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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他的冷
  那夜已深。
  客栈却鲜少有人能够安详的睡眠。
  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道不出,说不明,自然也就失去了睡眠的兴致。
  上官微的房门外,姗姗严防死守,大概是受了梅娘的命令,不让上官微有机会离开半步。
  铜镜前,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早已经因为泪水,而双眼红肿,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从来只是冷眼旁观她人艰难的岁月,婚姻亦是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有得自己的选择,而她,大概是命运的捉弄吧?她现在也面临了同样的命运,这才明白了当初那些人的痛苦。
  自凳子上缓缓站起,拉开房间的门,姗姗本来靠在房门上睡觉,听到动静后,立即跳了起来,揉揉眼睛,看清是上官微后,她有些歉疚的说:“三,三小姐?夫人吩咐过,绝不容许三小姐踏出房门半步的?”
  似乎很担心上官微会再次离家出走,所以姗姗显得很紧张,可是见上官微那双红肿的眼睛,她却有些心生同情,一向任性的上官微,很少能够从她的脸上见到泪水,然而这次,她却哭了,是因为马上就要进宫跟从未见面的太子殿下成婚吧?
  “我不会走远的。”上官微脸色苍白,仿佛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姗姗,虚弱的说:“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跟在我后面,我只是觉得房间里闷热,想去顶楼吹吹风。”
  “这?”姗姗实在不忍拒绝这样虚弱的上官微,而她也是说完后,立即跨过门框,走了出去,姗姗叹息,既然无法阻拦,那么便跟在她的身后好了,她相信,上官微虽然平时喜欢胡闹,可是还并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拒绝皇命赐婚?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
  顶楼上。
  当上官微跟姗姗主仆慢慢的散步到顶楼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是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威武的身体露着寒冷的痕迹,即使隔着有一段距离,可是仿佛依旧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让人窒息的气息。
  姗姗没等说话,只不过是看到了他的背影,上官微便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苍白的嘴角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杜兄?”
  对方循声向后看去,是已经换上一身女儿装的上官微,不同于男装时候秀气的打扮,现在的她,亭亭玉立,倾国倾城,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仿佛是一潭湖水,让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沉浸,再也挣扎不出来。
  虽然擦拭了粉黛,可是却依旧掩盖不住小脸的苍白,红润的嘴唇,带着苦涩的弧度,她分明是在微笑着的,可是杜平生却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欢喜的迹象。
  他点头,脸色没有了白天时候的温和,反而显得有些冷峻了,“哭过了?”
  这不难看出来,毕竟上官微的眼睛那样红肿,让人看见了都不禁觉得有些心疼,可是杜平生却竭尽全力控制住内心的感觉,毕竟,他们是注定要分离的人,不可能再因为上官微,动摇一丝一毫了,林菀栢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冷落跟不屑一顾了。
  必须要想办法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行,这是杜平生内心的想法,虽然理智劝服了感性,让他不至于再去找上官微,可是却依旧觉得睡不着,只能到顶楼吹吹风,目光不知不觉望向上官微房间的位置,有些失望。
  可当他回过头看到上官微竟然也奇迹般的出现在顶楼的时候,心脏却忽然好像漏停了半拍,有种仿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的从指间中溜走的感觉,他无法尝试挽留,因为两个人本来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强行在一起,怕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上官微慢慢走上前,姗姗见状,则是很识相的守在了楼梯的位置,静静的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背影,郎才女貌,他们本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吧?可惜天意弄人,让他们不光无法在一起,甚至就连心意,都不敢说清道明。
  “眼睛进了沙子,稍微流了些眼泪。”上官微这样解释着眼睛红肿的原因,可是她不笨,杜平生更是不傻,自然看的出来上官微不过是在找借口而已,可是他并没有拆穿,仿佛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明知道这是谎言,拆穿了,或许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上官微的处境也只会更加的尴尬吧?
  一段时间的哑口无言,上官微看着杜平生的侧脸,纵然别人再说他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可是上官微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亲手处理过青柳跟祁连的事,让她认定了,纵然他给人的感觉再害怕,可是却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她开始尽量寻找话题:“时辰不早了,杜兄你为何还没有休息?可是房间睡不惯吗?“
  “还好。”杜平生的回答依旧很简单,自从上官微站到他旁边后,似乎就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而是目光望着远处黑意朦胧,许久,这才继续说:“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离开凤国了。”
  一席话,看似简短,却让上官微的心脏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感,离开?这么快?当然,她并没有将不舍表现出来,反而故作倔强的微笑,喃喃:“也好,这短短的一天发生这么多事,继续留在这里,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早日离开,也早些获得安全。”
  没人看见,上官微纤细的手臂,正在紧紧握拳,努力控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嘴角却带着颤抖的笑意,她似乎还有一些期盼般,看着杜平生的侧脸,追问着:“这次要离开多久?或者,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虽然可能当杜平生再一次有机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上官微也早已经嫁为人妻,两人今后恐怕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吧?可尽管如此,上官微还是迫切的想知道,杜平生能不能有机会再回来?还要她等多久?
  然而,杜平生却没有回应,这番沉默,两人心有默契,她懂,这次来凤国,不过是暂时休息的地点,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吧?
  雨,了无声息的从天而降,开始只是雨滴,随后变成牛毛细雨,姗姗打着伞上前来接,“三小姐,下雨了,咱回屋吧?若是淋湿了,老爷跟夫人恐怕要怪罪的啊?”
  闻言,杜平生终于垂眸看了上官微一眼,可是目光却有些冷峻,陌生,他看似面无表情的说:“婢女说的没错,下雨了,回去吧,你我孤男寡女,太长时间的相处在一起,被人看见传出流言蜚语的话,我一个路人到是不怕,可是恐怕会影响小姐的名节了呢。”
  “杜兄若是早有这番心思的话,那么昨晚又何必要将小女子掳走,带到那座小竹屋里去?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陌生的交流吗?”现在的杜平生,变得她好像完全不认识了一样,还以为他们之间会成为彼此的挚友,知己,万万没想到,感情的降温力量竟然会如此的迅速?
  “若早知小姐不是男儿身,而是女儿家,在下定当不可能做出这样莽撞的举动,之前的事,让小姐受惊了,在下这里跟小姐赔不是了。”杜平生说着,在上官微的面前抱拳,俯身,算是赔礼,可是他的内心却在坦诚,没错,他说谎了,上官微的女儿身,其实早在他昨天,在摊位上看到的第一眼,便已经识破了,同样识破的,还有林菀栢,所以,昨夜将她掳走,带去小竹屋,以及今天一天形影不离的相处,这都是杜平生在知情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做的。
  但杜平生绝对不能坦诚这一切,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伪装成,仿佛对上官微根本不在意的模样,若是现在缴械投降的话,那么之前的决心,岂不是也全部都功亏一篑了嘛?
  他从小在理智中生活长大,懂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被教会了,在两件事情之中,权衡更加重要,对自身的利益更加有好处的一件事,而现在,林菀栢显然比上官微更加重要,虽然他们分离了,可是至少上官微还活着,不过,林菀栢的病情,要是再继续耽搁下去的话,恐怕就真的命不久矣。
  他作为男人,绝对不能让青梅竹马的女人,因为他而耽误病情,而且,林菀栢这些年的情谊,以及她默默地守护,这些杜平生都心知肚明,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女人,从不会忤逆他的命令,而且出身书香门第,家世清白,可以说是,成为他妻子最好的人选……
  而上官微呢?身为凤国人,他无法给于任何承诺,更加无法做出邀请,让她抛弃家人,跟他回到凰族,因为他或许连一个明媒正娶的名分,都无法给她,与其如此,这份情,倒不如埋藏在心中,作为两个人此生最大的秘密!
  上官微似乎看出了杜平生的心思,他是在有意疏远两个人的距离,因为他说,明天一早就要启程离开了,那么他们今天一整天的相处,是不是本身就是个错误呢?
  上官浩说的对,他不是能够托付终身的男人,是她错误的将感情,放在了错误的位置上,两种错误加在一起后,错的可笑!甚至差一点就没有改变的力量!
  她苦笑,也罢,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么她便顺应了他的意思吧,俯身,她回礼,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软弱无力,这实在不符合她平时的作为,嘴角上扬,她回应:“不碍事,今天托杜兄的福,小女子度过了很有趣的时光,这段回忆,小女子会珍藏在心中,也希望杜兄可以忘记小女子欺瞒隐藏,只将最好的回忆,保留在心间。”
  “会的。”他的回答依旧很简短,说完就要离开,而上官微呢?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了?面对神情冷峻,似乎完全没有将她放在心中的男人,竟然担心日后会后悔一般,对他的背影大喊道:
  “两日之后,我便要跟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成婚了!”
  她的话,犹如是晴天霹雳般,让杜平生停住了脚下的步伐,虽然并没有回头,可是他的肩膀却很明显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很想回头,却在努力隐忍着这种冲动似的。
  就在上官微以为,他或许没有看上去那样薄情寡义的时候,杜平生的方向,却忽然传来一句让她彻底绝望的声音:“那就预祝小姐新婚愉快,跟新郎感情和睦,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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