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香茶楼,正是当午,此刻客人众多,人来人往间,十分的热闹。
茶楼老板周大虎实在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他搬了一把椅子出来,在太阳的照射下,懒洋洋地躺在大门的旁边。
客人进来时,他就举起手,朝客人一抱拳。客人只觉得这个胖乎乎的老板十分和善,也还抱一拳,就扬头走了进去。
周大虎又是嘿嘿一笑,微眯着眼睛,注视着楼外人来人往,静心等待下一个客人的到来。
人们都说,周大虎是一个很懂得的享受的人。周大虎本人也认同这一点,他躺在椅子上,有时候简直能够躺上一天。一天时间里,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在椅子上躺着,不费脑,不费力。他唯一的动作,就是等客人来的时候,微微抱上一拳,向客人表示欢迎。
人们可能会想,有这样的一个老板,这天香茶楼怕是经营不了多久吧。
哪一个茶楼老板不是兢兢业业,为了生存起早贪黑,就要防止伙计懒惰误事,又要调查竞争对手各种情况,还有劳心各方关系,甚至经营的方略,也让这些老板们头疼不已。
但就是这样,这些茶楼们的生意也还是时好时坏。
到周大虎这里,你就会发现,一切完全扭转了过来。他的生活,简直不能再悠闲了。
周大虎既不管理伙计,也不费心于经营,但他的茶楼,生意却还是蒸蒸日上,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知道茶楼经营实情的人,都说,周大虎不能叫周大虎,他应该叫周大福,因为他胖乎乎的,一笑起来眼睛眯上,活脱脱一个弥勒佛。更重要的是,他虽然什么都不做,他的生活却无比富足,你能说,他不应该叫周大福吗?
周大虎在椅子上静静地躺着,这日的生意依旧红火。他几次差点要睡着,都被门上客人的脚步惊醒。
周大虎一睁眼,见到又一个客人进来,他脸上的肌肉便开始颤抖:“客官,多福多财啊。”
客人也还抱一拳过去,也说道:“借老板吉言了。”然后便笑嘻嘻走开,显然对老板的这一句祝福也是极为的满意。
周大虎眼睛眯起来,朝客人多打量了几眼后,发现客人正常的穿着,正常的打扮,正常的行事,他便又眯起眼,躺在椅子上,等待下一个客人来临了。
有福的周大虎,一天的生活,实在悠闲的很。天色从正午转到黄昏,喝茶的客人也渐渐少了起来,直至完全漆黑时,天香茶楼就关上了门。
一关门,人们也可以想到,一定是伙计打扫,老板查点今日的收入,然后再安排明日的事宜,这样子,一天也就过去了。
但其实,天香茶楼的一天,只有在它关门的那一刻,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客人们来来往往,多进一个,少出一个,幷不是多惹人注意的事情。
而现在,天香茶楼里,除了伙计,账房先生外,还多了一个客人。客人却正是方才周大虎吆喝多福多财的那一个,只见客人站在一旁,俨然一副等周大福吩咐的模样。
慵懒的周大虎此刻却一反常态,眼睛扫视当场,赫然是一副威严无比的作态。“小福子,汇报今天的各项事宜?”周大虎闷声说道。
“回虎爷,今日茶楼里一共有三人行迹可疑,都已经派人偷偷跟了上去。”一共伙计慌忙说道。
周大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头转向另一个伙计,这个伙计也慌忙说道:“虎爷,今日我负责的各项事宜都相安无事。昨日事宜也都汇报上去了。”
周大虎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一凝,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客人身上。
这茶楼里的做派,赫然是一处情报收集机构。原来,懒洋洋的周大虎,竟然是一个专门贩卖情报的头目,也难怪他在外界一副福气满满的做派。也只有那样多福的人,做起事情来,才不会惹得别人有所怀疑。
客人发觉到周大虎发冷的目光,神色一肃,慌忙说道:“虎爷,小人此次来,是带来的王爷的一个命令。”
周大虎的目光一凝,脸上耷拉下来的肌肉也瞬间绷紧,显然客人的一句话造成了周大虎极大的情绪波动。周大虎摆摆手,这个茶楼里的其他人等,转眼间都是一一告退,这里便只剩下了周大虎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客人。
客人与周大虎同时坐下,用手指沾上一杯茶水,一个字一个字地在桌子上涂抹起来。
周大虎脸色随着客人的涂抹,也阴晴不定起来。客人叙述的事情,显然也是极为隐秘。
客人沾水,在桌子上写上了一个地名,周大虎点头后,他用手擦掉那个地点,又写上了其他文字。周大虎再点头,客人再擦,再写。
这一过程,虽然说起来复杂,但真正做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刻钟功夫罢了。只是不知是何种重要的情报,竟然需要动用如此原始的方式传递。
周大虎心里默念了一个地点,有领到了调查此地的命令。他便摸了一下唇间的胡子说道:“还有没有了?”
客人低声说:“回虎爷,这就是全部命令。”
周大虎一笑,脸上露出和善的表情:“你也辛苦了,喝杯茶水润润喉吧。”
客人本想推脱自己不渴,但见到周大虎脸上一副威严的表情,不敢拂了他的面子,便拿起茶杯,将一杯苦茶,一饮而尽。
周大虎见到客人喝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问道:“好喝吗?”
客人一抱拳:“好喝,谢虎爷赠茶。”
周大虎眯起眼睛:“好说好说,倒,倒。”周大虎连说两个倒字,好像客人真的会随着他的话语而倒下去似的。
客人听闻第一个倒字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他看着周大虎,大叫道:“这茶里有毒,你……你。”
客人捂着胸口,就在周大虎的眼前倒了下去,嘴角里吐出殷红的鲜血,一股细微的腥臭味,也开始在这个小范围里弥散了开来。
周大虎望着那个倒下去的客人,脸上有挂上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从他的这副表情里,谁都能感觉到和善之意,谁也不会提防这个多福气的人,虽然他的名字里面有个字是老虎。
老虎,吃人的老虎,一个经验缺乏的客人,就在老练的老虎面前,被活生生地吃掉。
周大虎也在那个桌子旁桌子,即使他刚刚毒杀了一个人,他的脸色,也丝毫没有改变。周大虎暗自思索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终于又完全恢复了正常人的神色。
“小福子,把这个人拉到后院里埋了。”周大虎吆喝道。
“诶,虎爷。”伙计小福子慌忙跑出来,见到桌子上倒了一个人,他不由得愣了一下神。
小福子吃惊的脸色被周大虎看在眼里,周大虎便冷声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没,没有。”小福子慌忙答道,一把抬起倒在桌子上的客人,就要朝后院走去。
其实,也难怪小福子惊讶。一年多了,周大虎都没有做过斩杀来使的事情,这次周大虎却破了戒。小福子便抓起那名客人,便在心底嘀咕:“兄弟呀,也怪你命不好,主子给你派了要命的任务呦。”
小福子心里清楚,一定是有重要的任务到了,不然周大虎不会如此谨慎,连知晓这件事情的传信人都要杀之而后快。
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又要悄悄来袭了。
“诶,站住,毛手毛脚的,把桌子擦了再走。”周大虎突然呵斥道。
周大虎茶水里毒性极强,客人喝了一口后,便暴毙身亡,一口红中发黑的毒血便吐在了桌上,此刻周大虎盯着那团血迹,显然是要让小福子弄干净了再走。
“诶。”小福子立刻答道,在客人袖口扯下一块布,将桌子上的污渍擦干净了,才弯腰离去。
小福子一边走,一边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他明白,安静的生活怕是要从此被打破了,虎爷一向城府极深,这次却突然如此失态,那一定是因为有了足以扰乱他心境的事情。再结合上客人的失去,小福子明显的意识到,这次,天香茶楼,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任务了。
周大虎自然是不知道小福子心里的想法,他又重新泡上了一杯茶,把察觉举起,微微地干抿着。
周大虎看着那个茶杯,他心里头知道,一年多的平静生活,就要被打破了。
周大虎之所以能成为那个有福气的周大福,那不过是因为他的命,卖给了一个更有福气的人。那个人,就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南宫凌。
南宫凌候位显赫,又胸有大志,他的福气,当然是极大的。
周大虎本是一个江洋大盗,一次失手,要伏法时,南宫凌却命令手下救了他。从此,那个纵横江湖的大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香茶楼一个有福气的老板周大虎。
周大虎潜藏于市井,帮助南宫凌打探各种民间动向。周大虎虽然是个粗人,但从南宫凌的各种指示中,他也能够略微察觉到,南宫凌的志向,怕不止是安定百姓这么简单。
但周大虎依旧坚定地执行各项命令,他知道,一旦他哪一天无法完成南宫凌的命令,他这个有福气的人也就做到头了。
周大虎做了几年有福气的人,但今天,他知道,他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了。南宫凌这次发布的命令,显然是绝密。
周大虎与传令的客人对口号,他最后问道:“你还有要说的吗?”
那一句,客人本应该说出一句保命口号的,但客人却幷不知情,说了一句没有了。那时候,周大虎便知道,南宫凌的这道命令是绝密,连传令者也要除去。
周大虎严格地执行了南宫凌的命令,他也知道,他若是想再做那个有福气的人,眼前的考验,他必须度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