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尚未说完,予词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冲口喷出来,随后仰身倒地闭目而逝了。
辰儿转头掩在慕筠宸肩后不忍看到这一幕,转瞬之间慕珑庭连丧两位宫妃性命,云妃吓得已经不会哭了。
慕珑庭慢慢走到予词身边,身手抚过予词脸颊,轻声道:"予词,我知道你对我真的动过情意,对不起......"
慕筠宸轻叹一声,对阿犀道:"命人将容贵妃和宁皇贵妃好生安葬。"
"是!"阿犀答应着离开去传令。
辰儿悲戚看着慕珑庭的背影,她知道此刻的慕珑庭一定痛苦万分,眼看身边的女子一个一个离他而去,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辰儿甚至不敢去看慕珑庭的脸色,也不敢看他眼里的透骨魂断。
但是辰儿无法帮慕珑庭做什么,此时此刻此景,辰儿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对慕珑庭说什么,人生至此,或许说什么都是一种多余。
辰儿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慕珑庭,而慕珑庭定定地看着予词,他的神魂在予词是去的一瞬间也锥心刺骨的疼痛。
慕筠宸转头看着辰儿眼里的担忧,道:"辰儿,跟朕回宫吧!"
辰儿含泪点点头,她还是再看了慕珑庭一眼,就见慕珑庭仍跪在予词身边,仿若石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
慕筠宸揽过辰儿肩膀转身向垂花门外走去,猛然听到云妃惊叫一声:"不要!"
慕筠宸和辰儿都立刻回头来看,就见慕珑庭不知何时从予词手里拿下短刀,已狠狠刺入他自己的心口。
所有人看到慕珑庭自尽都惊骇万分,辰儿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顾忌,两步就抢到慕珑庭身边,跪下扶住只剩一丝气息的慕珑庭。
慕珑庭撑着身体凝望辰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只能抖动双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辰儿眼泪稀里哗啦掉下来,她急忙从怀里拿出从缳琴那里得到的丝绢,手忙脚乱的将丝绢展开给慕珑庭看。
慕珑庭看到丝绢一角绣了一朵芙蓉,辰儿哽咽说道:"珑庭,折磨迟依菡娘娘的人不是先皇后娘娘而是楹妃,这个丝绢是你降生是先帝赐给迟依菡娘娘的,你认得吧?"
慕珑庭强撑着靠在辰儿身边点点头,辰儿哭道:"楹妃害死迟依菡娘娘后将丝绢拿走,可是这丝绢被阿秀嬷嬷盗出宫,所以楹妃才不折手段追杀阿秀嬷嬷,珑庭,害死迟依菡的是楹妃,你和筠宸都被她骗了!"
慕珑庭眼角一行眼泪滑落,颤抖着手臂似乎要去拿丝绢,辰儿急忙将丝绢塞进慕珑庭手里,慕珑庭随即狠狠握住丝绢,转头看着辰儿。
慕珑庭一瞬不瞬看着辰儿,目光里那般不舍和温柔,慕筠宸则静静站在一旁,神情也悲恸不已。
慕珑庭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这深宫里,我没有任何眷恋了。"
辰儿抱着慕珑庭悲哭道:"珑庭,若有来生,你别再投生帝王家,你去寻常百姓家长大,去看你喜欢的远山竹林,过你喜欢的生活,好么?"
慕珑庭急促气喘两口,艰难地对辰儿道:"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辰儿眼见慕珑庭命在旦夕心如针刺难悲痛,也顾不得什么秘事泄露,便轻声回答道:"我从千载年后来,那是个最好的地方!"
慕珑庭仍气喘着,点头道:"你来的地方,我要去看一看。"
辰儿泪如雨下,慕珑庭说完这句话气息再也提不上来,歪头垂靠在辰儿怀中,含笑而终。
辰儿曾经千百次想要从慕珑庭手中逃脱,千万次想要离开这个男人,但是直到慕珑庭命尽怀中这一刻,辰儿才发现她对这个男人恨不起来,慕珑庭是该死,但他是这深宫里最身不由己的那一个,他也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慕筠宸眼见慕珑庭自尽而亡心里也悲恸五内,毕竟兄长为大,缓缓跪在慕珑庭身边。
慕珑庭自尽于西行宫,宫里无数护军侍卫都亲眼所见,且还有予词和容贵妃一同殒命,慕筠宸并不怕人构陷,只是想到慕珑庭一生命运,也令人叹息。
慕筠宸下令用亲王礼仪厚葬慕珑庭,将容贵妃和宁皇贵妃都与之同葬。
辰儿回到舞絮宫沉闷着,纵然她早就知道慕珑庭命途如此,但是眼见他撒手人寰心里还是难过。
辰儿索性走出舞絮宫在宫闱里闲逛,曾经,这座宫苑是辰儿的桎梏枷锁,是她拼命要逃离的狼虎血窟,而今时今日在走在宫墙长街之上,辰儿心里只有无尽哀切。
凤仪宫经年闭门,早就没有当年荣华满庭和欢声笑语,庭院里安静肃落没有半点声息。
"你这孩子,总是不肯好好吃饭,是不是要母妃打你才肯听话?"
"郡主,你来尝尝这碗汤羹,是皇后娘娘吩咐御膳房特意给郡主熬煮的汤。"
先皇后娘娘和如嬷嬷的音容笑貌还好似在眼前,可是生死一别,便是永远无法再见的了。
"郡主,风凉该添件斗篷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辰儿急忙回头看去,竟然是当年的宫女莲宛,莲宛含笑给辰儿披上衣领斗篷,道:"郡主,莲宛回来了。"
"莲宛?"
辰儿惊讶看着莲宛,这个和雯叙是极好姐妹的宫女,后来因为各种危险横生,辰儿早就将舞絮宫里众位宫女遣散,免得自己性命不保会祸及她们。
可是如今莲宛居然又出现在辰儿面前,辰儿握住莲宛的手问道:"莲宛,我不是让如嬷嬷送你出宫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莲宛含泪道:"郡主,奴婢早就没有家人了,当年我执意不肯出宫,如嬷嬷就带我一起去了皇陵,前几天皇上去皇陵为珑庭亲王下葬,看到我在皇陵便带我回来,让奴婢继续服侍郡主你。"
原来是筠宸,辰儿心里暗自轻叹,总算筠宸还在,即便辰儿留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多,但是能多一秒,一分钟,一天,一个月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辰儿也含笑对莲宛道:"回来了就好,我刚才还在想雯叙不在宫里总是少了些什么,现在你回来了,我心里也安定许多。"
莲宛叹息道:"郡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皇上说过一段时间就赐封郡主你做皇后娘娘,郡主,这么多年你终于熬出来了。"
"皇后娘娘?"
辰儿看着莲宛,莲宛点头道:"是呀,奴婢亲耳听到皇上和呈铉大将军商议,说要等着司主大人选个黄道吉日册封郡主为皇后娘娘。"
辰儿听了这句话心里悲喜交集,慕筠宸他果真待自己情真意切,不顾自己狼藉的名声要册封自己为后,可是这样情意深重的郎君,辰儿却无法挣脱命途陪他走下去。
辰儿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和莲宛继续向宫苑内走去,走到桂苧宫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大群宫人在庭院内忙碌着,其中一个宫人看到辰儿便急忙过来行礼,辰儿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宫人躬身回答道:"皇上吩咐让我们内务府收拾好桂苧宫和棠霄宫,还有麒瑚宫这三座宫苑。"
辰儿稍微蹙眉,桂苧宫之前是赋汐樾居住,一直都烜赫华丽,并不需要修缮,棠霄宫更是因为予词这位宠妃居住,其内比慕筠宸在的时候更加奢侈,唯独麒瑚宫荒废多年,如果要住人多少都要整理一下,可辰儿不明白慕筠宸为何要收拾这三座当年皇子的宫苑。
辰儿正疑惑,忽见慕筠宸在阿犀陪伴下走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土木工匠,慕筠宸看到辰儿脸上微含笑意道:"刚刚朕命人送南疆刚进贡的岫玉原石给你赏玩,宫人说你不在舞絮宫,怎么来这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惟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