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在每日正午时分响三下,接连响了三日。
纳兰璃也在那镶满珍宝的金丝楠木棺里躺了三日。
寇容说的没错,这样的棺椁不是谁都有命躺的,这一寸楠木一寸金,质地松软,干燥光滑舒适。
三日一过,就到了下葬的日子。
这一日钦天监披麻戴孝,在承天殿前的祭天台上蹦蹦跳跳的做着法事,为纳兰璃死后的路祈福,也为整个舆国天下祈福。
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好,包括坐在秦岚身边的朱嘉庆,都为他的花仙子姐姐掉了两颗金豆豆。
纳兰昊天只是在台下默默地站着,没有说一句话。自从纳兰璃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搬去了公主府,他便再也不曾与她相见。
这段时日来发生的太多,林月离世,纳兰文宇失踪生死两论。他终于可以不顾虑一切,真正的做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但事不遂人愿,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青莲啊,你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如今也没有了……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就连与纳兰璃关系疏远的纳兰修,都心有所思。然那秦汪洋,却是面露喜色。
从前以为处理掉纳兰璃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甚至都想要将她想方设法的送往苗疆除掉,却不料如今这样轻易的自己死掉了。
如此一来,岂非大好?
却殊不知,他自己已经没有几天活路了。
法师绕着祭天台作法,五圈过后,忽闻棺椁中有动静传出。
那是活人踢打棺椁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法师的动作停了下来,望向朱嘉庆,等待着命令。
朱嘉庆对此并不害怕,反倒是欣喜与好奇,他有些发红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花仙子姐姐?花仙子姐姐活了吗?”
棺椁内的纳兰璃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朗声道:“陛下?是陛下吗?”
这是纳兰璃的声音!
纳兰昊天耐不住,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向棺椁跑去,“璃儿!璃儿!”
“父亲!是父亲吗?璃儿这是在哪?黑乎乎的!”
一身缀满红梅的白袍一动,寇容开口道:“还愣着干甚?都是傻子吗?开棺。”
棺椁封上了再开棺,这样的事情在从前可是从来没有的。
但寇容发话了,也只得照做。
棺椁一开,纳兰璃便支起了身子,华美繁重的寿衣,压得她摇摇晃晃的。
众人在惊讶之余,也很快明白过来,这是纳兰公主复生了,连忙跪下,“纳兰公主福泽深厚,天佑舆国,天佑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纳兰昊天喜极而泣,拥着她说不出话来。
纳兰璃也难免动了情,这毕竟是从小到大处心积虑想要护着她的父亲。犹犹豫豫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将纳兰文宇的事情告诉他。
但眼下不合时宜,再者说纳兰文宇应是已经死了,还是不说为好。
事情到此,丧事变作天大的喜事,自然也就传到了原本今日该离朝返回苗疆的莫离耳中。
他今日并未出席丧典,总归是已经解除了婚约,纵使不去,也没有人敢说上一句什么。
听着宫娥赶来报信,莫离动作未变分毫,依旧是淡淡的饮茶。
总之早前已知晓真相,眼下也无甚好稀奇。
婚约已然取消,断然没有因为纳兰璃死而复生再续上之说。但舆国皇室,终究是对不起莫离的。
在那宫娥走后,断断续续的,依次送去给他各种的宝物与特产,时辰持续了两三个时辰那样久。
莫离的神色,从一开始到结束,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只是简单的道谢,语气生硬。
转眼到了寅时,启程的时间已到。莫离带着足足两个车队那般多的礼品,准备启程。
出乎意料的,竟然看到纳兰璃前来相送。
她一身镂金蝶花袄裙,脖颈上还挂着一只璎珞环,发髻上只简单戴了一只八宝簪。
气色看起来很好。
面若皎月,眼若清水,三春之桃,九秋之菊。
这是莫离自与她相识,见过的她最美的样子。
“纳兰公主怎么舍得来相送?”
单说生冷已不足以形容莫离此时的语气,那其中似乎还夹带着几分嘲讽。
纳兰璃自然听得出,但自己心中有愧,只能听着,想要开口解释,还没说两字,就被打断了。
“纳兰公主人娇嘴贵,莫离不敢劳烦公主殿下说太多。”
他不让她解释,他根本不想听。
都已经知晓真相了,何苦再听那些谎言?
没意思的很。
纳兰璃虽然知晓此事上对不住莫离,但他如此挖苦,却是不解其意。
“莫离,你这是怎么了?你干甚要说这些话?”
“这些话?”莫离笑道,“这些话是哪些话?”
“纳兰公主想听我说什么话?想听到我痴情的说一句苗疆世子妃的位置我会永远替你留着?”
这话噎的纳兰璃说不出话来。
莫离冷笑,“看来是我猜错了,纳兰公主并不想听我如此说。”
“莫离你到底是怎么了?”
“虽说苗疆比不上帝都繁华,但到底我也是苗疆唯一的世子,想要成为世子妃的人数不胜数,我,不是非纳兰公主不可。”
话到此处,纳兰璃已然多少明白了什么。她低声问了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想我知道还是想我不知?”莫离不等她回答,接着便说道:“可惜我已然知晓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纳兰璃一惊,莫离怎么会什么都知晓了?
莫离饶有兴致的看着纳兰璃脸上错愕的神色,凑近她的耳畔道:“纳兰公主,你这样戏耍朝廷,这可是欺君之罪。”
从前的好奇、好感,乃至喜欢,都在那一日知晓真相之后,变作了怨恨与气恼。
气她如此戏耍与她,恨她将他的一片真心当作是棘手的麻烦。
事已至此,纳兰璃的面色已然变了,她同样压低了嗓音:“莫离,你究竟想要干甚?”
她有难言的苦衷,却从未想过要害他!
二人大可殊途同归,只要将秦家除掉,她大仇得报,他的苗疆王室复兴,便已是完美的结局。又何以要如此敌对?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何以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