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惜若却一如既往的推开韩赤月,歪着脑袋道:“我不坏,那谁坏呢?我是个任性的恶魔呢,就这样‘咻’的一声将赤炎将军从千军万马中偷了出来,然后故作大度的把他放回去。然后他的家人就死了,就这样被我害死掉了。”
“上官惜若,你还知不知道你是谁?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韩赤月一手固住上官惜若,十分粗鲁的将镜子摆在对方面前。上官惜若转头逃避,韩赤月就移动镜子,再一次的让她正视镜子中的人。
上官惜若奋力的逃开,拿枕头扔向韩赤月,尔后双手抱头道:“不,我不要看。我才不要看处心积虑的杀人狂魔,我不要看……那个人好恐怖,浑身上下都写着杀人……”
韩赤月立即把镜子扔到一旁,擦掉几滴眼泪,跑到上官惜若面前安慰道:“好,不看了。咱们不看了,好不好?上官惜若,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好不好?”
“我不会打人,我也不会骂人,我只会害死人。你知道吗,我害死了赤炎将军一家人呢。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被我害死了。我好厉害对不对,他们就这样哗啦一下,然后血就喷出来了,那些人就由热的变成凉的了。”上官惜若掰着手指说道,眼里一片迷蒙。
那股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把韩赤月给淹没了。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是看着上官惜若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语,看到曾经无比聪明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韩赤月就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痛。
为什么变笨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上官惜若?她明明还有很多该做的事儿没有做完,明明还有很多计划尚未来得及实施……很多没有贡献和想法的人都还活的好好的,为何一个用心经营未来的人,却要遭此横祸呐。
“你不说话了,为什么不说话了?你讨厌我,对不对?我确实该讨厌啊,那么多人……我手上,有那么多人的血……我不该活着,对不对?阿拉,这是什么,眼泪吗?原来你会流眼泪啊。嘿嘿,怎么流下来的,教教我,好不好?”
韩赤月吞下那数滴略显咸涩的眼泪,思及若再寻不到赤炎将军,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是以只好盯着上官惜若违心的道:“上官惜若,你害死了赤炎将军一家人还不够,难道你还想害死赤炎将军吗?现在魏吴国皇帝正在全国通缉赤炎将军,还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若是咱们不能提前找到赤炎将军,他就要被人害死了。”
“害死,谁要害死谁?害人是不好的行为,不能够害人的。”上官惜若仿佛完全不能领会韩赤月的话,又似乎只能抓住一两个词,是以十分迷茫的问道。
韩赤月抿了一下嘴唇,沉声一字一顿的道:“是你,你要害死赤炎将军。”
“不,我不要害人了。害人很恐怖的,老的,少的,都会死掉的。他们会变凉的,会用眼睛瞪着你的。不要害死人了,我不要害死人了。”上官惜若退缩了几步,嫌弃的打着自己的手。
韩赤月紧紧的握住上官惜若的手,继续一字一顿的道:“你不想害死赤炎将军对不对?”见上官惜若剧烈的点头,韩赤月继续说道:“那么,你知不知道赤炎将军在哪里?”
“赤炎将军,在哪里?我找找,赤炎将军在哪里?”上官惜若迅速抽离自己的手,开始翻箱倒柜,查看茶壶茶杯,甚至开始在桌子底下寻找。
韩赤月见状不由得为之一酸,制止她后,低声道:“赤炎将军不在这里哦,赤炎将军在魏吴国。赤炎将军想要逃离魏吴国,你说,他会去哪儿呢?”
“他会去哪儿呢?”上官惜若盯着韩赤月,渴望着对方的回答。
韩赤月拳头紧紧握起,掩饰不住哀伤的道:“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说赤炎将军会去哪儿呢?”
上官惜若摇摇头,有些无措的望着韩赤月。
“赤炎将军要从魏吴国逃跑,你说他会从哪儿逃跑呢?”韩赤月继续语速极慢的说话,甚至为上官惜若铺开了一张地图。
上官惜若迷茫的神色并未减轻多少,只是却不想刚刚那么茫然了。她拿起地图,细细上下看了几遍,高兴的道:“这个形状我见过,嘿嘿,我在梦里见过。好熟悉哦,这是哪里呢?”
“这是天下的中心,汉唐。”韩赤月眸色深沉,一字字说道。
“含糖,甜吗?这个也好熟悉,好像也见过,这个是哪里?”上官惜若像个小学生一样,举着地图开始请教韩赤月。
这样的上官惜若让韩赤月脸色浮起了一抹喜色,毕竟只要不再想她害死人的事儿,就足以让人开心了。韩赤月看了一眼上官惜若所指的地方,低声道:“是东狄,是东狄神龙府。”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想把这个地方挪到这里?”上官惜若自言自语道,话语里满是不解意味。
韩赤月见状不由得心惊,更是为之一心软,“原来,你想把南夷融入汉唐,为什么?”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我手里?”上官惜若十分惊讶,似乎她早已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
韩赤月的眸色再度变暗,他一字一顿的道:“有一个人想从魏吴国逃跑,你说他会从哪儿逃走呢?”
“这儿吧,我讨厌这儿,所以从这儿逃。”上官惜若说出了完全没有逻辑的话,说出了正常人会嗤之以鼻的话。不过韩赤月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他低声道:“好,咱们去这儿,好不好?”
人偶尔会做傻事,或者说明知道那是傻事儿可还是忍不住去做。比如赤炎将军就忍不住乘夜为他一家老小收了尸,起了坟。若放在寻常人身上,这不过是理所应当的小事儿一件。可问题是赤炎将军不是寻常人,他的家人也不是自然死亡。
所以当魏吴国新皇帝听说赤炎将军的家人一夜之间全从法场消失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赤炎将军还活着,而且还在魏吴国。斩草不除根,定当受其反噬,所以不论壬擎棋怎么说怎么劝,魏吴国皇帝还是非常固执的下了全国通缉令和格杀勿论令,并下诏各个关口严加提防赤炎将军逃离魏吴国。
消息没有腿,但是他传播的速度绝对快于有腿之人的行走。所以当赤炎将军昼宿夜行赶到‘天月关’时,他的画像早已高高的挂在关口上,而与他相熟的战友们也开始轮流值班巡查。
多么讽刺,曾经检查别人的人如今却成为了阶下囚。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以性命相交的兄弟,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敌人。翻云覆雨只需一瞬,而人却已各自天涯。
赤炎将军没有冲动的现身,他不是不相信昔天的友情,而是不乐意拿自家孩儿的性命冒险。所以身穿蓑衣的他,站在长达三米队伍的最后,细细的查看着这一切。
曾经作为将军的赤炎,从军队的戒备程度以及盘问程度就知道自己绝对是高度危险人物。简单来说,一旦发现就地处决无需废话。看着一个个长的和自己相似的人被捆绑受压,赤炎将军倒吸一口凉气,再度退回了暂时容身的小庙。
赤炎将军每天都去关卡查看,很想看到对方因时天的推移而不再严格检查。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检查的细致程度一天严过一天。
食盒的存粮越来越少,孩子的情况越来越差,赤炎将军也越来越愁,心想难道这个天月关就是自己的生死关吗?身为一个军人,他自然不怕死,只是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他赤家这仅剩的一根独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赤炎将军每天偷偷观察守关士兵的同时,也有人在偷偷的观察他。略显不安的韩赤月对着身旁的人道:“他肯定很着急,你看那满嘴的火泡。”
“哦,他很着急。你是他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也这么着急?”听声音像是上官惜若,看人却有点儿恍惚。平天里一脸自信呼风唤雨的人,此时却略显萎缩,如同一条失去海洋的鱼儿。
明白人面对糊涂人时总会产生一种无力感,韩赤月也不例外。沉默许久,他终究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你还要自责多久?何况现在比起问对错来,想对策才是重点。”
“自责?什么是自责,好吃吗?不要说让我听不明白的花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此时的上官惜若眼神空洞,行动缓慢,唯有食欲空前的旺盛。一个时辰前她刚刚吃过饭,而今却又饿了。
自从知道赤炎将军一家被满门抄斩后,上官惜若就成为现在的样子了。好像这也不对,当时她只是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变得痴痴呆呆,后来就越发严重了。
也曾请名医看过,望闻问切后,那些名医却都摇摇头,二话不说的离去。被韩赤月问急了,才勉强出口道:“一个装满清水的杯子,被风吹进了一个水草的种子,在某些因素的催化下,水草铺天盖地的长了起来,而今已经将杯子占满了。天意如此,人又能有何作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人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