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国曾传信所道,七月十五便是幽国太子的登基大典。宝珠下葬之后,距离那一日,仅仅还有九日。
万里路远,纳兰璃又身怀巨腹,不能长途奔波,所以三人出发之时,便择了水路。
走水路,虽是比陆路远上一些,却不颠簸,纳兰璃也能够受得住。
转眼,在船上已然走了整整三日夜。
是夜,纳兰璃倚着蓬,抬眼望着空中孤月,双眸空洞。
余天清将清洗好的果蔬拿来,随着她坐在一侧,道:“吃些吧,你要为腹中孩儿想想。”
纳兰璃一愣,回头,接过,“……多谢。”
太久未曾开口说话,声音都沙哑不堪。
自从宝珠下葬,扶辰便像是哑了一样,像是所有的话都在那一日说完了,再未听他说过一个字。而余天清,也默契的没有说一句。
“天清,真的谢谢你。这些事情,原本你不用做,你根本不必陪我奔波。”
他本该纵情山水,不必理会这世间俗物。
余天清迎着夜风微凉,展了展手臂,任由身上独有的书卷清香袭了满满一船。
“你不必言谢,我所行所作,不过是随心罢了。不需要任何人言谢,更不需一丁点的回报。”
放不下,便不再强逼着自己放了。
毕竟是自己曾经想要娶回宗伯府做少夫人的女子。
只是在辞官离开帝都那一刻起,他已不再强求。
这应当,是他放纵自己为她所住的最后一件事了。
心中的执念,想来在做完此事后,能够淡下些来。
船只虽是晃晃悠悠,却也是匆忙赶路,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水上的日子,说长也长,说短却又短,在七月十二日这一日,赶到了幽国。
如今有秦岚派人围剿在前,他们已与舆国皇室势同水火。余天清早已辞官,想进去,是件难事。
下了船,不过一里地,便是皇城入口。
一直未曾说话的扶辰,身形一闪,再回来时,便弄到了两身士兵盔甲与民妇布衣。
他依旧不说话,将衣服向前一递,便不再动作。
三人换好服装,便作成一副良家妇女被士兵威逼着压进皇城。到也算是顺利,只是想要进皇宫,可就并非易事了。
是夜,万籁俱寂。黑影一闪而过,看守皇宫的守卫一一应声倒地,余天清搀扶着纳兰璃,轻声入内。
果真,有扶辰在,也太过轻易了。
殊不知,高处有人静悄悄的望着这一切,又原样汇报给白偎蕊。
“哼,好好盯着,万不可让他们脱离视线。”
“郡主,他们三人之中,有个武艺极高的高手,为何不从一开始便拦下他们,而是要让他们进皇宫?”
早在船入幽国境时,白偎蕊便已然察觉,却迟迟不动手,意欲何为?
“他们身份不明,为何相拦?”
既是身份不明,为何还要不拦?
只可惜,林子墨并不敢多问。自独孤赫回来,白偎蕊便变了一个模样,万事都谨小慎微,自有打算。好似不再是从前的郡主了。
白偎蕊自然是心有打算。
在寇容死了的消息送回舆国之后,她便留有人手在舆国盯着,见他们无所动作,只是派了一对金宇卫前去刺杀一名大肚子的孕妇。
此后,那死里逃生的孕妇竟不想远离是非,而是不顾一切的到幽国来。连想从前寇容并未迷失心智之前所言,也不难猜想此女身份。
竟是追到此处来!
既然如此,她白偎蕊自然要将其放进来,放进来,握在她的手中,才能知晓其一切动向,断绝她能与独孤赫相见的一切机会。
最后,让其深信寇容已死,再让她也死在这里!
“身份不明,如今却是明了了。”白偎蕊道,“你说的那高手,生的什么模样?”
林子墨一愣,细细道来。
闻言,白偎蕊的眸子彻底沉了下来。听林子墨所言,想来便是那一日飞云国百花林诗宴上曾见过一面的扶辰。
原以为还要再确认确认,眼下是当真不用再确认了。
“你去吧,再加派人数,务必务必要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万不可让他们见到太子。”
林子墨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既然如此,郡主,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
“愚蠢!”白偎蕊怒摔衣袖,转身不再看他。
来人便是独孤赫口中曾经的“璃儿”,她怎能轻易杀了便可?
她定然是要其亲眼看着独孤赫登基,并且娶她为后。要其亲眼看看寇容的坟墓,深信寇容已死。
而在此之前,纳兰璃也不可能有见到独孤赫的机会了。
从现在起,纳兰璃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你没有质疑的权力!滚下去!”
林子墨咬了咬牙,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转身下去了。
郡主如今变化颇多,喜怒无常,所下达的指令难以使人信服却还不自知。
果真,遇上了爱情,任何女人都一样。
她已不是那个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想着复兴幽国的人了。
她想得到的,只独孤赫一人而已。
……
林子墨走后,白偎蕊同样心绪难平,百感交集之中,恨得牙痒痒。
恨独孤赫身为寇容的这些年,将自己忘记,恨他将万千柔情都给了纳兰璃,恨就算是如今忘记纳兰璃,依旧不能像从前一般对她。
纳兰璃,纳兰璃,纳兰璃!
她怎能轻易饶过纳兰璃?!
她怎能她好过!
正是想着,门扇再一次被推开,白偎蕊猛然回头,见又是林子墨。心思被打断的滋味不是很好,她一下子变怒火中烧,竟是拔下发簪向前掷去。
那发簪自然伤不了林子墨,甚是轻易的便被夹在指尖了。
只不过那深邃的眼眸,更是深了几分。
“你还回来干甚?要你看着他们,若是跟丢了,可想好你该怎么死!”
“直接杀了岂不了事?”林子墨的语调生冷。
舍近求远,迎难而上,也不过就是为了她作为女子的那些妒忌。
白偎蕊眼看着就又要发怒,却被林子墨打断:“郡主,又有一队人马自舆国而来,走的陆路,似乎是跟随着那三人而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为何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