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是i,我是键盘上一块键值,就是你右手无名指按上去的那个家伙,哦不,是中指,对,是中指。偶尔,你发怒的时候,也对着人竖起的——中指。
我不想承认我是一个物体,一个有归属者的物体,我不想说我是“谁谁谁”的什么什么,可是,我确实是眼下这个宅男的一个键盘——上的一个键,还是可以扣下来的,巧克力按键。
当初他来电脑城买电脑的时候,那个女导购就这这么讲的: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巧克力键盘。说了还眨了眨那双眉眼,仿佛在暗示着甚么似的。总之,我就这么被他买回去了。哦不,是这台二货电脑被他买回去了,我只是刚好被不幸地安装在这台电脑上的键盘上的一块而已,我相信,我虽然身体被束缚着,但是我的灵魂早已脱缰。
那年是他大一结业的暑假,炎炎夏日,他揣着一张工商银行的信用卡,上面画的是他们的学校,他们管这种叫联名卡,他觉得拿出卡刷的那一刻,觉得霸气侧漏的,卡面上透露的他是中国科技大学的身份,像暗夜草原上闪烁的狼眼的凶光一般,秒杀一切对它不畏惧的生灵。
他叫那个抛媚眼的女导购用电脑包装好笔记本电脑,然后一手提着黑电脑包,一手扬了扬,头也不回地走出电脑城,他以为,女导购一定在身后含情脉脉地目送他归去。
出了电脑城,尼玛的,居然都快6点了,再不到站台赶公交车,就回不了学校了,谁让那破烂学校居然能被规划到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原”里……好吧,说是个荒原,其实有点点夸张,不过确实是方圆很多里很多里都没有人,没有村庄,没有各种娱乐设施……不叫荒原叫什么,只是规模小了一点点而已,呵呵呵。
那38路公交车,终于来了,他麻利地跳上车,拿出打九五折的公交月卡,对着刷卡机刷,“对不起,请重新刷卡!”公交车司机立马转过头来,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却看见,他手里卡上的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中国科技大学”,司机立马被靓瞎了双眼,换成一双泪眼汪汪的羡慕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伙子……”
“哦,原来拿错卡了,呵呵呵呵”他又掏出一张,皮已经破的不行的棕色卡套,里面装着的卡,直接就往刷卡机上一刷,“哔——!”,刷成功了,上面显示16次,嗯。38路这路是空调车,每刷一下,就扣两次次数。他叹了口气,就往车肚子走去。
走到最中间的时候,他停在中间的扶手杆边,身子靠着金属立杆,右手往屁股后一插,把公交卡插到了屁股兜里。然后右手扶着立杆,左手当然是提着装着刚买的笔记本的黑色电脑包。他没有穿西装,没有打领带,但是他穿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那是他今天清早才擦过的打油的铮亮的皮鞋。他觉得,这时候的他,跟旁边的都市白领没有区别,只是他们比他多了黑色西装和领带,笔记本电脑,呵呵,左手不正好有一个。
这样想着,他又做了个动作,把电脑包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然后左手去扶着立杆,他觉得旁边的人都在注视着他,特别是黄色的老弱病残位上的大妈,那是一种极尽膜拜的表情,这一刻,他觉得优越感十足,于是又把电脑包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这样反反复复着,直到车上人的都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在等到终点站而在睡觉的一些像他一样的大学生模样的人。
他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把电脑放在靠窗户的右边,紧紧地捂着,也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他——也是要到终点站的——客运中心,去那里还要转车,才能回学校啊,谁让那学校确实是在鸟不拉屎的荒原上。
……
睡了好久,好像还做了美梦,梦里有明媚的阳光,还有女孩子在草地上不停地转圈和奔跑……,只是没有看清楚女孩子的模样,总之,终点站到了。
一排排黄色小面包车停在路边上,买票的男人们端着小板凳吆喝着:“走啦走啦,中国科技大学,五块五块,上车就走——走啦走啦,中国科技大学,五块五块,上车就走啊啊啊啊。”
他选了一个彪形大汉长相的人,虽然一脸络腮胡子,但是胖胖的看起来——好像不像坏人,而且,好像在学校门口也见过几次的,熟悉的,就上车了。
“打折吗——!”他问,顺便摆弄摆弄了左手上提着的黑色电脑包。
“呀——”彪形大汉被雷得外焦里嫩,说“看先生的尊荣,一定是中国科技大学的英才,一口会员价,九五折,收您四块七毛五得了”
他刷地丢出一张五块的,然后说:“不用找了——”
彪形大汉,说:“多谢大爷打赏——走您!”
他拿着彪形大汉递给他的小板凳就上了车,车上已经坐了15个人了,有9个都是蹲地上的小板凳。一路好不颠簸地,亏得小板凳结实的很,才不至于垮掉,一路上无聊之极也就到了荒原学校不在话下了。
他拿出大诺基亚手机,按了一下键盘,显示已经七点半了,好吧,顺便去食堂用膳。
食堂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规模用餐时间已经过了,这个点,只有小炒区还开着,小炒区都是为开小灶的糕富帅们大力服务的,糕富帅们钓妹子,都会来小炒区炒几个干锅鸡鸭鱼什么的。他今天左手提着黑色笔记本电脑包,昂首挺胸地往小炒区走去。
小炒区的大妈看到他来了:“先生,点点甚么呀——”虽然一面问他,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黑色电脑包。
“来一份金菇沙爹蒜香烤鲍鱼——味的拉面。”他觉得点这碗拉面的时候,帅呆了。
“金菇沙爹蒜香烤鲍鱼——味的拉面一份”大妈对着厨师吼到,然后把票递给他,他拿着票去交钱。完了,坐在一个空位上,等着大妈端金菇沙爹蒜香烤鲍鱼——味的拉面来,这时候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面终于来了。他吃得稀里哗啦,旁边的正在一边谈理想,一边吃烤鱼的情侣也换了离他远点的位置。
他藐视了那对情侣一眼,转过头又把汤喝了一半下肚,心想:小炒区的厨师下面确实味道很好!看来以后要经常吃。
那天回到宿舍,他把皮鞋擦了擦,然后把电脑压倒衣柜下面,柜子又锁了两层锁,才满意地睡去。
第一章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