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婆婆一只手正拍着睡蓝里一个婴孩儿睡觉,老婆婆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拍在婴孩儿身上,嘴里便哼唱着这曲小调。
慕筠宸看着辰儿出神的样子笑了笑,道:"朕没有骗你吧,祁襄真的有这首小曲。"
辰儿听着幽婉的曲调,在看那个老婆婆一脸慈爱拍着小婴孩儿睡觉,这一幕不知为何那么窝心,泪水骤然迷蒙了辰儿双眸。
慕筠宸见辰儿竟然哭了,忙给她擦掉眼泪问道:"辰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朕扶你回马车上吧?"
"不!"
辰儿摇头阻止慕筠宸道:"我要再听一听这曲小调,再看一看那个婆婆。"
慕筠宸疑惑看了看老婆婆,缳琴和苒篱也不在玩闹,也都走过来。
辰儿出神的听着曲调,心里暗暗思索道:"这或许是上天怜悯,让我来到祁襄,听一听筠宸曾经听过的曲子,看一看莼贵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让我再完整看一看筠宸的生命痕迹,此后,我将永不可能在回到这里,永不可能在见到筠宸。
辰儿压制心底的悲切,静静听着那老婆婆哼唱小曲,她面前睡蓝里的婴孩儿正睡得安稳。
慕筠宸没有催促辰儿,就静静陪她听着,看着,细雨如棉轻轻洒下来,头顶的油纸伞被细雨洒下轻微声响,苒篱和缳琴就站在身后,两个人也是相互依偎站在细雨里。
这一刻,是辰儿在慕朝最安静,最真实的一刻。
好久好久,辰儿才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慕筠宸笑道:"我终于听到了祁襄的小曲,我这一生都不在有遗憾了。"
慕筠宸有些疑惑看着辰儿,而后宠溺的笑了笑,轻抚她的脸颊笑道:"傻瓜,以后朕不容许你再有遗憾了。"
辰儿含笑低下头去,是的,不会再有遗憾了,哪怕今后永生永世也不会再见到他,不会再来到慕朝,但有这一刻,就足够了。
慕筠宸便说道:"看这雨势一会儿要下大了,我们往回走吧!"
"好!"
辰儿答应着,苒篱和缳琴也跟随往回走,忽然,缳琴弯腰"哎呦"了一声,就蹲了下去。
缳琴从来都是身强体壮的女汉子,除了身受重伤的时候之外,从不曾听闻她故作较弱的样子,一旦缳琴发出声音来,一定是她挨不住了才会有所表现。
苒篱和辰儿还有慕筠宸自然都知道缳琴的品性,一看她脸色苍白弯下腰都吓了一跳,辰儿急忙上前搀扶住缳琴,问道:"缳琴,你怎么了?"
缳琴惨白着脸,吸气回答:"我肚子忽然好疼。"
苒篱被缳琴吓得不轻,将缳琴靠在辰儿身边,然后立刻给缳琴诊脉,慕筠宸也伸手扶住缳琴,一面目不转睛盯着苒篱的诊脉的手。
缳琴脸色越来越白,辰儿吓得有些手脚慌忙,问苒篱道:"缳琴怎么了?你诊出来没有啊?要不要去医馆抓药呀?"
慕筠宸也紧张的看着苒篱,却见苒篱神情十分古怪,看着缳琴居然露出惊喜笑容来,辰儿瞪大眼睛看着苒篱,缳琴生了急病他还笑?
慕筠宸也皱眉问苒篱:"缳琴究竟如何?"
苒篱一把抓住缳琴的手笑道:"缳琴,你不是病,是有喜了,你的脉象是喜脉呀!"
"什么?喜脉?"
缳琴也瞪大眼睛看着苒篱,辰儿和慕筠宸同时也都惊喜看着缳琴,辰儿也抓住缳琴手臂道:"缳琴,你有宝宝了,太好了。"
缳琴脸色依旧惨白,问道:"可是我肚子好疼,是不是?是不是......?"
缳琴还没问出来,苒篱急忙抢下她的话头说道:"别胡说,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也好的很,不过是这两天你脚下寒凉,才导致腹痛不已,来,我背你回去给你煮热水烫烫身子就好了。"
慕筠宸忙将缳琴放在苒篱后背上,苒篱背着缳琴撒腿就跑,速度之快眨眼就冲到了巷口出口。
辰儿和慕筠宸相视一眼都笑了,也跟着回到军营内。
缳琴忽然有孕,慕筠宸便决定不让缳琴跟着出征,缳琴不肯,逞强说自己不会有危险,一定要跟着将士出征,为此苒篱和缳琴大吵一架。
慕筠宸是绝对不可能让缳琴跟着去打仗的,正好辰儿身体也为痊愈,慕筠宸便和辰儿商议,让辰儿,缳琴,还有司主大人顺路去荌慈山里先居住一段时间,等着大军得胜换朝之时,再来接他们回京城。
辰儿对此早有准备,因为一开始慕筠宸就不想让辰儿跟着他去阵前冒险,带着辰儿出宫也是怕辰儿在宫里有危险,而后出来另寻一个地方安置辰儿而已,正巧缳琴有孕,辰儿自然不会让慕筠宸烦心,便答应他会好好在荌慈山里等着,等着大军换朝的时候。
缳琴一开始怎么都要跟着出征,现在慕筠宸借口将守护辰儿和司主大人的重任交给缳琴,缳琴也知道慕筠宸的用意,就不在坚持出征上阵,同意去荌慈山隐居一段时间,苒篱也终于松了口气。
就这样,在行军半路上,慕筠宸和苒篱亲自送辰儿三人去荌慈山。辰儿明知道这是她和慕筠宸最后能朝夕相伴的时候,一路上对慕筠宸做尽了所有她能想到的事情,也对阿犀等人极尽叮嘱和嘱托,让他们今后照顾好慕筠宸。
淮庭师尊早就收到慕筠宸传去的消息,所以早早派人在山路口等候慕筠宸等人。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去荌慈山要渡过一片浩淼湖泊,两个将士去寻找渡湖的船只,慕筠宸和辰儿等人在岸边一座飞檐凉亭里等着。
辰儿一路上都留心照顾缳琴,没太注意身边风景,等她在慕筠宸身边坐下歇息一下的时候,骤然发觉,从凉亭这里望向湖面的景色,好熟悉,熟悉的令人发慌。
辰儿虽然在荌慈山里居住多年,但都是在山里,从来没有从外面看过荌慈山和这片湖泊,这时候望去,辰儿才发觉,这片湖泊的景色就是那副古画上的景色。
辰儿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慕筠宸就站在辰儿身边,手疾眼快扶住辰儿,关切问:"怎么了辰儿?是不是又头晕?"
辰儿内里衣衫都被冷汗浸透,双手也冰一样的冷,她转头望着慕筠宸,原来的是这样的,原来那幅古画是慕筠宸留给自己最后一番念想。
辰儿紧紧抓住慕筠宸的手,含泪依靠在他的肩膀前,轻轻道:"我没事,筠宸,我就是担心你,你上阵出征一定要小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让自己平平安安不要收一点点伤,答应我好吗?"
慕筠宸没有如辰儿料想一般很快答应,而是沉默了很久。
辰儿抬头看着他,他的双眸里有沉隐的浓雾,慕筠宸定定看着辰儿,道:"辰儿,你是不是心事瞒着朕?"
辰儿一惊,为何慕筠宸会有所察觉?辰儿这一路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与慕筠宸生离死别的形迹,为何他会这么问?
"筠宸,你......?"
辰儿疑惑,慕筠宸双掌握住辰儿的手,缓缓道:"那次朕被父皇谋划送出宫去蘅汐州,你骗朕说要一同出宫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叮嘱,辰儿,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朕?朕不要你对我有任何隐瞒,你不管有什么心事都要告诉朕!"
辰儿含泪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真的长大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翘楚张扬的王爷,他心思日渐沉邃,他真的是以为万人之上的帝王了。
司主大人就站在凉亭外面,却已经将慕筠宸和辰儿的对话都停在耳中,司主大人一路上都叮嘱过辰儿,万万不能让慕筠宸分心,要让慕筠宸安安心心去打仗,才能不改变任何历史痕迹。
第二百九十六章 烟雨图的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