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开着车,载着池莉在路上奔驰,车子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悠远回旋。道路两侧皑皑白雪,家家张灯结彩。池莉坐在车子后座,静静地看着开车的楚泽,眼睛里带着柔和。
“我先送你回家吧。”楚泽说道。
“好。”池莉应道。
“为什么突然要去箫老师家拜访呢?”
池莉见楚泽一直沉默不语,突然发声问道。她和楚泽是五年的同学,从高中开始到现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他,她笃信一见钟情。可是楚泽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她,她却从来没有气馁。她追着他的脚步,始终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心意。而楚泽虽然知晓她对他的感情,可是他却丝毫喜欢都没有,若是其他人他可以接受之后再甩掉,可是对她,他却不忍心。所以他希望她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身边。
在池莉的印象中,楚泽一向是一个孤立的人,即便看似他有很多朋友,可是他的心却脱离了众人,自我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上了锁,一道连着一道,不给任何人窥视的机会。所以他是孤僻的,他不会轻易去拜访别人,他宁愿把一切放在心里,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可是令她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居然主动提出要去拜访箫老师,而且要求她一起同行。
在看到箫敏之后,又得知箫敏与楚泽可能之前就认识,她开始怀疑楚泽的目的。她见到过被楚泽追求到又很快被抛弃的女孩,她怕楚泽对箫敏做同样的事。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更不会对箫敏不利。”楚泽透过透视镜看到池莉的眉头紧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出言解释道。
“希望如此吧。”池莉小声说道。头便看向窗外,看着缓缓消失在车窗里的建筑物。五年了,她习惯了他待她的漠然,谈不上冰冷,也谈不上热情,他对她永远是朋友的态度,她有事,他帮她,她难过,他安慰。有时候她甚至会羡慕那些被他抛弃的女孩子,毕竟他曾经以恋人的态度和身份守护过她们。
每次看到那些女孩子为他伤心到哭泣的时候,她会同情,会难过,会悲伤。好像那个就是她走在明处的翻版,只是她自己在暗处流泪,她们却流的正大光明。她自己也记不得多少次梦里出现他了,可是梦中的结局不管怎样美好,醒来的残酷却让她心痛不已。她会流着眼泪,平静地写着日记,没有抽噎,没有哀嚎,似乎五年的磨砺,她的性子早已经变得不悲不喜。
她写他的事,画他的肖像,甚至有时候会带着近乎奢望地把自己画在他的身边,宛若一对情侣。她会突然佩服自己的手,幸好有它们才可以把自己和他贴放在一起。她好奇他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像梦中想象的那样耐人寻味。
他真的不喜欢自己吗?她问过自己,然后一个人落下泪来。他是不是天上高悬着的明月呢,而自己却不能使嫦娥。她也怀疑过,他的心里是不是已经住过一个人,而且一占就是一辈子,让她在外面徘徊,然后迷路。她有时候会想,守在他身边也是幸福。好多次,她都是这样流着泪地劝自己。
车子骤然停了下来,池莉飘远的思绪被拉扯回到现实。
“到了。”楚泽缓声说道。
“你路上小心。”池莉下了车子,对着楚泽说道。
“快点上去吧,外面很冷。”楚泽摇起车窗前,对着池莉说道。之后车子便窜了出去。池莉静静地看着楚泽的车子消失,嘴角带着苦涩的笑。
——这算是关心吗?
池莉转过身,走进小区,走进楼道。
楚泽的车子开得飞快,心很乱。他何尝不知道池莉的心意,只是他不能,因为不爱,接受了无非是两个人都在经受苦难。她的微笑,她的关怀,甚至她的注视,他都可以感受到一种悲伤,一种无法排解的忧郁。
她在他身边整整五年了,他的心也逃避了她五年。他也曾试着为她在心里开拓一番疆土,可是到头来却只能做朋友。很多次,她哭了,静静地对着夕阳,坐在栏杆上,看着远处。而他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看着,他不敢过去安慰,他怕她会把喜欢突然说出口,而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伤害吗?他不能伤害她。
今天的她,一如既往的安静,像壁纸里的百灵,一辈子围绕着他,却从来安静。他问自己是不是太过坏,害的她痴心不改。
楚泽把车子开得飞快,不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是为了将心中的压抑释放出去。
他会没有回到住处,更没有回到家。父亲是校长,一个忙碌的校长,而母亲呢,在十年前就永远的埋在了黄土了。他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游居在外。久而久之,对父亲,他有了排斥。他的生活,他一个人就好。
车子停好之后,他便走进了一家酒吧,大概因为新年的缘故,顾客很少。里面很静,也很冷清。楚泽坐在吧台旁,要了酒,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他很少喝酒,除非心情很差的时候。就像现在,因为池莉的痴,因为自己的冷,因为父亲的出行,因为对亡母的回忆。楚泽一口接着一口地吞咽着烈酒,心情抑郁。
就这样,由午后喝到日落。楚泽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空瓶子,而酒保则是眼带疑惑地看着楚泽。他醉了,很厉害,整个人都趴在了台子上。最后酒保无奈的情况下,要送楚泽回家,可是楚泽烂醉如泥,根本叫不醒,没有办法拿出楚泽的电话拨通了出去。因为不知道该拨给谁,酒保就试着问楚泽,可是楚泽口中喃喃的却是箫敏的名字。
箫敏刚刚陪着父母逛街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到手机的铃声响起。一看是楚泽的电话便挂断了,可是他却不厌其烦的打过来。最后无奈之下,箫敏接了电话。
“请问是箫敏箫小姐吗?”箫敏听着电话另一端陌生的声音,颇为疑惑。
“没错。”
“我是枫林晚酒吧的酒保,楚泽楚先生在这里喝醉酒了,能繁忙你过来接一下吗?他嘴里默念你的名字,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把位置告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楚泽微微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从酒保那里得到地址之后,箫敏简单和父母说了一声,便匆匆赶往酒吧。一进酒吧,就看到楚泽烂醉如泥地趴在柜台上。箫敏走上前去,向酒保道了谢。之后拿起楚泽的手机便拨通了一个叫室友靴子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薛喆,在听到箫敏解释的情况之后,便立马挂了电话赶往酒吧。
“这小子,又喝醉了。”薛喆进了酒吧,便走到箫敏对面,责备道。
“你好,薛大哥。”
“不用客气,叫我薛喆就行。”
“还是叫薛大哥吧。”箫敏笑笑。“麻烦你送他回去吧。”
“没问题。辛苦你跑这么远了。”
“没事的。不过这小子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也不肯回家,一个人住在公寓里面,还真是不让人放心。”薛喆无奈地说道,抱着楚泽便向外走去。
“你是说他一个人住?”箫敏立马追了上去,疑惑地问道。
“是啊,原本我和他一起,可是谁知道怎么搞的,过年了他也不回去。”薛喆说道。
“我陪你一起送他回去吧,也许能帮上什么忙。”箫敏说道。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等他醒了,让他请客吃饭。”薛喆开玩笑地说道。
两个人在酒吧门前叫了一辆出租车,便奔着楚泽的住处去了。到了楚泽租赁的公寓,薛喆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薛喆开了灯,抱着楚泽便丢在了楚泽的床上,而箫敏紧随其后,箫敏把房门关好。才细细打量起两个男生的住处。
东西摆放的很整齐,住处干净。看着这些,箫敏有种走错了的感觉。在她的臆想中,男生住的地方都是邋遢的,很少有这种干净的。
“怎么了?一副吃惊的表情。”薛喆回身看着箫敏,轻笑道。
“没事。”箫敏收起吃惊的表情,笑着说道。
“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弄点喝的。”
“不用客气。”箫敏说道,“还是先看看楚泽怎么样了吧。”
“也好,他就是喝醉了。我先给他换身衣服,你先坐着。”薛喆说完,便走进楚泽的房间,而箫敏坐在外面。
“都弄好了,他啊,酒量不好,喝一点酒醉,况且今天喝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薛喆说道,“你要不今晚在这里住下吧,外面挺黑的,你一个人回去我还不放心,丢下他送你吧,还不放心他。”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箫敏笑笑。
“敏敏……”突然喝醉了的楚泽在房间大喊,吓了薛喆和箫敏一跳。
“他怎么突然喊你的名字?”薛喆奇怪道。
“可能是最后看到的是我吧。”箫敏尴尬地说道,显然被楚泽醉酒后的话感到恐慌。
薛喆起身走进卧室,看着已经睡了的楚泽,心中微微吃惊。知道刚刚楚泽是说的梦话,难道旁边的这位姑娘和他有什么比较深的关系吗。
紧随薛喆身后的是箫敏,他看着床上熟睡的楚泽,心境异常的混乱。
“看来他已经睡熟了,就麻烦薛大哥照看他了。我就先回去了。”箫敏看着楚泽如同婴儿般熟睡的脸庞,心中开始不安。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路上小心点。”薛珊将箫敏送到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便上楼了。
夜的深沉,沉寂的可以吞噬一切。箫敏看着窗外闪烁而过的景象,内心一片焦灼。她不安,烦闷。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楚泽的出现。他向一根钉子,在她掩合的心头慢慢刺入。
他白天的告白,晚上的低语,久久萦绕在心头,让箫敏的心发动革命的动乱。是不是人生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诱惑,如同难以捉摸的影像,唱着这样那样的歌。把原本的诡道航线引导的偏离,之后让你犯错,大大的错误。
箫敏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了,到了目的地,便匆匆地下车跑回去,面对父母关怀的问询,她也是简单的答了两句,便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卧室。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想着楚泽忧伤的低语,想着楚泽手指轻触头发时的悸动,想着楚泽酩酊大醉的梦话,想着的都是楚泽,都是一个曾经她就有一种想要逃离的人。
她不该想他。箫敏对自己说。箫敏的脑海里又浮现乔羽的身影,乔羽对他的种种,都开始出现在回忆的影像中,播放着最原始的感情。箫敏突然笑了,因为她明白,只有乔羽能够带给他安宁。
渐渐地,箫敏的意识开始涣散,眼睛慢慢地闭合。终于在疲惫的驱使下,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她太累了,思想上的活跃消耗的能力,胜过身体上的疲乏。
而另一处,却是楚泽的住处。薛喆坐在楚泽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放在嘴边啃着。他的脑海里浮现刚刚经历的画面,对箫敏与楚泽之间的关系开始好奇起来。
他看了看床上的楚泽,发现楚泽的眼角出现了眼泪,嘴唇微张,似乎在呼喊着什么。对楚泽的过往,他多少有所了解。因为两家关系很好,两个人从小便在一起,因此他知道楚泽对母亲的怀念。有时候,他就像楚泽的兄长一样,注视着楚泽的成长。
——希望你真的能够找到让自己追寻的目标。
薛喆站起身,走了出去。而楚泽依旧保持着睡熟的模样,他的脑海里却营造着一份幸福的梦境。那是他七岁的那年,母亲陪他度过的最后的一个生日。他坐在母亲的怀里,父亲坐在对面,然后他这个小寿星吹蜡烛。也许人不能太幸福,不然老天也会嫉妒,会突然把你幸福的来源切断,让你陷入永远的悲惨与伤感。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