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柳青烟身体不好,柳员外很贴心地嘱咐过,回门的事情不着急,等她好了再回去也行。所以三朝回门的时候,柳青烟还在床上休养,没有回去。
“也好,柳员外若是看到你康复了,一定会很开心的。”顾铭轩善解人意道。
顾铭轩最令柳青烟喜欢的欣赏的,应该就是这点了。
柳青烟不可置否,柳员外会高兴不错,只怕宁氏看到自己回去就不会高兴了。
因为尴尬的身份,顾铭轩自小养成了敏感的性格,察言观色自然不再话下。跟他相处的时候十分的轻松,很多时候柳青烟只是一个表情,他就能瞬间明悟她的需要。
家里的劳动力就顾铭轩一个人,柳青烟一早就让小月留了点银子,准备留着请人帮忙的。
两人巡视了一圈田地,就回家了。
“光吃粮食不下蛋,迟早把你们给炖了。”顾母搬了把小机子坐在堂屋口,见两人回来了指着地上的鸡群骂骂咧咧的。
柳青烟知道这又是在指桑骂槐,暗指自己没用。
左右让顾母逞逞口舌之力,她又不会少一块肉,柳青烟懒得跟顾母计较。
晚间吃饭的时候,里正过来了一趟。
“你们要把今年的粮食备好,明天统一在村头集合,会有官爷来收。”里正一进屋就开门见山道。
“你家今年添了人口,上交的粮食也要比往年多一份,可千万别忘了。”
“一定一定,劳累里正跑一趟,先进屋歇会喝口茶先?”顾老爹赔笑道。
“不了,我还要去别家通知,就先走了。”里正视线瞥过顾家的饭桌,眼底闪过鄙夷的光,故意正经道。
虽说这顾家娶了镇上员外的女儿,却也没见日子过得多好,瞧着饭食比起他家的还要寒碜。
“好好好,真是劳烦里正了。”顾老爹连连搓手,带着几分讨好地把里正送了出去。
看来顾家还是挺畏惧权势的,难怪之前柳青烟说要找里正评理的时候,顾老爹那么紧张。
“哼,你们柳家倒是会挑时间嫁女儿,我说呢,正挑着秋收交粮的日子嫁过来,原来是打了这主意。”
顾老爹一走,顾母立刻没了束缚,撇撇嘴,嘀咕道。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柳青烟听到。
“你!”小月有些激动不忿,若不是柳青烟拉住了她,只怕她立刻就会站起来与顾母争吵。
“母亲!”顾铭轩制止地开口。
“哟,儿大不由娘,有了媳妇忘了娘是吧?”
顾铭轩不开口还好,顾铭轩一开口顾母立刻像点燃的炮仗一样炸了。
在顾母连珠炮一样的指责下,顾铭轩十分的无奈,他又不傻,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不如不说。
“你虽不是我亲生,可我顾家又有那一点对不住你的?供你吃穿也就罢了,村里的娃儿们还在撒尿和泥玩的时候。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咬紧了牙供你去了私塾……”
顾母拍着桌子开始哭诉她的不容易,以及顾家对顾铭轩的恩惠。
顾铭轩眼神无奈中带着愧疚,劝也不是,走也不是。
“婆母不拿儿媳当顾家人,儿媳无话好说。可婆母既为夫君付出良多,自是拿夫君当亲生孩子看待的。夫妻本是一体,婆母这话说得诛心,莫不是夫君与儿媳成亲,婆母便要不认夫君这个孩子了吗?”
柳青烟适时的出声,一番话直接把顾母绕得晕头转向。
“你!你!伶牙俐齿,顶撞长辈!”顾母一拍桌子怒道。
“儿媳只是实事求是,还望婆母莫要因为儿媳伤了母子情分。”
柳青烟低头,故作恭敬地说道。
“你这个搅家精!”顾母指着柳青烟,气的哆嗦。
她一个农村人,平时跟人吵架只会用各种粗鄙的语言对骂,柳青烟这样斯斯文文,却句句带刺的话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只能不停骂柳青烟不孝。
“儿媳当不起婆母这般指责。”柳青烟低头虽表现得委屈,但语气却不见多少退让。
“够了,又吵吵什么呢?”顾老爹送完里正出去,再进来就听到顾母的大嗓门。
“你看他们柳家教养的好闺女,我说一句话她敢顶我十句话……”顾母添油加醋的把过程给说了,完了还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
“青烟,可真是如此?”顾老爹一脸严肃道。
“公爹若是觉得事实如此的话,又何必问儿媳呢?”柳青烟也不解释,柔柔弱弱地低头。
有些时候,沉默比解释更能表达出人的不满。
柳青烟这么说,顾老爹倒是有些为难起来。
他自是明白顾母是什么样的人,大概也能猜出顾母的话里掺了多少的水分。
若是柳青烟真的替自己开口辩解,那这一遭她就落了下风,无论她说了什么都算坐实了她顶撞的错。
可柳青烟这般既不解释又不言语,顾老爹也不好偏颇了。
“小虎,你说。”顾老爹环视了餐桌一圈,最后居然将目光投向了四岁的小虎。
小虎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顾老爹刚刚发生的事情,小孩子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语言间没有一点偏袒和个人情感,十分的中肯。
“青烟既已是我们顾家的人,就不要再提那些有的没的。老婆子,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
顾老爹从小虎有些童稚的声音里拼凑出了完整的事情,息事宁人地直接拍板了。
“吃饭吧,明个儿一早把上缴的粮食准备好。”
小月的面上有些不忿,似乎还想要替柳青烟打抱不平,若不是柳青烟桌下的手还拉着她,只怕小月已经跳起来了。
一顿饭,顾铭轩时不时间都会用愧疚的眼神看向柳青烟,柳青烟似有所察觉,抬眸给了顾铭轩一个淡淡的笑容。
少女的肌肤如同凝脂的白玉,一双水润的杏眼虽没有焦距却深沉得像是悠远夜空,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上扬的嘴角似是初春的白雪消融,只一眼便叫他如迷途的旅人找到了归途的路,瞬间安定了心神。
次日一早,顾铭轩与顾老爹就扎进了谷仓里准备着要上缴的稻谷。
“下午缴粮,我可以和你一道去吗?”早饭后柳青烟特地问了顾铭轩。
她其实还是很好奇古代的人上缴粮税的画面的。
“你的眼睛如何了?”顾铭轩毫不意外地答应了,重点却放在了柳青烟的眼睛上。
“最近已经能隐隐看到模糊的东西了。”柳青烟说到自己的眼睛亦是忍不住的欣喜。
她的眼睛从一片黑暗慢慢好转,从能感受到光,再到现在能模糊地看到物体的颜色。
顾家一共四亩田,六口人,粮税虽然不多,却也满满当当地装了两大箩筐。
顾铭轩费力地把箩筐放到了借来的木板车上。
顾家没有养代步的牲口,简陋的木板车只能靠人力推、拖着。
“你到板车上来,我拉你。”
顾铭轩让柳青烟爬到板车上,示意她扶着粮筐这才拉着木板车出发了。
村里人虽然都知道顾铭轩的媳妇是个瞎子,还是城里员外家的女儿。原本众人是以为顾家是贪图人柳家的嫁妆,但如今时间长了,看顾铭轩对人家柳青烟还是一如既往的体恤,众人不免有些嫉妒起柳青烟了。
顾铭轩一路拉着柳青烟到了村头,柳青烟尚不知道这一路来自己拉了多少的仇恨。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缴粮,那边人多,别挤了你。”
顾铭轩伸手小心地把柳青烟扶了下来,又担心柳青烟会多想为何不带她过去,还特地解释了下。
“没事,你过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柳青烟笑了笑表示理解。
村头的缴粮地实际上就是村民们平时晒粮的大广场,晒粮的广场一向都是比较整洁的,地面也是务实得平整的,顾铭轩倒也不担心柳青烟会被绊倒。
柳青烟在广场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仰起头有些慵懒地感受着温暖的阳光,隐隐还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青烟,是你吗?”一道略带熟悉的陌生声音响起,一团陌生的身影挤进了柳青烟的视线里。
“你是?”柳青烟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还没有全部恢复,只能尽力地想要看清来人,猜测究竟是谁。
“青烟,我是三狗子啊!你不记得我了吗?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陌生人影声音有些急切地说道。
柳青烟几乎愣在原地三秒中,这才在自己混乱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只在自己刚刚穿越时出现过一次的人。
“是你呀。怎么了?”柳青烟勉强地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我远远地看着身影特别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三狗子讨好地说着,欺身就坐到了柳青烟的身畔。
柳青烟察觉到三狗子的举动,连忙不动声色地把身子挪了挪。
这方石头又不大,一下坐上两个人,不管柳青烟怎么避,难免还是拥挤了些。
“我之前临时被我爹爹派去西周府办事,赶得匆忙来不及跟你招呼。”三狗子纠结地搓了搓手解释。
第三十三章:缴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