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得了几日清静,顾清颜却又寂寞起来。刚刚用过早膳,她就带了侍女往御花园过去。
这个季节正是百花争奇斗艳的时候,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更是生长得如火如荼。
老实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花,尤其是一片片花海相连,而且其中的花又种类繁多时,最能使人轻松愉悦。
一寸寸抚过尚带着清露的花叶,内心积压的浮躁似乎也有所纾缓,顾清颜绽开一抹浅笑,正欲与绿萝谈笑几句,回眸间却瞥见不远处正缓步而来的身影。
“哟,平日里都要到日上三竿才得见丽妃娘娘,哪成想今日娘娘你格外早,还这么有闲情逸致来赏花呢。”
来的果然是那嚣张跋扈的若嫔,用的虽是尊称,一番话中却毫无尊敬之意,满含的都是对她生活作息的嘲讽。
顾清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面上无法表现,便只好沉了脸色,使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
她可不想又被对面的女人抓住把柄。
“若嫔这是哪里的话,我平日里习惯深居简出,又如何能像你一般四处交游。”
若嫔微微一笑,状似无意道:“娘娘真是谦虚了。宫中都在传说,八王爷可是刚刚才与你有过交流呢。”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说她身为后宫之人而与王爷私通,这帽子可真够大的。顾清颜知道她的意思,便也懒得挂起伪装的笑意,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为了答谢王爷搭救于我,何况陛下也在场,若嫔真是言重了。”
岂料若嫔并不买账,娇媚的眉眼里满是不屑。
“八王爷可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找到证据为你脱罪,我们这些人都要羡慕死了。”她抬起手,端详着自己莹白的手指,以及尖端涂着蔻丹的指甲,似乎对它的颜色很满意,“可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
瞧她没有反应,若嫔便接着道:“这所谓的证据我们都不懂,何况又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断定呀。”
顾清颜面上一沉,心道:这女人不知道将这话说给了多少人听,只怕宫中上下都已当自己是伪造了证据才得以脱身。流言猛于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肯相信自己?
然而此时,她暂且摒除杂念,直视着若嫔的眼睛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承认,却不知若嫔这是什么意思?”
听过这话,若嫔似乎冷笑了下,随手拈起身侧的一瓣玫瑰,举到眼前来,忽然转了话题:“娘娘你瞧,这玫瑰多娇艳啊,真是惹人喜爱呢。”
看着顾清颜眸子里来不及掩饰的一丝不解,她加深了唇角的弧度:“可我只需要稍微加上一分力,它便……”
两只素白的手指左右搓动,硬是将那片原本鲜丽而挺拔的花瓣揉捻至支离破碎,艳红的花汁染红手指,为它的纤细柔软而加上一丝狰狞。
若嫔有些狞笑着丢掉已被蹂躏得看不出形状的花瓣,淡然接过身边侍婢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染上艳色的手指。仿佛刚刚捏碎花瓣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它便死了。”若嫔接着没说完的话道,“没有保护,最终只能是这样的结果罢了。”
顾清颜没说话。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一向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可此时此刻竟只觉无言以对。
就这智商和手段,电视剧里大概活不过二十集……
顾清颜还在胡思乱想着,却赫然听见对面传来若嫔的惊叫。她一抬头,就见若嫔身边的宫女正手忙脚乱地捧着她纤弱的手指,四处找干净的手帕包扎。
看一看她身旁的玫瑰花丛,顾清颜明白,想来是她的手指被花茎上的尖刺刺伤了。
她适时开口:“若嫔,你没事吧?”
或许是语气里的轻松刺激到若嫔,她狠狠瞪了顾清颜一眼,语带不甘道:“你别得意得太早!”
顾清颜摇头否认:“恐怕得意的倒是若嫔你啊。得意就会忘形,你太得意了。伤口可要好好处理,莫要留下疤痕。”她摆摆手,示意宫女们随自己离开。
转身之际,她看见了若嫔毫不掩饰的怨毒的目光。
原本的好心情在一番对峙之后也烟消云散了,顾清颜打算快些回谨兰宫,奈何走到半路上却听到一些不和谐的议论声。
“听说丽妃翻案用了伪证呢!”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可不是吗,据说皇上和八王爷为了她都寝食难安,千方百计地要救她。”
顾清颜皱眉,用眼神示意绿萝将那两个嚼舌根的宫人叫过来。
绿萝听到自家主子被人诋毁,自然是生气,疾步走到不远处毫无察觉的两个人面前。两人一抬头,认出绿萝就是顾清颜的贴身侍婢,瞬间吓得变了脸色。
“娘娘恕罪!我们并非有意污蔑娘娘,只是宫中上下都这么说,我们只是一时糊涂……”
瞧着她们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顾清颜也不忍责罚她们,只叫绿萝将他们遣开。
“在这皇宫大内莫要乱说话,小心哪天掉了脑袋!”绿萝柳眉倒竖,怒斥道:“若不是我家娘娘心善,你们早就小命不保了。还不快走!”
两名宫人如蒙大赦,一边退下一边连声道:“多谢娘娘!”
顾清颜揉揉眉心,心情愈发糟糕。原本是想出来散心,结果反倒越来越闹心,何苦来哉。
可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才走了几步,便又遇到了几日未见的德妃。瞧这意思,刚刚教训宫女的一幕可是让人尽收眼底。
“妹妹,你受委屈了。”
话虽简单,其中的关切却不容忽视。
顾清颜勉强笑了笑,回道:“姐姐不必担心,这些只是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也请姐姐不必记挂。”
德妃摇了摇手里的团扇,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都是若嫔难以企及的高贵:“妹妹,姐姐同你亲近,便多这么一句嘴。要在这宫中生活下去,断不可如此心慈手软,最忌讳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
“妹妹领教了。”
草草寒暄了几句,顾清颜便与德妃道别离开,故而没有看到德妃脸上那有些异样的神情。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刚刚那两名小宫女,都是在德妃的寒烟宫中当值。
虽然得到了德妃的宽慰,可她心里的郁闷没有丝毫缓解。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在这宫中的日子难熬。
仅仅一个早晨,就像经历了百般磨难似的。顾清颜换了平日里不穿的劲装,对着院里的桃树练起久未练习的格斗来。
上勾,侧击,弹踢,肘击,一招一式,英姿飒爽。
南宫轩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很少见到女子能将劲装穿得这么好看,就像将满天的烟霞都穿在了身上。
他没让人通传,为的便是看一看顾清颜平时的模样。南宫轩清了清嗓子,笑道:“爱妃可别打坏了朕的桃树,那可是要赔的。”
顾清颜闻言,虽是停了手上的动作,却连头都没回:“赔就赔!”语气里满是难掩的烦躁。说话间,便又开始暴打眼前这棵无辜的桃树。
南宫轩走到她面前,控制住她还欲施暴的手,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一低头,就看到顾清颜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好像写了一个大大的“愁”字,南宫轩险些笑出声来。
顾清颜瞪他一眼:“你还笑!都是因为你!”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莫说是瞪他,就连偷偷瞧他一眼都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是对于顾清颜,他却总是格外宽容。他想看看,她身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人眼前一亮。
于是南宫轩耐着性子问道:“有什么烦心事同朕说便好,朕替你解决。”
一听这话,顾清颜简直想将整件事和盘托出。可转念一想,莫说若嫔的父亲是个狠角色,这南宫轩更是惹不起——背后有人嚼他们的舌根,难道自己要指责皇上考虑不周?
她虽然没心没肺,但并不缺心眼。于是她只好避重就轻,撒娇似地抱怨:“后宫这么多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南宫轩弯起嘴角,俯下身靠近顾清颜的脸,瞧着她的眼睛笑起来:“莫非爱妃是在暗示朕,希望朕的后宫只留你一个女人?”
看着她眼里的惊愕,南宫轩十分满意,于是状似苦恼道:“可天下仰慕着朕的女人太多,朕也不舍得浪费这份才华和容颜。要想拴住朕的心,爱妃可要加倍努力啊。”
太破坏气氛了!刚刚的一丝羞涩立马烟消云散,顾清颜瞪大了眼睛瞧他。谁知道南宫轩早已无视了她的眼刀,一个劲儿地刺激她。
“在你成功打动朕之前,你必须要习惯宫里的环境。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人会迁就你,就像你不会迁就别人一样,明白吗?”
南宫轩大概将她当做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善意地提醒一句。
顾清颜想顺着说明白了,却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合适,但又不能说不明白,一时之间竟然进退两难,幸而绿萝及时从小厨房里出来,打破了这份尴尬。
“娘娘,那包子……”绿萝还未抬头便已闻其声,话说了一半才看到院里的南宫轩,忙恭敬道,“参见皇上。”
南宫轩一挑眉:“包子?”
顾清颜回头瞪绿萝,绿萝连忙低下头去数蚂蚁,顾清颜就只好实话实说:“我包了几屉包子,还想着给皇上送去呢。”
苍天为证,我真没想送给你,我就想自己留着吃啊……
无奈老天听不到她的心声。
“既然如此,朕就来尝尝爱妃的手艺。”
已经临近用午膳的时候,何况顾清颜焦虑了一上午,早就饿了。但她想不到的是,皇上也饿了。
她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做的水晶包,三屉里她就只吃了三个,剩下那些全都进了对面那人的肚子里。
“朕不喜欢虾仁,下次记得换猪肉大葱馅。”
那人拍拍肚子,潇洒地走了,留下顾清颜还坐在那里欲哭无泪。
既然你不喜欢,倒是给我留两个啊!
第十五章 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