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忽而起了大风,寒气十足,似是将大雪冰霜都揉碎在了这场风中。
纳兰璃在听见白偎蕊索命的话语声后,只觉得身子被余天清一扯,自己几乎被甩的双脚离地,而后很快,被他抱得严严实实。
二人的体位完全掉了个方向。
噗嗤。
像是什么东西被划破的声音。
纳兰璃看到对向的白偎蕊出现在余天清身后。
隐隐约约,能看见她手中还握着一把刀柄。
血一下全部涌至头顶,纳兰璃开始挣扎,急于看清眼前的真相。
但余天清并不许。
他的双臂紧紧的桎梏,纳兰璃不能动弹分毫。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一行清泪自眼眶流下,纳兰璃无力睁大双眼,心中很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清?你松开,你让我看看,到底怎么了?”
难道他好不容易活下来,要再一次为她而死?
余天清依旧不放手,只是摇了摇头,轻道:“我没事。”
一直被忽略的白偎蕊此时此刻已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她想不通为何会有这样炖的男人为纳兰璃前赴后继,而她只想要一个独孤赫,就那样难!
眼下还在她的面前这样依依惜别?
她不许!
全部没入余天清体内的匕首被利落的抽出,上面甚至还挂着鲜肉的红肉。他的身体一个踉跄。
“你爱纳兰璃是不是?你想保护她是不是?好,好啊!那你就给我死!你去死!去死!去死!”
白偎蕊如同疯了一般,不计其数的在余天清的后背乱扎,他的身影战栗,终究是呕出一口鲜血来。
轰然倒地。
纳兰璃的双腿跟着一软,跪倒在地。
“天清……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躲?我们有两个人,白偎蕊只有一个人!我们可以躲的啊!”
余天清笑了。
随着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数不清的鲜血涌出,很快,那素白的长袍都被染红。
白偎蕊提起匕首向纳兰璃冲来,但还未能接触到纳兰璃,她便已经被袖风扇飞。
回头一看,是寇容赶来了。
他方才听闻纳兰璃在看过一封信件后便只身离开,便想到了可能是白偎蕊,心急火燎赶到,见果真如此。
若是再晚上一刻,该如何是好!
“死性不改,你不配好死。”
寇容声音很冷,掌心的紫光同样很冷,但在入体的那一瞬间,白偎蕊便只觉体内热了起来,再接着便碎成无数片,再也没有她。
他转头望向纳兰璃,见她无恙,而余天清倒地,身子下面是如同汪洋的鲜血。
眉间微起,后退了两步,向后挥了挥手,斥散了匆忙围裹而来的侍卫与宫娥。
剩下的时间,就给他们好好告别吧。
余天清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他呆呆的望向纳兰璃,似乎满眼都是她,又好似什么都不在她的眼底。
有时候他真的在想,明明是他从始至终的待在她身边,却不在她的心中。
明明他出现的比寇容早,明明他待她比寇容好。
那时,寇容将她从二楼直接扔下,是他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救她,把她抱回家。
那时,她一路挣扎与纳兰苏相斗,也是他一路相随。
那时,她是他未过门的夫人。
可惜一朝风云变,大宗伯府惨遭灭门,大婚没了,婚约也取消了。但依旧是她以七品安人的身份护下了他。
现下想来实在可笑,那时开始,便是寇容给她的身份。
后来的一切,秦家私盐,良亲王返朝,余如烟做了良王妃,却很快身死,尸身被寇容挂在承天门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他辞官远走,她又找他避世,金宇卫下杀手,寇容“身死”,一起来到幽国,却眼睁睁的看着她没有回头看垂死的他一眼……
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余天清眼前浮现。像是大梦一场,着实可笑。
“璃儿……别,别哭。”
纳兰璃豆大的泪珠一个劲儿往下砸,不知哪一滴,与余天清的泪滴融汇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除了歉意,她再说不出来更多的话:“天清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我不应该为了自己而连累你。若是你没有跟随我来到幽国,便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不,不是……是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江南寻你,你应该放情山水,不应该再被我牵连,是我只顾着自己心绪低落,我不该去江南寻你的!若是那样,这件事你根本不会卷进来!”
“天清,你怎么这么傻?一路走来,你一直都是为了我着想,你何时才能为你自己想一想?方才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纳兰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一股脑的将心中的歉意往外倒。
可是余天清却是听懂了,他双唇的笑意此时此刻是那样纯粹又真实。他是可以想办法一起对抗白偎蕊,但彼时看纳兰璃性命攸关,他想不了那么多。
他想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一张口,鲜血就一个劲儿向外涌。
最终,只是勉力说着:“我,原谅你了。”
在她来青鸾殿,心急的过问白偎蕊他的下落时,便已然原谅了。
过往的一切,什么都不计较了。
一切都归零。
就像初见之时的美好。
爱给她,命给她。
纳兰璃剧烈的摇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向四周洒,“你别说话,你别说话了,这是幽国,这里是幽国,这里有很多奇人,有波斯女巫,还有寇容,对,还有寇容!寇容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这一刻,她的担忧、她的恐惧,是那样直接了当的展现在余天清的眼前,被他敛进眼底,刻在心房。
若是从前,也能得她三分如此,他不知会有多幸福。
余天清勉力抬手,像是想要给她擦泪,又像是想摸摸她的脸颊,但那短短的距离,似是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够不到。
“璃儿……我这条命,总算是,给你了。”
一句话终了,手臂重重垂落。他的手,终是没有能够触上那满是泪痕的脸颊。
再也没机会了。
一身白衣,如同初见,袖间还带着令人舒适的书卷清香。
他还是他。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第三百六十七章 皎如玉树临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