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了？”男人嗓音低沉，饱含磁性。
　　幼鱼却连连摆手，并不应声。
　　小丫头不肯吃，慕清明也不强求。
　　他修长手指握了勺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一碗馄饨吃完，天边已是冷星密布。
　　两人踏了满身清冷星光回到客栈。
　　第二日晨间，天色还未大亮。
　　客栈后厨的角门处停了一辆牛车，上面是采买好的瓜果青菜之类吃食。
　　赶车的是菜农王铁根。
　　平日里他这个点来时，厨房里的人早就在忙碌，然而今日任凭他怎样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难不成他们都没起床？不可能！
　　王铁根将耳朵贴在了角门上，只听得里面静悄悄，半点声音也无。
　　他摇摇头，打算绕到前门去算了，正要折身离开，脚下忽然踩到一个物体。
　　低下头看去，面容涌起难以置信，王铁根便弯了腰，蹲下身，揉揉眼睛，好让自己看的更加清楚。
　　忽然他发出惊骇的尖叫声，跌坐到地上，却以手撑地面，连连后退。
　　那是一只手，准确来说，是一根断指。
　　指甲因淤血呈现诡异的青紫色，一看便知道死前曾遭受了重物击打。
　　验尸的仵作仔细端详了断指，皱起眉头，“指端伤口边缘不整齐，呈撕裂状，是什么人，手力竟这样大？”
　　站在一旁的邢捕头看了半天，目中精光闪烁，“这还不是最离奇的地方。奇怪的是，我们在现场并未发现可疑的脚印，以及手印，一枚都没有。”
　　仵作眉毛皱的更紧，“这么多伤者，非一人所为才对，然而从力度及动作轨迹来看，又分明属于一人。”
　　他视线往地面看去。
　　铺了偌大面积的布匹上，零零碎碎堆满了遗骸，若胆小的人看到了，定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邢捕头面容闪过思量，“据我查证，此事应该发生在昨夜三更天左右。被害人一共十二名，皆是在客栈工作的人员。除此之外，昨夜客栈一共留宿成年客人三十五名并三名幼童，皆毫发无损。据他们说，昨夜也并未听到异常的声音。”
　　“报案的人是谁？”
　　“客栈后厨对面的房大娘，她早起出去倒恭桶，发现了吓瘫在地上的王铁根，然后发现了客栈后厨门口有异常，这才来报案。”
　　仵作叹了一口气，“我查验不出是何物造成的死因。似是人为，却超过人力限度。”
　　邢捕头大步走了出去，“我再去问问，看能不能有新线索。”
　　牢房里，挤满了人。
　　血案发生后，客栈里所有的人被带到了衙门大牢里。
　　现下，捕快们一个个传唤审讯客栈里的人，正好轮到幼鱼。
　　小丫头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敢说话，只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捕快。
　　“你是昨夜入住的？”
　　“嗯。”
　　“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
　　幼鱼缩缩脖子，可怜兮兮的，“我……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捕快看她面容里都是惊恐，神色慌张，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摇摇头，把她带了下去。
　　下一个带上来的，是慕清明。
　　男人坐在椅子上，眸色里平静。
　　捕快懒洋洋的，例行公事道，“你是昨晚入住的？”
　　“嗯。”
　　“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
　　“嗯。”
　　捕快正要摆摆手换人，忽然坐直身形，面容震惊看他，“你说什么，你听到动静了？”
　　慕清明缓缓点头。
　　捕快定定看他，忽然焦急起身离去，不一会儿，邢捕头沉步走了进来。
　　他坐在桌前，目光像秃鹰一样锐利。
　　“昨晚你什么时候听到的动静，是什么声音？”
　　慕清明眸光里闪过思量，低低道，“约摸二更时分，我听到脚步声，似是灵长类动物发出来的……”
　　“等等！”邢捕头皱紧眉头，出声打断慕清明，“你说自己听到脚步声？脚步声这样轻微，你能分的出是人还是动物？”
　　“当然了。动物四足均有肉垫，且覆盖毛发与指甲，它们行走时无法掌握控制力度，会发出明显的足迹回声。还是很容易能分辨出来。”
　　邢捕头倒吸一口凉气，定定目光直直看着慕清明。
　　“除此之外，你还听到什么声音？”
　　慕清明微微颔首，“有。我听到血液喷射的声音。”
　　“还有呢？”
　　“还有，口哨声。”慕清明忽然抬头看他，“我听到有人吹响口哨，那种感觉很怪异。我总感觉，那些动物是被人控制了……”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邢捕头面容严肃几分，后面记录文书的捕快却皱了眉头。
　　动物潜入客栈，杀死十二人，这听起来怎么这样不可思议？
　　他正想出言相劝，然而邢捕头冷声吩咐道，“去查一下，谁家养了凶猛动物。”
　　都说了是灵长类动物，这么个查法，会折腾到几时？
　　他们还要赶时间去东京呢。
　　“不。”慕清明出声阻止，“这样你是查不出什么的。城里可有杂技团之类？该去那些地方调查才是。”
　　灵长类动物分类特别多，从猴子，狒狒，大猩猩都属于此类，灵智开化，易被训练。
　　只可惜灵长类动物有一个缺点，就是相貌丑陋。
　　时至今日，颜值对于动物而言，还是能寻到饭碗的大杀器。
　　所以，长相丑陋的灵长类动物，普通人家养不起，富贵人家不屑养……
　　城东的已巷口。
　　这里前几个月时来了一队杂耍团。人倒不多，除了一个矮胖的男人是老板，还有一对哑巴少年。
　　他们带了许多东西，大大小小的笼子足足十几个，如今全被绑在马车上，准备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
　　矮胖老板正坐在巷口晒太阳。
　　虽然这里并不冷，但阴凉地方温度还是有些微凉。
　　他拢了拢发白的袖口，眼神无助看向天空。
　　初来时，看热闹的人还是很多的，也有人为了孩子勉强给了三文的门票钱。
　　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大家对他的杂耍团失去了热情和兴趣。
　　“再不走，就走不了罗。”
　　矮胖老板忽然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
　　他忽然转头，满脸怒容呵斥道，“动作快一些，再偷懒，剥了你们的皮！”
　　哑巴少年唯唯诺诺点头，忙加快了手中动作。
　　再回过头来，他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门票多少钱？”
　　矮胖老板没好气的摆摆手，“没了！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不营业了！”
　　对面的身影仿佛闻所未闻，冷冷掏出半钱银子，“门票三文是吗？我出半钱银子寻个趣头。”
　　矮胖老板面容怔住，呆呆看着他。
　　对方缓缓走近，“可有什么精彩的看头？”
　　矮胖老板摇摇头，“真的看不了的，你看，我都已经打包好了。”
　　他指向被油纸布捆绑的结结实实的马车。
　　不料，男人只撩了眼皮淡淡看他一眼，“老板，有大买卖上门你不当回事，你可知我是谁？我是林府里的管事，专门来请你去一趟，我们老爷子，出纹银五十两。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过瘾！”
　　矮胖老板神色凝重，眸中闪过思量。
　　骨碌碌的马车行驶在一栋宅子前停下。
　　最先下车的，是一名矮胖的男人。
　　他身后跟了两名面容清秀的少年，手中拿了箱子等物。
　　只可惜任谁打招呼，只是嗬嗬出声，似是口不能言。
　　林府里出来许多家丁，帮忙将后面马车从角门赶至府中后院。
　　矮胖老板被领着喝了两盏热茶，待他去到后院时，马车油布已被卸下，笼子也被放到地上。
　　有几名丫鬟正端了铜盆，里面似乎是干豆粒，玉米粒之类杂粮，正要喂食笼中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