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从何种更加客观的方式来描述杨二,总是免不了陷入我自己就是杨二的辨证。确切的说,那是一个误会。就像我写到杨二骑着自行车在成都宽阔的大街上闲逛的时候,总感觉到我自己的眼睛伏着在杨二身上,他看到的就是我所看到的。我总在打量着我眼睛所能看到的美,这种景象很让我惬意。
我从杨二眼里看到有关成都的美是这样的:整齐干净的街道,数不清的汽车(我感受不到从车身上飘出来的尾气的味道——因为是杨二在看不是我,我通过杨二的眼睛看着这个城市,而不是用鼻子闻这个城市),摩天的高楼,这一切让我倍感城市的繁华和人们的富有。夏日的风吹起不太多的泥尘,偶尔飘落的树叶告诉人们秋天会在不远的将来来到。不过现在还是夏天。杨二的眼睛从无数的高楼边上略过,那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墙总是让人神往,杨二总在想像那玻璃后面的故事,是怎样的一种浪漫气息。
在街上骑自行车并不犯法,只要在一定程度上遵守交通秩序就行。杨二在街上很安静散漫地走着,路边精美的橱窗里面精美的小饰物,让杨二感到一些不太自在。因为他有时候觉得M还坐在他后面。他带着M逛大街的时候,M告诉他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世界,她热爱这个世界,也热爱杨二。但杨二总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像看到的那样美好。当然,他当时并没有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不是也不像看到的那样美好。如果当时他想到了,说明他有一定的先见之明。
顺便提一句的是,骑自行车带人是违反《道路交通法》的事情。不过带一个儿童例外。只是我并不知道带一个儿童和带一个成人那种情况下更安全。我当时什么都不管,只是担着被交警发现处以20块罚款的危险,带着M在城市穿梭。街上到处是穿着制囘服或者戴着袖章的人,但很少有人来阻止我,这让我很费解,也许是他们看到我的幸福而不忍打扰吧。
M并不特别喜欢逛商店,但每次逛总希望有所收获。杨二觉得自己的世界一团糟,就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什么都不说或者反着说。换言之,该说M打扮得很好看的时候他不说,该说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时也不说。更难以让人接受的是,该让他掏钱包的时候他不掏。做这样的人的女朋友,M一定觉得很难过。我知道杨二这样做有他的原因的。据我所知,杨二从来没有在人前称赞对方的习惯,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女朋友,这个性格我觉得无可厚非。还有,杨二成天的无所事事,这就决定了他的钱包空空如也。我想他是愿意付钱的,只是他没有钱。我不知道他和M分手这方面的原因占了多大的比例,我只知道即便是杨二有了钱后,想为M付钱也不可能了。但杨二现在还没有好起来的迹象,他的世界仍然一团糟。也就是说他还是没有钱。
过去一段时间,杨二带着M在城市闲逛,现在更多的是一个人在城市闲逛。不管那种情况下,他都觉得这个世界离他很遥远。尽管川流的人群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着,但杨二总觉得这一切与他无关。他怎么也掩盖不了他悲观的情绪,好在他还并非无可救药,我写他的故事就在于警醒他自己,也提醒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们。
杨二骑着自行车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有很多情况下会被骂为‘傻叉’。因为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因为大街上的人群并不都像他一样悲观,都像他一样失魂落魄。失魂落魄的人很容易看不到周围的事物,特别是红绿灯等。这样的话,他就会被一辆豪华的小车用喇叭催赶(据我所知,成都市区禁止按喇叭,但喇叭声永远不绝于耳),然后就被骂为‘傻叉’。也有可能杨二和别的朱二、牛二的自行车碰上了。杨二当时昏昏然,也就忘了说声对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有可能被骂为‘傻叉’。也有一种可能是杨二失魂落魄的时候死盯着一位美女看(其实此时他眼里什么都没有),看得人家终究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就破口大骂(成都美女的美是众所周知的,但成都美女骂人的能力可能不是大家都知道)。但这些是不是都真实发生过,我一点也不知道。
对于被美女骂这件事情我还有别的看法。你以为从一位美女口中说出一些词汇来会感觉很不舒服,但别人就是要你不舒服。其实要我看来,被美女骂应该是一种殊荣。试想那些跟某些东西或者某件事情有关系的词汇从美女的口中飘出来,感觉总是不一般,相当不可思议之余是快乐,然后就可以开始想入非非。当然,如果我是贱骨头的话,事实上,我不是贱骨头。所以,不管是美女或者其他的什么人骂我,我感觉都是不舒服。但我不知道杨二是怎么想的,不过从事实上看来,杨二应该具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吧。如果在被美女骂后感到无限荣光和一团糟比起来,我相信杨二会更愿意选择后者。如果被骂一下就不得了,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奔头了。
这个世界还存在另一种现象:被别人赞扬就飘飘然,然后就千方百计地想获得更多的赞扬。这方面可以是美女,也可以是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人。例如:女朋友,上司,领导等。为了博得赞扬和赞扬别人所带来的一系列结果,往往就不顾一切。换句话说,现在的人很喜欢拍马屁。但拍马屁只是一种手段或者说一个过程,结果都是为了达到自己某些通过其他渠道不好完成的目的。
杨二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也许他曾经也很想拍谁的马屁。但他不知道应该找谁拍。有时候拍的不好就有可能被骂为‘傻叉’。例如:杨二看到那位女经理就有可能拍她的马屁,大婶,你好年轻哦!这种先抑后扬的形式比骂人的效果更强烈。这样拍的马屁被对方反应为‘傻叉’一点也不奇怪。在我看来,有两点存疑:1对方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看起来年轻而实际上很老;2即便杨二说的是事实,但对方有没有给杨二当大婶的义务。这两点让我觉得杨二这句话说的很不正确。不过,这种情况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杨二身上真实的发生了,但至少这种现象不可否认地真实存在过。
不过,对这样一种情况我有若干体会。在成都,每一条街道上总有无数的美女在横行或者竖行,无所顾忌。有很多大婶(看起来年纪有一把的人)也在追赶时代,想要挽回失去的青春。突出的表现就是:染头发、烫头发,穿衣服露胳膊露腿,说话嗲声嗲气(这一点我不敢确定)。总之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有许多次,我骑着自行车发现前面有一个年轻时尚的美女,等我走到她前面转过头去是才发现:大婶。这让我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感觉:不管你怎么装扮,岁月的痕迹是无法抹去的,20岁和40岁的人我还是能分清。从我的经验得出,无论你要怎样看一个人,都不可以去看他(她)的背面。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并不是杨二,但从别的方面说,我又像极了杨二。到底我是不是杨二呢,这个问题很伤脑经,我现在不想去想了。杨二很喜欢说,这个世界一团糟。他也很喜欢说自己的世界一团糟。在糟糕之余,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事情来改变这样的想法。作为一个人,杨二有责任有义务使自己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糟。所有的人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杨二这个人的性格就像黑暗之中的一点微弱的光,时明时暗,捉摸不定。在这个城市里,他算一颗最小的灰尘。然而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缺了他却不行。他每天骑着自行车,无限羡慕地看着这个城市的人群。多伟大的人啊,这是谁的杰作,在阳光的照耀下,人们精神饱满,为了生活在各自奋斗着,期待着更加美好的明天,这一切多么好。一辆自行车,一辆轿车,一个行人,所有这些组成了人类生命的画卷。杨二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位画家,在这个亲爱的地球上画上人类,也画上他自己。
尽管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不过是他的一幅画,这也就意味着他只能感到孤独,画中的人是很难和他平等对话的。
杨二觉得自己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但存在于这个世界很无味,这点可以用他被别人骂过来加以证明。这使杨二觉得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就是等待某一天被某一个人骂自己是‘傻叉’,然后自己就接近于疯掉。同时,我觉得他有些自欺欺人。众所周知,现在这个世界要别的可能还没有,但大学生一抓一大把。这点我也有很好的例子可以证明:曾经媒体有报道说,西安有一位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卖了若干年的猪肉。通常在大多数人眼里,猪肉是和屠夫联系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很难把猪肉和北京大学囘联系起来(除了北京大学里面的人要吃猪肉外)。我们很难想像,一位戴着眼镜的斯文人(假设他戴眼镜的话,在我看来,但凡有点文化的人都爱戴眼镜,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戴,而是,学习太用功,看书看近视了的缘故。我这样说,并不表示不戴眼镜就不是斯文人,或者说,戴不戴眼镜和是不是斯文人之间本没有什么联系,只是我自己这样认为罢了),一只手拿着剔骨刀,另一只手扶着眼镜脚。这样的场景看起来会有些滑稽。相对而言,杨二毕业才两个年头,有许多事情看起来还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尽管杨二现在一团糟,不过要是叫他去卖肉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或者,尽管他是大学生,让他卖猪肉,他会不会卖的来。因为,尽管他是大学生,但他可不是北京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总免不了在人生低谷的时候自怨自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杨二有时候也会结合实际情况分析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我听他用沦落这样的词就觉得他也有他的苦衷和酸楚。据不完全统计,中国有5%的人口受到过高等教育,他正好是这5%之中的一员(如果要再进一步统计的话,大学生中只有可能一半——管它是不是真的只有一半——是本科生,而本科生中或者也可以说只有一半是重点大学本科生。不过这些统计都没有任何屁用)。所以,我觉得用沦落这样显得有些痛苦意味的词语来说并为过。沦落这个词有另外一种解释:现实跟理想之间有差距。如果这样来说这个世界就没有几个人不沦落了,好在这个词还有一种解释:现实跟理想差距特别大。我们承认差距是有的,而且有的时候这种差距无法抹杀,但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差距尽量减小。
杨二沦落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除了他姐一家人外,在他周围尽是陌生的面孔,彼此都不认识。仿佛这个世界就这几个人,其他的人都是另外一个世界。这点充分显示了杨二的孤独,那种孤独感和他那种沦落感一样的突出和强烈。也许沦落后使他觉得孤独,也许孤独使他沦落,也许兼而有之。
杨二告诉我,在他觉得自己世界一团糟的时候,他也不时地想起M,而每次想到M,他都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的糟糕了。这说明他对M仍然恋恋不忘,似乎很想死灰复燃(或者说重叙旧情),但这点无疑很不现实。因为M是跟别人好上后才跟他分的手。这点至少说明两个问题:1别人比杨二优秀——不然M就不会跟他分手而跟别人好上;2M已经做好了彻底离开他的打算——不然她就不会去和别人好上。人往高处走嘛,别人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我把它理解为:第一次生命是父母给的,你没得选择,第二次生命是老公给的,你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要找一个最好的可能不容易,但要找个更好的却相对简单得多。这点杨二能很清楚地认识到。而对于自己不如别人这点,杨二也能很坦然的接受(尽管期间他有过思想冲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比自己能干才行,如果处处都比别人能干活着就会失去意义。我这样说似乎是想说杨二很能干,只是某一些方面不如意,其实不然,我还要说的是,如果活在这个世界上处处都不如别人的话,活着也会失去意义。我要说的话重点在后面一句,那就是说,杨二并不是处处都不如别人。尽管他自己并没有认识到自己有什么长处或者有什么比别人强的地方,但这点不容否定。杨二觉得自己的世界一团糟,所以他就糊里糊涂的绝望着,看不到自己的希望。
第三十章 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