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羽夕抿了抿唇,心下说不清是何滋味,重活一世,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脱离了原本的路途在走,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也可以逃脱厄运?这样的变化对他,甚至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离羽宸却先一步发现了她,立刻兴奋的喊道:“姐姐!姐姐快来!”
随即他一脸骄傲的抬起了下颚对着离婷趾高气昂道:“我姐姐可厉害了,一定能够赢过你!你不要太得意哦!”
离婷闻言朝着离羽夕看来,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离羽夕微微一愣,便对她友好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十二岁的妹妹,她就是不能用对待一般的孩子比如离羽宸那样去对待她。
她走进凉亭,按住了离羽宸扭动个不停的小小身子,有些严肃的说:“宸儿,不得胡闹,婷妹妹棋艺高超,又岂是姐姐能够比拟的。”
离羽宸顿时一脸的不服气,朝着桌上那盘棋努了努嘴,说:“姐姐你看,我的帅都快被对面的吃掉了!”
离羽夕顺着离羽宸的目光朝着棋盘看去,果不其然,离羽宸的车已经七零八落的被吃了大半,仅剩的几个也是稀稀疏疏,散落不堪,而对面的离婷托着腮一脸好奇的看着离羽夕,忽然笑道:“你就是我娘亲一直提起的羽夕姐姐吗?”
离羽夕一愣,随即扬唇回道:“是啊,早就听说婷妹妹棋艺未逢敌手,今日一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也许是离羽夕这么礼貌而疏离的态度让离婷有些无所适从,她连忙摆了摆手说:“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话音刚落,她抬眸带着写忐忑不安的偷偷看了看离羽夕的脸色,迟疑道:“羽夕姐姐,愿意与阿婷下一场吗?”
看来小姑娘骨子里也是不服输的,只是因为刚刚宸儿的一句玩笑话便当了真,离羽夕心下暗暗叫苦,她的象棋只是初出茅庐而已,可不敢与这个名气享誉京城的女孩比试,但眼下自己是骑虎难下,只好佯装镇定的对她一笑,说:“好啊。”
看她答应下来,离婷忙不迭的作势要收掉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来过,却被离羽夕抬手制止了,面对她不解的眼神,离羽夕笑道:“不用重新来过了,我们速战速决,就以宸儿与你的这盘棋作为起点,如何?”
离婷有些为难的看着棋盘上似乎已成必死之局的棋子,不知道离羽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说:“轮到羽夕姐姐下了。”
或许她以为自己只是想快点输掉可以摆脱她,但离羽夕却并不这么想,若是前世的她一定是不用离婷说就会要求重新来过,可已经重生过的她,早已经超脱了生死,所以所看之事也会比常人更加长远一些,因此她并不需要重新来过,而是——绝、处、逢、生。
离羽夕迅速的看了看目前的局势,宸儿所执的霸王已经快被对岸的刘邦围的四面楚歌,但此局并非必输,若是她来下,也只是输得比较慢一些罢了,她不敢放松,看着棋盒里为数不多的棋子,她首先执了一棋,迅速的吃掉了一颗正要突破最后防线的卒。
离婷眼前一亮,像是棋逢对手般的,也迅速落下一子。
果然不愧是未逢敌手的离婷,离羽夕收敛了刚才隐隐的轻慢之心,开始纵观局势,每一步都下的极为小心翼翼,而离婷也是步步紧逼,渐渐令离羽夕无处可逃。
半个时辰过后,看着眼前几乎已经满是红色棋子的棋盘,离羽夕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说:“看来我已经输了。”
而离婷却一点都没有胜利的喜悦,而是带着一种终于找到了对手的狂热注视着离羽夕:“羽夕姐姐真厉害!娘亲经常夸羽夕姐姐聪明绝顶,果不其然!若是这盘棋从头来过,阿婷也不能保证一定赢呢!”
对于这个离婷,离羽夕一直都没有掉以轻心,能够成为林芝婉的女儿,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父亲的宠爱并享誉京城的女孩,她可不见得是什么天真烂漫的纯真少女。
此刻看她兴奋的双颊都是红扑扑的样子,离羽夕对她露出了个温和的笑,也措辞恳切的回道:“婷妹妹谦虚了,切身体会过后我才明白棋法之精妙,妹妹果然聪明绝顶。”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离羽夕轻轻拉了拉离羽宸的袖口,他立刻会意,可怜巴巴的看着离羽夕说:“姐姐,我饿了。”
离羽夕顺势离开了离婷的目光,看着离羽宸笑道:“不是刚刚才吃过吗?”
离羽宸扁了扁嘴,一副哀怨到不行的样子,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又说:“可我又饿了,姐姐我们去吃东西吧!”
离羽夕宠溺的刮了刮离羽宸的鼻子:“小馋猫,婷妹妹一个女孩子都不喊饿。”,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转过头来对离婷道了句:“宸儿有些饿了,婷妹妹要一起吃些东西吗?”
离婷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很懂事的说了句:“阿婷不饿,羽夕姐姐和羽宸哥哥去吃吧,羽夕姐姐下次能不能继续陪阿婷下棋?”
离羽夕到底还是不忍拒绝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充满希冀的看着自己的模样了,很肯定的答应了一声,这才拉着离羽宸的手离开了凉亭。
似乎就这么一会子的光景,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离羽夕帮衬着三夫人掌家的事儿了,沿途的下人都一副不胜惶恐的模样恭恭敬敬的称一句“见过三小姐”,连嚣张的不可一世的离晓暇和离小媛都是一副银牙咬碎了的样子,却不得不强忍着从她身边走过。
不得不说林芝婉的速度确实是很快,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不一会儿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将军府里出了个协同掌家的大小姐,不得不说,还是十分受用的。
不过这中馈之权十分来之不易,若非林芝婉恰好身体欠佳,而自己又有可以为她所用的地方,确实捞不到自己的头上,她在房中静静思索,若不趁此机会做些什么,那可就太可惜了,中馈之权可不仅仅只是外出购置布匹分配各院的权利,它能做很多事情。
离羽夕的目光不禁投到了门前几个丫头身上。
前世的她软弱无能,连随意一个负责洒扫的下等丫头都敢明目张胆的反驳她的话,而今生重活一世,她忽然就明白了驭人之术的重要性,于是开始慢慢的恩威并施,果然令她们乖乖为我所用,但是……
离羽夕微微皱起了眉。
在这当中,目前没有一个是不带着惧意与自己回话的,更妄论心腹。
这一点始终是自己掌握不好的,赏的太多好逸恶劳,而罚的太重难免会有反心,是以她身边现在连个可以说上两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她看了看那个一直固执守在门口无她召令坚决不放任何人进院的香雾,指腹轻轻扣着桌案,半晌,她忽然说:“香雾,进来。”
香雾有些不解的看着突然把自己叫进来的离羽夕,但还是一句都没有问,只是站在了那里,低声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离羽夕饮下最后一口碧螺春,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干净而秀气,既不过分美貌,也不丑陋的令人生厌,是让人看了十分舒服的模样,想到此,她抿唇一笑,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香雾,你家里有几人?”
似乎是被她这么开门见山的问法吓到了,香雾怔怔的看着一脸悠然自得的离羽夕,半晌后才迟疑着回道:“回大小姐,奴婢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哥哥与奴婢相依为命。”
在她说话时,离羽夕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她注意到香雾在提起她的兄长时本来明亮的双目忽然微微一黯,离羽夕直觉可能是有什么事,又问道:“你的哥哥怎么了?”
香雾可能是有些意外于离羽夕敏锐的洞察力,也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半天,她才用细如蚊呐般的声音道:“哥哥他……好赌成性,所以奴婢逼不得已,才卖身进了将军府为婢,眼下他又欠了笔赌债……”
原来是有个不成器的哥哥,离羽夕心下了然,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没有再与她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香雾以为离羽夕嫌弃她有个这样的哥哥,当下眼睛一红,哽咽的告了退。
离羽夕心下盘算着这件事,到底要给香雾一个交代,只是不能明里去说,也就由着她去了。
一瞅时辰,居然已经接近晌午了,与林芝婉说好是今日去采购布匹,当下便叫上了离羽宸一同出府。
眼前的布匹不禁令离羽夕有些眼花缭乱,若是真正的十四岁时候的她或许会喜欢这种明亮的有些刺目的布匹,但现在的她更向往于沉静而淡雅的素色。
所以她挑选的多为淡绿或浅蓝之流,偶尔配些浅粉,而给其他人则挑了些色泽明亮艳丽的大红或大绿的布匹,再挑了些林芝婉喜欢的淡粉云锦纹,便递上从将军府账房所支来的银子付了账。
看着离羽宸身上已经有些过时的款式,离羽夕自作主张拿出自己的私银也给他添置了几件布匹,都是很可爱喜人的模样,相信做出来穿在他身上一定好看,离羽夕爱怜的摸了摸离羽宸的头发,拉着他就要往回走。
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她做梦都不会忘却的声音:“姑娘家偏好亮丽抢眼的颜色,离小姐怎如此素净?”
“羽夕,为了我,成为我最好的棋子。”
“羽夕,不要逼我……”
“羽夕,为了我的皇位,你去死吧……”
“羽夕……”
一念成魔,一念执着。
天知道她需要多好的修养才能忍住不冲上去立刻就把雪亮的刀子刺进他乌黑的心肝。
试问这天下上哪儿去找她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离羽夕勉强控制着自己心下那股翻江倒海的恨意,故作平静的施施然行了一礼:“见过三殿下。”
莫北源慢慢走近她,饶有兴致的将她打量了一圈,似乎确实对她淡雅的衣裙很感兴趣,但离羽夕清楚的知道,能让莫北源这么有兴趣的,绝对不会是她别出心裁的装扮,而是将军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
熟悉的气息在她的身边蔓延,她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她,嘴角的冷漠与嘲讽是她今生今世不愿再去回忆起来的梦魇。
“离大小姐还未回答本宫的问题,为何女儿家偏好的大红大紫而离小姐却偏偏不屑一顾?”
为何以前的自己会被眼前这个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都是一股讨人厌气息的男人迷得团团转?眼里如碎冰般的情绪渐渐融化,哪怕心里很想回他一句与你无关,但如今的身份却并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第十五章:羽夕掌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