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已仔细打听了,慕清明从小就天资聪颖,才智过人,所以,这一切还是因为他太聪慧。
他就像一块璞玉,只需要精心打磨一番,绝对能大放异彩……
宋夫子决定把他引荐给自己的得意门生——赵知县。
一来他不愿意埋没人才,二来也是为了回报慕清明替他儿郎洗清冤屈。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酒楼。
早有小二守在门前,见状上前一步,推了笑脸,“宋夫子,里面请。”
小二见慕清明衣着普通,又面生的紧,想来是宋夫子新收的学生,便直接无视了他。
慕清明面容淡淡,毫不在意。
楼上的包房里,空无一人。
宋夫子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慕清明仍旧垂手站立一旁。
宋夫子目光炯炯,带了暖意,“慕小子,来我身边坐。”
慕清明才恭敬落座。
小二替两人斟了热茶,又轻轻带上包房的门。
宋夫子目露感激,“慕小子,上次的事多亏了你,不知你是如何分辨出那人死因呢?”
上次他心中就存了疑惑。
衙门里仵作花了整整一天时间验尸之后,得出的结论和慕清明一模一样。
然而,慕清明只用肉眼打量几分钟便有了定论。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慕清明面容恭敬,语气淡淡,“宋夫子,我是一名猎户。长年在山林里打猎,亲手捕获的猎物不胜其数。无论它们是溺水而亡,还是刀剑所伤,亦或误食毒草,我都能分辨出来。想来,人体和动物结构也是差不多。我只是细心一些而已。”
宋夫子赞叹点头。
慕小子如此心细,又能快速把所学知识运用到生活中去,真是勤学多思的典范。
他越看慕清明,心里越觉得十分满意,恨不得把他收入囊中,噢,不,收入门下……
宋夫子不知道后世有人称他这种心理为:当你看一个人顺眼时,他全身都是优点。
反之,亦然。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门前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最前方一个男子,是高翰墨的得意门生,名叫曹经纬。
他名字来源于有名的‘经纬天地’。跟田状元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寄托了无限的期望与美好憧憬。
曹家财大气粗,自然不乏名师登门。曹经纬也的确有天分,作诗写八股文皆是一流,小小年纪便拜入高翰墨门下,看人未免带了几分傲气。
此刻,他一眼便扫视到坐在宋夫子旁边的慕清明。
那日书馆门前的事他听几个同窗说起,当听说高翰墨将那农家小子奉为座上宾,他却十分不爽。
对,就是不爽。这样一个出身卑贱,连书都没念过的穷小子,有什么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又有什么资格来参加赵知县的酒会?
他拳头捏紧又放松,同几人一块给宋夫子鞠躬,“宋夫子好。”
宋夫子招招手,“都来的挺早,坐吧。”
曹经纬看着座位,眉头皱起。
勿需质疑,方知县绝对是会同宋夫子坐一起,但那个野小子凭什么能坐在宋夫子旁边,离赵知县如此近?
“宋夫子,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何人?”曹经纬态度恭敬问到,欲言又止的话里隐藏了轻蔑之意。
慕清明目光冷淡,在他脸上扫去。
按理说此时,他便要站起来自我介绍一番。
但,他很快垂眸,身形岿然不动。
气氛凝重起来。
曹经纬脸色铁青,在这林县,他几时受到这样的无视?
宋夫子抬脸,神色淡然,“经纬,这位是慕清明慕公子,与我是同乡。”
曹经纬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握,面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和道,“原来是夫子同乡,看样子年岁比我要小,我便直接称呼你名字了。”
心中满是不屑,一个乡野小子,连名字他都不屑记住,更不可能称其“慕公子”,呸!
慕清明垂头,罔若未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气氛沉重,几个书生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曹经纬不敢相信此人如此没有眼力,竟公然视自己不存在,满脸愤然,碍于是宋夫子带来的人不好发作,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
他走到宋夫子旁边看了看,面露为难,“宋夫子,我们坐哪里?”
宋夫子皱了眉头环顾一圈,这个圆桌可以坐六个人,此时还剩四个座位,不算赵知县的话,他们已有五人。
曹经纬旁边一个瘦小书生站了出来,不客气朝慕清明道,“喂,地方不够了,我俩坐另一桌去。”
慕清明抬头,眸光冷冷盯了曹经纬。
凌厉眼神令他暗暗心悸,不由收了自己洋洋得意面色,露出几分凝重。
慕清明傲然起身,未发一言,走到旁边桌子坐下。
宋夫子转脸看他动作,“慕小子……”
慕清明声音清朗,“无妨,宋夫子,坐这里也一样。”
既如此,宋夫子也不强求,目光微不可闻扫视曹经纬一眼。
从前他只觉得曹经纬有些傲气,然而今日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暗暗摇头,高翰墨这次只怕是看走了眼……
曹经纬张狂惯了,虽表面文质彬彬,其实除了高翰墨,他从未将宋夫子放在眼中,见慕清明如此识趣,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赵知县位置旁边的座椅上。
宋夫子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
然而后落座的几个书生,动作小心翼翼,有人面带同情,有人面露遗憾,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谁叫这小子出尽了风头呢,现如今活该糟冷眼。
门口又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除了宋夫子,和另一桌的慕清明,其他人皆迎了出去。
曹经纬走在最前面,笑容满面,“赵知县,请。”
后面书生也纷纷拱手,“赵知县。”
赵知县面容淡淡,搜寻到宋夫子身影,登时快步走到他面前,鞠躬拱手,“恩师,学生有礼了。”
宋夫子看着年轻有为的得意门生,面上露出笑容,“赵知县不必多礼。”
赵知县闻言再次鞠躬拱手,“恩师此话错矣,在恩师面前,没有知县,我只是一个学生。”
曹经纬暗暗吃惊,赵知县对宋夫子态度居然如此尊敬。
他平素从不将宋夫子放在眼里,顿时心中有隐隐懊悔和不甘,早知道如此,他在书馆时就该多和宋夫子亲近了。
眸光里转过思量,曹经纬忙快步进来,朝宋夫子鞠躬道,“饮其流者怀其源,学其成时念吾师,只有宋夫子这样的老师,才能教出赵知县这样的好学生。如此师生情深,曹某人观之受益匪浅。”
宋夫子目光抖了一下。
赵知县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同恩师说话,外人勿多言。”
曹经纬面色僵住。
说罢,亲自替宋夫子斟了热茶之后才落座。
曹经纬连同剩余的书生也皆坐了下来。
他心中多有不悦,却不敢表露出来,又抬了笑脸主动向赵知县问好。
赵知县面容淡淡,随口敷衍几句,便环顾一圈,低头问宋夫子,“恩师,您说给我举荐一个人,不知是哪位?”
宋夫子面带笑意,转头道,“便是他了。慕小子,这是赵知县。”
慕清明站起身,恭敬垂头拱手,“见过赵知县,小人是慕清明。”
赵知县暗自吃了一惊,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如此稚嫩,竟值得宋夫子亲自写信再三确认他一定要来赴约?
更何况,少年郎虽长相俊郎,身材高大,然绣花枕头多数是中看不中用,怎么看他都不像宋夫子夸赞的‘拥有惊天之才之人’。
然,宋夫子标准一向严格,既然能入了他的眼,赵知县便不敢起轻视之心,朗声道,“慕公子不用多礼,你我皆是恩师门下学生,今日身份相同。”
第56章 举荐的人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