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她?你认为是她把你推入这般境地?”韩赤月忍不住出口反问,神情有一丝松动。
赤炎摇摇头,唇角轻挑:“我还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我知道自己的仇人是魏吴国皇帝。不过,若不是汉唐皇帝上官惜若轻易扣住我,又怎会给魏吴国皇帝以可乘之机?所以,对于上官惜若,我虽说不上怨恨,却也不愿意亲近。”
韩赤月露出一抹苦笑,随即轻声问道:“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吗?你随我去见上官惜若,我负责送你安全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怪了,为何上官惜若一定要见我。我究竟那块儿肌肉长的那么奇特,勾起了她那么大的兴趣。”赤炎有些不解的道,对于上官惜若的执拗他真是理解不了。
韩赤月却露出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径直道:“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在现今的境况下,您觉得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当然没有。”韩赤月拿出一把短匕首很认真的道:“不过为了你行动方便,你该换一副容貌。”
“毁容吗?”赤炎不愧是在立尸之地活下来的人,是以在这种场合犹能开玩笑。随即将已熟睡的儿子放到干草搭成的草铺上,抬起脸,眸子闪出精光道:“想必你的目标在我的锁喉之上,动手吧。”
“只要你不做对不起上官惜若的事儿,我的目标永远在你的锁喉之上。”韩赤月笑道,开始剔去赤炎续留多年的胡须。韩赤月微微叹口气道:“这么好的胡须,想必续了多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以平生并未刮过胡子。”
韩赤月突然降低了音调,略微清冷的道:“恨吗,不甘吗?”
“我只想活着,起码此刻不能死。”赤炎眉间掠过一抹坚毅,当他的视线触及到自家孩儿时又瞬间柔化,“知道吗,有一种花儿每到冬天的时候,他地上的部分就会自动腐烂。可是他从来不心疼,因为他知道只要根还在,总有一天这冬天会过去。”
胡须已剔去了一半,韩赤月悠悠的道:“良禽择木而栖,身为英雄人物,自然也应当择主而事。想当年,张仪离开了侮辱他的楚国方在秦国成就霸业;范雎离开了鞭打他的魏国也才成为迎候……”
“韩赤月,话要说给有心人听才好。对于我来说,太太平平的把孩子已成为我唯一的目标,其他的事儿,我不想多想也不愿意多参与。”赤炎打断韩赤月的话,脸上微微显出一副不耐烦。
韩赤月手下未有任何停顿,眼神却一派了然,“若你当真能放下那边也罢了,只怕你一心想要复仇,反而无法将孩子平平和和的养大。”
“子非鱼,焉知鱼想复仇?”赤炎努力摆出一副平和的神色,殊不知人的戾气并不能完全压制,何况是在韩赤月这样见惯他人的人前。
韩赤月微微一笑,口无嘲弄的道:“子非我,焉知我不知。倒是你这样的反问,更让我确信,你的未来不可能平和。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合作,把你的梦想也融入在我们的梦想里,毕竟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赤炎霍然抬头,眼中精光大作,不无威胁的道:“我早就看出上官惜若不是一个安于汉唐的人物,却没有想到他有囊括魏吴国之意?想当年她在魏吴国的安然,倒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错了。”韩赤月快速反驳,并坦然的迎向对方的视线,加快手中的动作道:“一个小小的魏吴国并不能满足上官惜若的胃口,她的梦想可比这个大多了。”
赤炎心有所动,却依旧语气难平的道:“总不能说他有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吧?”
“为什么不能呢,四海也好八荒也罢,说到底百年之前不过是一个国家。若不是有心人士搞分裂,又怎会有汉唐威武之分?何况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统一是天下大势,上官惜若为何要让自己的国家成为被吞并的一个?”韩赤月看似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殊不知这样的答案才更令人心惊。
赤炎忍不住挑起双眉,不服气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天选中的人会是汉唐?魏吴国的总和实力终究还是排在首位的。”
“是吗?国君以何统天下?刑德而已。而当今天下将其实施最好的国家,非上官惜若莫属了。再说,魏吴国虽然目前看似强势,然其国君并无器量,你觉得上天会把国家这样的神器交给这样一位毫无器量的人把玩吗?”
赤炎没在说话,和汉唐皇帝上官惜若接触过的他,自然晓得对方器量恢宏,行事颇有大国君之风范。三百年前,汉唐本就是那统一大国的国都所在,所以如今若有汉唐统一四海,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说了这么多,不知阁下考虑的如何?天下五国,不知你会选择加入何国?”韩赤月自然没有放过对方表情的松动,是以笑着说道。
“已走投无路的人,还谈什么择主而事?”
韩赤月将匕首用水冲净,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对这意料之中的结果低声道:“你同意了。相信我,过年以后,你会感谢这个决定。”
“会不会感谢这个决定我不清楚,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上官惜若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何如此替她说项?”
韩赤月低头一笑,视线转出几分温柔道:“那个人倒是没有给我任何好处,不过去分给了我一半她的梦想。所以,我不是为她而说项,我是在为我的梦想而努力。因为那个梦想太大,若没有良臣勇将支撑,就难以实现。”
风和天丽,蓝天白云,街头一片安静,甚至走了一路,他们也只遇见了两个人而已。若在乡间小路,这样的场景在正常不过,然而他们却行走在最繁华的闹市,所以这过分的静谧让赤炎觉得有些不正常。望了望比平天安静许多的茶馆,赤炎忍不住低声道:“发生什么了吗,这里不应该是闹市吗?”
“好像宫中什么人去世了,所以禁市三天。”韩赤月对魏吴国了解并不深,只好将道听途说的消息传给了赤炎。
赤炎微微一思索,忍不住手脚一阵发凉。若说魏吴国皇宫内有可能遭遇死亡的人,只剩她了吧。想那个人一辈子与人为善,也曾对自己多多提点,可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为其送终。
注意到赤炎略带悲伤的神色,以及其紧紧握起的手,韩赤月忍不住出口道:“你知道是谁?”
“但愿我猜错了,可如今的情形,除了魏吴国的太皇太后,还能有谁?”
韩赤月微微一怔,出声安慰道:“节哀顺变。”
言语间二人便已来到了定制的雅间内,韩赤月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上官惜若的身影。正当他焦急的想要奔出外面去寻找时,赤炎却手拿着从天而降的鞋子,呆呆的道:“不用出去了,那人在房梁上。”
抬眼一看,才发现上官惜若横跨在房间的大梁上,两条腿自由自在的晃来晃去,嘴里还叼着一个苹果核。她身上那件雪白色丝绸衣衫已被灰尘染成灰色,配上她那张沾满泪痕的花脸,倒算得上相得益彰。
“上官惜若,快下来,危险。”韩赤月吓得腿都有些软了,若换成平常,他自然不担心,可如今的上官惜若……想到上官惜若近来的情况,韩赤月又急忙摇头改口道:“不,不用下来。你好好的在哪儿待着我去接你。”
上官惜若似乎此刻才发现他们两个,见到韩赤月冲她喊话后,急忙松开抱着大梁的手冲韩赤月招手。大梁本就被木匠踢得光光又滑滑,何况上官惜若身穿滑不留底的丝绸衫,是以她不负众望的往下滑。
韩赤月见状,迅速一跃而起。不过,或许是计算错误,或许是天意弄人,总之韩赤月没有接到上官惜若,反而一头撞在大梁上,头上起了一个不小的荷包,他也被撞回在地。
仰头观望房梁,上官惜若依旧好好的在那儿,只不过是由横跨变成了倒挂金钩而已。上官惜若嘿嘿一笑,嘟囔了一句:“原来也可以这么玩儿,好帅。”
于是仰面朝天尚来不及爬起的韩赤月,只见一个白色的物体快速向自己移来,尔后腰间便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一个算不上温香软玉的人就这样硬生生的扑在了自己怀里。
血液开始逆转,眼前一片梦黑,唯有感觉神经突然变得无比的灵敏,灵敏到能够感觉出不同部位的不同触感。疼痛?疼痛好像转移了,集中到某一个不可言明的部位上。
赤炎先是用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开始蒙住自己的眼。后来一想不对,反而就用手开始蒙住自家才一个月儿子的眼。心里忍不住埋怨道:“这两个人,即便是君臣相合,也不用到达这种地步吧。还有他这个外人呢,注意一下场合好不好?”
“上官惜若,你可否先起来先?”韩赤月艰难发声,心中却一直在打鼓:上官惜若此刻千万不要说出太过直白的话语,虽然现在的上官惜若似乎说出什么话都没有实际意义。
第一百三十章 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