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如烟虽然嚣张跋扈,任性傲慢,娇纵无理,但在余天清心中,她并非是会下毒害人的样子。
她在他心中,永远是最初那纯良的模样。
余如烟生前是万分了解余天清的,所以纵使她死了,所留几句简短的话,也足以乱了余天清的心。
她就是那样,在死前最后一刻,也是在想如何用自己的死对纳兰璃造成些影响。
比如,再不愿她的哥哥喜欢纳兰璃。
就算是喜欢,也再不愿守在她的仇人纳兰璃身边。
余如烟做到了,她没有去说自己有多冤枉,反而是说,若是纳兰璃还活着,就证明她并未用上古奇毒冰晶毒害她。
这也恰恰证明了她是被冤枉的。
这也就是为何她一定要旁人将这封信交到纳兰璃手上,为何一定要纳兰璃交给余天清。
当纳兰璃亲手将信交给余天清,他自然也就知晓,她在信中之言属实,眼见为实,已不容他不信。
这个女人,糊涂一生,骄纵一生,到死,却真正做成了这件事。
余天清的泪水不止,手指颤抖着指向纳兰璃,开口竟是指责:“纳兰璃,你好狠的心!你分明知晓如烟在我心中是什么分量,你却还下如此狠手。”
“如烟骄纵,这都怪我从小对她的偏爱,你要怪便来怪我!”
“可她纵使骄纵,也不过是女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可曾当真伤了你?你何必下如此狠手?”
纳兰璃被他带着泪的低喝弄得呆愣原地,眼下场面的巨变,是她怎么也不曾想到的。
“余天清,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再跟我装模作样!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你这做法,哪里配称得上朋友二字?”
在纳兰璃的心中,余天清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满腹经纶,衣袖间带着书卷的清香。
今日,却像是一只温顺的宠物,忽而回到了旷野,张牙舞爪,再无束缚,回归本性。
“余天清,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余天清嘶吼,“那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又哭又笑的交杂,在他眉宇间狰狞。
“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我却已然知晓了。你自己做的,你又怎么可能不知?”
余天清扯住纳兰璃的手腕,上前一扯,竟是将她推搡至棺椁面前,另一只手拉开了尚未密封的棺椁。
“你看,你看你干的好事!”
纳兰璃挣脱不开,百般不愿,而宝珠也被宗伯府的侍卫按压住不得动弹分毫。
那烧的黑焦的尸身,就这样映入眼帘。
纳兰璃猛然向后退缩,却被桎梏着动弹不得。
她想过那尸体的惨样,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不堪入目。那黢黑黢黑的尸干,哪里还能看得出是人样。
胳膊与双腿都定格在被火烤之时的样子,再不能动分毫。只要一动,只怕是会被硬生生的掰下来。
“看到了吗?看清楚了吗?这都是你干的好事!纳兰璃,你可真狠。”
一时之间,纳兰璃甚至不知说甚才好,原本和煦的春风在灵堂中来回,竟是生出几分森森刺骨的寒意。
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怕?你是怕了吗?可想而知那日如烟死时,会有多怕!”
啪!
一张清脆的巴掌声。
余天清白皙的面孔上红印显出。
他的头被纳兰璃的巴掌打的侧偏,良久良久,都没有复原。
气氛霎时间安静了下来,人,也安静了下来。
宝珠也从侍卫那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到了纳兰璃身边,上上下下的瞧着,“公主,公主您没事吧?可有受伤?”
“没事。”纳兰璃轻轻摇了摇头,“你可有事?”
“宝珠也没事。”
“哈哈哈哈哈……”一直呆愣着的余天清笑出了声。
纳兰璃同宝珠主仆情深,在此互相关怀的场面,太扎眼。
她若是对余如烟也有半分对婢女的心,可还会是今日的结果?
纳兰璃将宝珠护在身后,后退了数步。眼下的余天清,似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余天清。
“纳兰璃,我心悦与你多时,我不信你毫无察觉。”
他笑罢了,才开口道。
这突如其来的表情心迹,让纳兰璃觉得可怕。
“可你一直只说将我当做朋友,我便甘心只做你的朋友在你身边,甚至将我对你的心意都藏在心中。”
“尊你,纵你,护你,我把一切能对你好的,都对你好了。一切能帮你的,给你的,我也都照做了。”
“可我当真后悔了,是我识人不清。”
曾经被余翰阻止,被余如烟反对,他都视若无睹。
余天清抬手,在胸襟处摸索了一会儿,而后从中掏出那一只荷包来,递到纳兰璃的面前。
“打开看看。”
纳兰璃一愣,却仍是接过打开来。
在荷包之中,包着的,是一只已然断了的白玉所琢玉兰花胜。
这东西,纳兰璃认得。
这是去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她去参加冢宰府元宵节盛宴时,戴在头发上的。
彼时,她被林月母女设计陷害,又被寇容从二楼亭台扔下,狼狈不已之间,早不知去向何方。
却不料,竟然是被余天清捡到,又珍藏至今。
“璃儿。”余天清望着纳兰璃,又如同初见一般对她笑着。
“想我们此生无缘,又有如烟一条命横在中间。今日对你坦诚,也是我最后的话。”
“余天清?”
“秦家已然覆灭,想来你也已大仇得报,得偿所愿。过去的那些约定,自然也到头了。”
他这是,告诉她,二人以后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我心悦于你,很久很久。不过此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他不会去记恨纳兰璃,但也再不会为她心生欢喜,不会去要她偿还余如烟的性命,却也不会再与她为伍。
从今往后,只做不识。
纳兰璃静默了片刻,原本想问若是知晓真相,又当如何?但想了想,终归是没有问出口。
既然他不问她一句便已相信了余如烟想要他知道的事情,那她又有什么好说?
总归,是已然失了信任离了心。
“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失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