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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惧内的境界
  畏妻如何不丈夫,跪搓挨骂真男人——史达年曼声吟道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这话虽只是一句广告语,但用在厨艺方面也很适合。
  原本朱莱迪以为中午的菜已是人间难得的美味,但爱丽丝却告诉他,那些菜并不是最好的厨师做的。整个侯爵府里,最好的厨师当属她的丈夫——史达年侯爵。
  溜达了一下午,在爱丽丝详细的解说下,朱莱迪终于大略地知道了府里的一些事情。原来,爱丽丝和史达年居然都是图鲁帝国的侯爵,只不过,史达年是祖传的,而爱丽丝则是国王封的名誉侯爵。
  说穿了,爱丽丝就是顶个虚衔,不管事儿,也不发工钱。
  一门双侯爵,这样的家庭,在整个奇斯大陆都不多见,只不过,在图鲁帝国里,爵位与官位是分开的。史达年虽贵为侯爵,却只是个管牧业的小官,工资不多,油水更是少得可怜。幸亏史达年在图鲁市郊外还有一块不错的封地,一家人还算能过上小康生活。
  除了夫妻双侯爵,史达年一家还有一样值得骄傲,那就是史达年的厨艺。史达年自小就嘴馋(这一点同朱大公子倒是很像),常向家里的厨师们讨教。厨师们不敢对未来的侯爵藏私,加之从来没有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向他们请教,所以一个个都对自己的手艺倾囊相授,加之史达年天生就有此天赋,久而久之,史达年的厨艺已经可以在图鲁帝国排得上前几名。
  由于各种原因,史达年很少会亲自下厨,事实上,值得他这个侯爵亲自动手做菜的时候并不多。好在他平时常跟家里的厨师们在一起交流,兴之所至,总会指点厨师们一二,慢慢地,侯爵府里的厨师手艺都大有进步,让每一个访客都赞不绝口。
  昨天朱莱迪过早地睡了,今天中午史达年又回不来,所以要想吃到史大厨师做的菜,那只有等到晚上了。
  朱莱迪很快地见到了史达年,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史达年并不是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胖子,相反,史达年很瘦,眼睛也不大,眉毛鼻子嘴巴耳朵长得都很普通,这样的人即使放进牛圈里,也是一坨普通的牛粪。
  牛粪见到鲜花后,毫无生气的五官一下子活了起来,原本有些低沉的情绪一扫而光,好像是他反而被爱丽丝滋养了一番。
  在爱丽丝的介绍下,朱莱迪和史达年抱在了一起。爱丽丝笑着说,小兄弟,既然你们这么投缘,那就别侯爵大人侯爵大人地叫着啦,干脆这样,你以后就管我叫姐姐,管他叫姐夫,我们俩都没有兄弟,你就是我们俩的亲弟弟了。
  爱丽丝的话让两个男人都是一愣。朱莱迪不知道自己被附身传位的事,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女人凭什么一下子就认出自己是那个什么教主,非要这么讨好自己,莫非那个疯女人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么记号不成。小金猪打定主意呆会要照照镜子好好地把自己看一看。
  当然,史达年吃惊的样子也落在朱莱迪眼中,看来,爱丽丝这个主意是临时决定的,事先并没有跟史达年商量。由此以引申推出一条结论,这个双侯府里,爱丽丝才是大侯,而史达年只是个小侯。
  史达年很快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接受得很快,已经拉起朱莱迪的手叫小弟了。爱丽丝白了他一眼,然后甜甜地说道:“达年,我已经把奥杰霜兰送给弟弟当侍女了,你这个当姐夫的,准备给他什么当见面礼呀?”
  史达年又吃了一惊,他眨眨眼睛,想了一会,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你都把最喜欢的侍女送给小兄弟,哦不,送给小弟了,那我这个当姐夫的也不能小气。这样吧,小弟,凡是属于侯爵府的,不管是人是物,你随便挑。”
  小金猪又着实地吃惊了一把,他没想到史达年这么大方,居然会让自己放手去挑。
  爱丽丝深情地赞扬了丈夫一眼,然后对小金猪说:“弟弟,你现在对我们家还不熟,这礼物不妨以后再挑。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先让你姐夫给咱们做一顿饭吃吧。他这人干什么都不行,就做饭还凑乎。”
  史达年笑着说了声“小CASE”,然后就去厨房整治菜肴了。爱丽丝和朱莱迪回到大厅里,一边品茶一边聊天,小白伏在朱莱迪的脚边懒洋洋地打哈欠,奥杰霜兰则侍立在朱莱迪身边,随时听候吩咐。
  没用多长时间,史大厨的任务就完成了。菜不多,但都很精致,氤氲的香气扑鼻而来,勾得小金猪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史达年又命人打开一瓶好酒,朱莱迪看了以后连连摇头,昨天自己就是喝的那种酒,结果醉得被人偷偷洗澡都不知道。没办法,史侯爵只好给朱莱迪换上了中午喝的红酒。
  大师傅做的菜果然是极品,如果不是想着在新任姐姐和姐夫面前保持礼仪,朱莱迪真想把盘子都吃进肚去。史达年笑着说弟弟你就在我们家住下吧,我一顿给你弄八个菜,半年之内保证不带重样儿地。
  小金猪很有些感动,但他总算还知道自己来到帝都的目的:“我倒真想在姐姐家多住些日子,不过可惜,我还要到图鲁学院学习呢。”
  爱丽丝瞟了一眼史达年:“我交待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史达年的笑脸顿时变成苦瓜状:“我去问过了,图鲁学院的招生期限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要想进去,恐怕只有等到明年再开学了。”
  原来新任的姐姐一直没忘了自己的事儿呀。想到这,朱莱迪对爱丽丝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啪”地一声,爱丽丝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怎么这么没用,这么一点小事儿也办不好?”爱丽丝杏眼圆睁,声音堪比婶婶的狮吼功。
  小金猪被这个突发事件吓了一跳,他看了看发飙的姐姐和发虚的姐夫,又看看在周围侍立的仆人们,仆人们全都是一脸的平静,显然对这一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看来,自己的新任姐夫是个妻管严。
  妻管严姐夫马上解释:“我只是个管牧业的小官,图鲁学院的领导我又不认识,你叫我怎么办哪?”看着爱丽丝脸上越积越厚的乌云,史达年赶快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求亚伯那子爵帮我办这事儿了,相信用不了两天就有消息了。”
  看来自己的事儿还挺不好办,不过有双侯爵的姐姐和姐夫,想来也不需要自己过多地操心。想到这里,朱莱迪又把兴趣放到那客双尾龙虾上。
  吃完饭,聊了几句天,小金猪和小白很有默契地同时打了个哈欠,姐姐姐夫很识趣地让朱莱迪带着小白回房休息。奥杰霜兰非要帮朱莱迪宽衣解带,服侍他就寝,小金猪碍于面子,怎么也不肯——虽然他心里头很愿意。
  接连几日,朱莱迪都在这种天堂般地生活中流连忘返。由于彼此间刻意地接近,朱莱迪和爱丽丝两口子之间的关系就象小白的体重一样飞快地向上攀升,现在,小金猪已经有胆子和自己的畏妻姐夫开两句玩笑了。
  与此同时,朱莱迪上学的事儿也办妥了。小金猪自然不知道这其中艰苦的过程,爱丽丝两口子也没打算向他要人情,只是有些不舍地告诉他,明天他就可以去图鲁学院报到了,免试入学。
  这天晚上,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朱莱迪怎么也睡不着。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朱莱迪早已对爱丽丝产生了一丝难以割舍的感情。
  当然,这种感情无关风月。这是一种朱莱迪从小就缺少的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纵然知道爱丽丝如此对待自己多半和自己的教主身份有关,但朱莱迪还是很在乎那份似真似假的姐弟亲情。
  图鲁学院是寄宿制学校,凡是图鲁学院的学生都得过住在公寓里过集体生活(当然,有特权的学生并不在此限,一些很有钱的公子哥甚至可以把侍女带进学校,还美名其曰叫“陪读”)。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进入学院,以后见到姐姐爱丽丝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还有,久闻图鲁学院是奇斯大陆上最著名的学府,在那里,自己会学到什么呢?将来能比格里威厉害吗?小金猪失落的情绪里还夹杂着一些兴奋。
  在这样的心情中,朱莱迪怎么样也睡不着,一向最爱睡觉的他竟然也会失眠!这事要是传到小镇上,不知会让多少人把肚皮笑破。
  朱莱迪翻身坐起来,披上衣服,决定到外面溜达溜达。他推开房门,一束幽冷的月光轻撒在他身上,让他顿觉心旷神怡。深夜的空气凉爽清新,院子里安静而空旷,一棵古树的影子静静地印在亮如白霜的地面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夜风轻拂在面颊上,耳边听到的是低不可闻的虫鸣,面对此情此景,若朱莱迪是个文人,恐怕早就诗兴大发了,可惜小金猪不是诗人,他现在只想着如何在临走前吃上史达年姐夫提过的六味豆腐。
  “想不到小弟也有深夜赏月的雅兴,来来来,我这里有好酒一坛,你赶快上来,让我们一起对月小酌。”朱莱迪猛地抬头,看见史达年竟坐在对面的房脊上,手里端着一个酒杯,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看。
  这时,旁边的一个房门也被推开,奥杰霜兰走了出来,她就住在小金猪的隔壁,大概是被朱莱迪起床的声音惊醒了。做为侍女,她有责任出来看看。
  朱莱迪侧头看看奥杰霜兰,然后又转回头看史达年,不由得皱了皱眉。老实说,在房顶上喝酒对于小金猪来说实在是小儿科,早在六岁的时候朱莱迪就能在房顶上翻跟斗了,可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先爬上去。现在房下没有梯子,小金猪又不是小蜘蛛,你那他怎么上去?
  史达年看着奥杰霜兰低声在朱莱迪身边说了句话,朱莱迪点点头,然后和奥杰霜兰一起走到房下,奥杰霜兰扶着朱莱迪一纵身跳了上来,正落在史达年的身边。
  对于奥杰霜兰,身为半个主人的史达年自然知道,她是老婆爱丽丝最喜欢的侍女,又聪明又听话,武功也好,小小年纪居然达到初级武士的程度,令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能的是,爱丽丝竟然会把她送给认识不长时间的朱莱迪。
  更有甚者,一向性情高傲的老婆居然会整天陪着这小子游东逛西,还命令自己一日两餐地给他做饭——要知道,就算是图鲁帝国的皇帝到了,也不过就是这种待遇了。
  现在,就连在侯爵府里掏厕所的下人都能看得出来,爱丽丝侯爵是刻意在讨好这个叫做朱莱迪的年轻人,史达年相信,如果朱莱迪想要的话,恐怕爱丽丝连侯爵府都舍得送给他。
  对于这一切,爱丽丝并没有给史达年解释,史达年也没追问。这多年的夫妻生活,爱丽丝对自己隐瞒的事情极少,但她若要不说,就一定有她的理由。夫妻间原本就应该有只属于自己秘密——只要这种秘密不伤害感情。那种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彼此之间透明得就像空气一样的情侣,只存于琼瑶阿姨的小说里。
  更何况,史达年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爱丽丝也没有过问。相信对方是对夫妻感情的最好的尊重,在这一点上,侯爵两口子做得都很出色。
  “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酒赏月,可惜爱丽丝总不肯陪我,你既然上来了,就陪我一起坐坐吧。”史达年笑着说。朱莱迪忽然感觉现在的史达年与平日里有些不同,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除去了对爱丽丝的媚笑,只剩下了月光一般的清澈透明。
  朱莱迪闲着也无事,就坐下来跟姐夫唠了起来,史达年说可惜我只带了一个杯,没法给你倒酒,呆在一旁的奥杰霜兰一翻身下了房顶,没过多久又跳上来,手里端个小桌,上面不但有酒杯,还有几个下酒的小菜。把小桌放稳后,奥杰霜兰又从怀里掏出一件衣服给小金猪披上。
  有这样贴心的侍女,就连史侯爵都妒忌得眼红。
  姐夫和小舅子又闲聊了几句,两个人毕竟相交不深,天气之类的万能话题谈过后,就有些冷场了。小金猪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对了,姐夫,你和姐姐都是侯爵,为什么你会这么怕她?”
  史达年笑得有些不自然:“这有什么奇怪的,不光是我,现在整个图鲁帝国都怕媳妇,许多贵族都把这叫做时尚,说这些年来图鲁帝国就流行这个。”史侯爵喝了一杯酒,对着月光轻呼了一口气:“怕老婆本来也不是件丢人的事儿,更何况,这也是有境界之分的,我是属于较高境界的。”史达年的神情恢复了平静,眼神深邃,故做学者状。
  惧内也有境界之分?朱莱迪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姐夫,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把惧内分为三种境界。”史姐夫又干了一杯,乖巧的奥杰霜兰马上又给他斟满,史侯爵看着她,又看看朱莱迪,羡慕得要命。
  “第一种境界叫做‘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这也是怕老婆的最低境界。”
  小金猪挠挠头,插嘴说道:“我听着怎么有点像歌词。”
  “这种境界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字:怕。处于这种境界中,无外乎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媳妇过于凶悍,自身过于软弱;另一种情况就是媳妇经济收入或是社会地位远大于自己,让自己不得不低头。处于第一种境界的男人,对老婆只是单纯的害怕,媳妇说东,他不敢去西,媳妇要老鹰,他不敢抓小鸡,这样的生活,不但丈夫过得委屈,媳妇也觉得无趣,于是她更看不起自己的丈夫,对他更加严厉,丈夫也就更加地怕媳妇,如此一来,就成了恶性循环。久而久之,难保家庭不会破裂。”
  “哦。”小金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史侯爵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接着说:“第二种境界叫‘春天已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是惧内的中等境界,归纳起来也是一个字:忍。处于这种境界,当丈夫的并不如何怕自己的媳妇,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以媳妇的意见为主,唯媳妇之命是从,但是当老婆的不能超越老公的底线,一旦超过这个底线,丈夫就会翻身闹革命,人民内部矛盾马上转变为阶级矛盾。在这种境界里,家庭的和睦与否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女主人,当老婆的要知
  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要学会在小事和外人面前给丈夫留面子,而且要记住:假如不想分手,就别超越男人的底线。”
  这回小金猪没吱声,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第三种境界叫‘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同样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爱,这是惧内的最高境界。达到这一境界,夫妻双方已经基本上脱离了金钱、地位、身份等世俗条件的限制,对于媳妇,当丈夫的宠她惯她容她让她亲她护她,完全是出于心里面最深情、最真诚的爱。如果达到这一境界,当丈夫的会心甘情愿地为媳妇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最宝贵的生命,当然更不会在乎一个‘怕老婆’的虚名。可惜,能达这一境界的,一千个惧内者也未必能出一个呀。”史达年叹了一口气,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姐夫,那你现在处于哪种境界?”朱莱迪眨眨眼睛问,一边的奥杰霜兰眼神热烈,显然也很想知道这个八卦新闻。
  史侯爵显得有些窘迫,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不敢采花,但还够不着月亮。”
  朱莱迪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却打了个喷嚏,一时间鼻水四溅,虽然桌上好几盘菜,但都不能再下筷了。惧内姐夫的酒杯也有幸溅上一点,让他饮酒的兴致一下子跑到月亮之上。
  “公子,夜深了,明天你还要去图鲁学院,早点休息吧。”一旁的奥杰霜兰打个圆场,同时抽出手帕细心地为小金猪擦拭。小金猪借坡下驴,赶紧向姐夫说声晚安,然后让奥杰霜兰扶着跳下房子,径直回屋睡觉了。
  或许是肚里的酒起了作用,或是是他真的困,没过多久,小金猪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在梦里,他看见了婶婶,看见了纳米娜,还看见了郝尔。
  朱莱迪不知道,在图鲁学院,他将会看见一位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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