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张天猛然睁开双眼,随即浑身剧震,土石翻飞中,整个人破土而出,重新回到了地面。
任茫茫大雨冲刷身体,他仰面朝天,振臂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
方圆十数丈范围内的雨水“哗啦啦”一下被冲开,化为一层半透明的水膜,凝滞了一刹那,然后又轰然破裂。
这一声呐喊悠长高亢,张天似乎要借以将胸中郁结之气一吼而开。
在韩老谋的帮助下,他终于彻底苏醒。
他没有沉沦,更是在苏醒的那一刹那汲取到了一丝大地母气,以大地母气的强大生机恢复了伤势。
“义父,请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的活着!”
面相北方,他双腿一曲,跪倒在地,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大步而去。
某处僻静角落,袁狮吞下一大把丹药,一边以丹药恢复着伤势,一边盯着紧紧抓在手中的一件罗盘样物事。
如果张天在此,一定会认出,那罗盘样物事便是在饿鬼道中慕容华追杀他所用之物。
元磁定神针!
元磁定神针吸收了被张天杀死的慕容表的神魂碎片,在一定的距离内,罗盘内的磁针冥冥中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指引出他所在的方位。
原来,张天杀死数个世子,两个皇子,甚至包括慕容剑长老,慕容一族绝为了尽快抓到他,便将此物送回大燕国都城,之后燕皇又将其交与袁氏三杰。
袁氏三杰从云鹞盟处得到张天的大致位置,进入云梦泽,便是通过此物得以找到张天。
本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只不过,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天在突破境界之时发生变故,意外的得到了大地元神的暂时护佑,身穿大地之铠,凭借惊人的力量把他们克制得死死地。
尤其是最后,三人无奈之下不惜耗费六成精血发动沸血刀法,却不过是得到了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袁狮更在措手不及之下遭到重创。
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离开。
但是,三人又如何甘心就此罢手?
付出六成的精血的惨重代价,却仍然无法奈何一个出道不久的少年击退,不仅无法向燕皇交代,以袁氏三杰的傲气,又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三人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唯有斩杀张天。
此刻,三兄弟目光死死地盯着罗盘,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慕容表死去已久,这么长的时间,按说神魂碎片早应该消散,却因为慕容表死去之时的怨念实在太大,神魂碎片反而转化为了一股黑色怨念。这股怨念是如此强烈和坚韧,可以说,只要张天一片不死,它便不会一天不会得到安息,不会消散。
在袁氏三杰的注视下,那怨念忽胀忽缩,忽强忽弱,使得罗盘中的磁针摇摆不定。
“这玩意儿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定不下来?”袁豹咬牙切齿的道。
因为袁狮突然被重创,他和袁虎乱了方寸,架起大哥匆忙而走,但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暗忖沸血狂刀乃是他们压箱底的绝技,就算没能杀死张天,却也斩破了大地之铠,张天必然也已受伤。
在那种情况下,张天仍然施展杀招伤了袁狮。
在他看来,那一招如此厉害,只比沸血狂刀弱了一筹,以张天的修为,若说没有付出一定的代价便施展了出来,根本不可能。
所以说,张天的处境,未必就比他们强。
加上没了大地之铠的保护,袁豹甚至猜测,如果当时没有急着走,而是留下来,张天此时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非常后悔,可惜没有后悔药吃,现在只是想着赶快反杀回去,却没想到元磁定神针出了异状。
元磁定神针与张天存在某种联系,罗盘中黑色怨念的强弱在某种方面可以代表张天生命气息的强弱。但此刻黑色怨念忽强忽弱,那张天到底是安然无恙还是快死了?袁豹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禁有些猜疑起来。
三兄弟心意相通,袁虎又怎么不知道袁豹的心思,他皱着眉头盯着罗盘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这罗盘的变化有些诡异,通过它实难猜出张天此刻的具体状况。”说着,他看了一眼袁豹,又看了一眼大哥袁狮,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们损失了大量的精血,三人从中年男子模样一下子变成了三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全身皮肉皱缩,脸上的皮肤更是松弛得一塌糊涂,被纵横交错的褶皱分成无数个部分,好像老树皮一般,粗糙不已,黯然无光,没有半点生气。
可以想见,他们的实力跌落的太多,如今只侃侃达到巅峰时期的三成。
尤其是袁狮,甚至连三成都不到。
以这样的状态贸然寻回去,后果实难预料。
正在二人举棋不定的时候,罗盘中的黑色怨念迅速暗淡下去,直到眼看着就要彻底化去的时候,却又突然爆发出一团乌光的膨胀起来。
当磁针不再摇摆稳稳指定一个方向的时候,那黑色怨念的气息已经比之前强烈的五六倍还多!
二人错愕的关头,袁狮已将丹药完全炼化,然后突出一口黑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看着罗盘,沉默了半晌,才略带苦涩的道:“虽然张天与我们拼了个两败俱伤,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刻,但眼下通过罗盘看来,他已经彻底恢复过来,我们已经错过了杀他的最好时机。”
袁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他的伤势应该不比大哥你轻才对,甚至要重得多,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彻底恢复的?”
袁狮无声摇头。
袁豹突然大声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那小子?!”
“那小子实在太邪门,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种种古怪,防不胜防,让人捉摸不透!”袁虎同样心有不甘,“就此放手时不可能的。只不过之前手段尽施,都没能奈何得了他,如今我们实力不足三成,此消彼长之下,不能再小觑了他,需要从长计议。”
袁狮恨声道:“二弟说的不错,将我们逼到这般地步,我们的确不能再小觑了他。哼,云梦泽妖兽神出鬼没,其中不乏歹毒之物,连我们都要绕行,我观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一路向云梦泽深处而去,只要我们死死跟在后面,见机行事,大有好机会等着我们。”
袁豹眼中一亮,嘿然道:“我们身上有从大泽部落那里换来的驱兽香草和避瘴丸,有这两样东西在,一般妖兽根本不会靠近我们,更不用担心这场雨后产生的瘴气,但是那小子就不一定啦!他不知云梦泽深浅,仓促进入,又有什么准备呢?而且,那小子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有元磁定神针锁住了他的元神,一直跟在后面。我们以有心算无心,他死定了!哈哈,我真想立刻就看到那小子见到我们之后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袁虎阴沉道:“他死在妖兽口中便罢了,如若不死,在关键时刻我们给他一招狠的,将他生擒活捉!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
张天的确想不到,袁氏三杰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仍然贼心不死。他道心重拾,向着云梦泽深处的方向大步而行。
大雨又下了数天,终于停了下来。
地面上的大部分积水开始快速渗入地下,雨后不到三天,积水便只有仅没脚踝的地步。不过,云梦泽中常年有雾,所以虽然雨霁云开,阳光依然晦暗。
气温逐渐升高,沼泽之中闷热难耐,积水很快变得恶臭起来。
泥浆和污水之中,翻腾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虫子,它们有大有小,头角狰狞,发出各种古怪的叫声,肆无忌惮的互相吞噬,放出毒气。
尸腐之气,虫豸毒气,交织在一起,使得泥水变得黄黄绿绿,走在上面,恶心的要命。
毒气被热气升腾起来,融入雾中,越积越多,使得雾气慢慢变成一种惨白色絮状之物,漂浮在空气中,起起伏伏,袅袅不息,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美妙之感。
可是,对于很对人来说,那东西却一点也不美妙,乃是令人闻之变色的沼泽瘴气!修为低的,闻之即毙,就算修为高的,也绝对不能在里面久留。
张天仗着百毒不侵,也被那股难闻的气味折腾的够呛,腹中翻腾不已。他施展陆地行舟身法飞快奔行,想要尽快脱离,却骇然发现,泥沼瘴气无边无际,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一场大雨形成的瘴气,让无数进入云梦泽历练和碰运气的修士陷入一场漫长的噩梦,死伤不计其数。
然而,最厉害的,实际上并不是瘴气,而是瘴气之中,那些神出鬼没的奇异虫豸。
大量的孑孓在污水之中翻腾,腾跃而出,化为蚊虫。蚊虫越来越多,形成蚊潮,潮水一般汹涌翻腾,一些被本已被瘴气折腾的筋疲力竭的修士遭遇蚊潮,顷刻之间全身精血被吸了个精光,化为累累白骨被污水吞没,惨不忍睹。
张天血肉坚韧如铁,大意之下也被咬得浑身酥痒难耐,不得已化土为石,在身上整出一套石甲。这层石甲虽然不及大地之铠万分之一,却胜在厚重,可以将蚊虫阻隔在外。
这一天,他正在向前疾奔,一直在小葫芦中沉睡的荼枭突然醒来,它艰难而焦急的道:“张天,向东南走,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第177章 大泽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