单子玉。
杨溱在武林中听说过单子玉,天下第一高手,一代宗师,年仅20多岁,可那又怎么样?没打过,没了解过,杨溱依旧不服气,不觉得单子玉有资格娶自家主上。
跟杨溱说完,赵暖就与阿黛一起回了赵府,两人先去了赵阖的书房,将去北部看病的事情与赵阖说了一遍。
赵暖自小有病,现在不施粉黛、脸色白中透青,两眼也没什么精神,时不时地咳嗽声让旁边人都替赵暖鞠了一把汗,生怕咳出个好歹来,便是不请医师也看得明白赵暖确实如同其所说的病情恶化。
赵阖犹豫了下,想到圣旨,没直接答应,而是吩咐旁边的小厮去请医师过来,而后让赵暖先去休息,他想着还得去通知一趟单子玉,单子玉留下了本来所住的府邸的地址,要找到单子玉倒是简单。
不过等医师把赵暖的症状写的详详细细,开好了药,也煎好了药,赵暖都喝了药休息了,去了几波找单子玉的人都回来报道说单子玉外出还没有回去。
次日去请单子玉的人依旧说单子玉不在家,而杨溱却带着杨管事、张小羽等人来了赵府。
赵阖当然得接见,他不知道杨家商行,但知道风华楼等地方,杨管事很是爽快地拿出了风华楼等地方的地契之类,见面没多一会就彻底打消了赵阖的疑惑,而后杨管事又把面容妖艳但透着些许英气爽朗大方的杨溱给推了出来。
“小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当继承人培养,难免有些骄纵,不懂温柔,好在她相貌随了她娘亲,否则将来找婆家都难。”说了养女儿的难处,与赵阖产生共鸣,拉近距离,杨管事才说起正事。“小女前不久从北部送货回来,在那里遇到过听闻过神医的说法,她原本与贵小姐就有些交情,也就打听了一下,不过那神医只在锁秦关等地方活动,小女许诺不少银钱,那神医仍旧拒绝……”
顿了顿,杨管事又说道。“那时小女并不知道贵小姐的病情有所不好,这次见了才从贵小姐那里知道有些不大好……不知道大人怎么想?”
杨管事说的合情合理,赵阖也听不出漏洞,想了想,叹息道。“我倒是希望她好呀,但是锁秦关在潭城那边,常年战乱是一,二来便是众位路上一帆风顺,可是从帝都到潭城也有两千多里的路途,便是脚程快也得一两个月才行呀。”
“大人说的没错,从帝都到潭城只能走旱路,不能走水路,我们商行所组成的商队每天大概行路60里左右,要到潭城得50天左右。”杨管事点头把自己的脚程说的些。
“舟车劳顿的,我怕小女她……路上颠簸。”坚持不到地方!这才是赵阖最为担心的问题。
杨管事对外称杨溱的养父,实际上是赵暖手下的干将之一,负责的是赵暖的酒楼客栈生意打理,对赵暖比对杨溱更要上心的多,他如何不担心?可是赵暖决定的事情他也不好违背,而赵阖说的话他更不好反驳。“大人说的是,那大人再考虑考虑……我们与李家、周家的商行商量好的是后天出发,无论如何,大人派人去风华楼通知我等一声如何?”
“累的杨掌柜奔波,自会通知。”
杨管事按照赵暖和杨溱说的把能说的话都给说了,剩下就看赵暖的意思了。
赵暖也不负众望地当天夜里病重吐血,昏迷过去,奄奄一息,用了两根人参,灌了一肚子药汤,第二天下午才悠悠醒过来。
赵阖心里难受的要命,想着想着差点飙老泪了,也下定决心让赵暖跟着杨管事的商队去西北一趟,他是实在没办法了。
从三品的官员没资格去太医院求太医,单子玉又迟迟没有回信,这会赵阖已经把单子玉记恨上了。
没事就是找事,关键时刻却见不着人。
要不是突然的赐婚,他家女儿怎么会一下子病重,赵阖在官场摸滚打爬,又管理着赵家这么多年,赵府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二方三房四房都有,嫡系旁系庶系一种不缺,附庸的小家族、奴仆不算,光是留着这家血脉的人也至少有一两千人,不过大多数都不在帝都,而是散布在各个地方,共同地为赵家的兴旺努力着。
站在这个位置的赵阖如何看不出来赵暖对这桩婚事的不乐意。
可圣旨下了,她再不乐意,自己再不赞同,也于事无补。
先送女儿去西北部看看病吧,若是中途忘记婚事了,心情好了,病情好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单子玉这边如果能在女儿离开之前回来,或许还能再商量商量,毕竟单子玉是宫廷骑射副教头,有资格请太医给女儿看。
若是不能,那么婚期就得自己去拖拖了。
第35章顺势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