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了。
各类花算是开齐了。
藕粉裙上带着些湿意,占满了风中飘洒的花粉,纳兰璃回了司空府。
没去拜会家中长辈,先是回了别院,叫宝珠准备好了热水,开始洗澡。
温热的水裹起身子时,纳兰璃的神经也随着紧绷的肌肉舒展而舒展。
她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玉坠。
玉坠雕刻的是一颗宝树,树枝上镶着琳琅满目的宝物。
小小玉坠精雕细刻,几可乱真,这世间想必没有第二个。
听明月说,这是谢青莲在弥留之际,挂在她脖子上的。
从小到大,这玉坠一直跟着她,原以为只是普通的首饰,却不曾想,竟是和她的身世有关。
纳兰璃顺着浴盆向下滑了滑,将身子尽数浸在热水中,又是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老玉镯。
那老玉镯虽说是纳兰媚假意送来,但眼下千真万确带在她的手上。
这几日的事乱作一团,她平白无故多了个未婚夫,入族谱这样的好事却是九死一生,她更是不告而别回了司空府。
怎么交代呢?
光洁如玉的身躯出水,宝珠在一旁为她披上浴袍。
“修书一封,给纳兰世家。”
本不想树敌,却不想纳兰媚要置她与死地。眼下她更是与余天清有婚约在身,只怕纵使她不想,她们这仇,也结下了。
纳兰璃提笔,在纸上写着,写的皆是在纳兰世家发生的实情。
明月在一旁看着,问道:“小姐,这不好吧?这样写实情,这信件若落入纳兰媚手里,指不定要改成什么样。”
毕竟眼下纳兰世家,病的病,伤的伤,清闲的就纳兰媚一人。
“无妨,就这样写。”
纳兰璃在信尾写着她完全信任余慈,入族谱一事,就全数仰仗余慈了。
这信,本也就没想过要给余慈等人看到。写这信,就是要让纳兰媚知晓,她纳兰璃还活着。
至于入族谱一事至关重要,若余慈醒来不见她纳兰璃必然过问,至于怎样回答,那就是纳兰媚的事情了。
余慈也定会把她写进族谱。
她不在乎此次吃了亏,总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不急,她和纳兰媚的账,慢慢算。
信寄走了,纳兰璃也穿戴整齐,前去拜会纳兰文宇与纳兰昊天。
林月母女眼下被罚日日跪在祠堂抄经,不得出来,府中倒是安静不好,气氛也融洽多了。
这拜会,倒是和谐的很。纳兰璃浅显聊了聊纳兰世家一行,没提那九死一生,也没提她多了个未婚夫。
余天清的事,等等再说吧。
只是不曾想,纳兰璃等的了,余天清却是等不及。
他在知晓纳兰璃已不在纳兰世家后,便风风火火的去了司空府提亲。
宗伯府的阵仗可是不小,数十箱珍宝,还有皇室御赐的布匹等,由余天清身骑高头大马带领着。
一路招摇过市,一改平日里的低调。
这招摇模样,引帝都人相交讨论,只道这余天清怕是当真喜欢司空府的嫡小姐,再连带着说起纳兰璃被封了七品安人。
这些消息,自然而然也传到了秦家人耳朵里。
是以得到了消息的秦汪洋,被寇容压制的怒气没消,又多了些气。
“这是怎么回事!”秦汪洋怒道,“一介女娃娃而已,怎么连这你都搞不定!”
秦央拱手垂目:“父亲息怒,眼下事情未定,只是坊间谣传罢了……”
他话未说完,茶盏便当头摔下,滚烫的茶盏顺着白皙的面庞落下道道红印。
“谣传?那宗伯府的小子,只怕这会儿已到了司空府了!你还说谣传!”
秦央身子垂的更低,不语,眸子暗了几分。
“你不是很有把握吗?你不是说纳兰璃是你囊中之物?”
秦汪洋大怒,得到纳兰璃事小,那不过是得到司空府与的跳板。
司空府只纳兰璃一介嫡女,更是深得纳兰文宇的宠爱,如今又是封官入族谱。
待得到她的芳心,就等于得了纳兰文宇的认可,待她嫁入冢宰府,司空府与冢宰府便是一家。
到时再设计她与其离心,抢夺其手中财权,逐步架空司空府。
得到了司空府,纳兰世家便就容易得手多了。
至于纳兰修,根本不值一提。
而皇商纳兰晓,更是吹口气的事情。
到时秦家权侵朝野,更有兰海纳兰世家富可敌国,易主还不是反掌之事?
可眼下,不仅朝堂之上有寇容压他一头,连纳兰璃也与宗伯府联了亲!
若是其余府邸也就罢了,秦家党羽尚可,偏生就是宗伯府,偏生那余瀚,最是个硬骨头,谁也拉拢不动,独树一帜。
秦央低垂着身子分毫未动,道:“父亲,余天清并不在官职,平日里更是眷恋诗书,鲜少外出。他与纳兰璃应当并不相识。”
“若说相识,不过是正月十五元宵宴上一面之缘。”
“纳兰璃绝非谈恋样貌与才情,更不是谈恋财权之人,这一点,央儿分外确定。”
说话间,秦央脑中闪过的,是纳兰璃那张清冷的脸。
论样貌,无人不赞他一句凤表龙姿;
论才情,纵使比不过余天清状元之才,却也称得上惊才风逸;
论财权,何处比得过他秦家?
可这一切,在纳兰璃眼中根本什么都算不得。
这样的她,如何会看得上余天清?
“父亲,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未必是纳兰璃有情与他。”
秦汪洋的气总算消下去了一些,抬手扶起了秦央,道:“为父再给你次机会,你自行处理吧。”
“是,央儿记下了。”
出了冢宰府,秦央并未带任何婢从,只身到了司空府,果真见宗伯府马车停在门前。
他冷笑一声,白色衣袂一扬,翻身上了房顶。
径直到了别院,敛了气息,向内观望。
此时余天清已经见过纳兰文宇与纳兰昊天,正与纳兰璃共坐花枝下,两两相望。
只听余天清道:“璃儿你住的这样偏,在府上可还方便?”
“方便,我向来喜静。”
“原是如此,无妨,待璃儿过府,我定在宗伯府为璃儿建一处清幽小院。”
余天清双眸缱绻,“我已与令尊提亲,令尊高兴非常,已允准了。待回府,我与家父商讨过,置办齐全,便择吉日,迎璃儿你过门。”
竟是已提亲被允准了?
璃儿璃儿,叫的这样亲密,着实叫他难受!
秦央一动,房顶瓦片便一松动,发出声响。
梁夜旋身而出,“何人在此?”
第四十六章 婚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