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出尘终于把韩家寨从南门攻来的问题解决,心中忧虑北门那边的情况,即使体内的真气只是刚刚回复管束,却还是再次勉力运起劲来全速疾奔,回头向赵匡胤打了个眼色,跟着便以他那神速若电的身法,迅间把赵石雷三人全抛在后面的直冲北门,还未到达之时已听得阵阵的战阵互拼以及叫嚣之声,当他到得北门城墙之下时,竟看见了石守信的部下等人,以及青龙会众人,全都合力正在顶着正被攻城木桩猛力冲撞的城门,此时听得城楼之上有人叫道:“水兄弟!快上来这里!”却是孙忠城。
张出尘冲上城楼之上,却见到了所有的老兵全都眼泛泪光,手上所持的弓却垂了下来的没有射向正在攻城的敌人,遂望向了孙忠城,孙忠城急问:“南门如何?石大哥如何?”张出尘答道:“没问题了,他们正在赶来这里,这边倒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攻城的是什么人?”
孙忠城听得石守信安然无恙,且南门之事已了,心中大喜,实不知张出尘到底有何神通,但眼下情势危急,也不再多问,恭敬地道:“敌人是袁千河的大军及一众契丹胡狗。”张出尘失声叫道:“什么?”亲自走到了墙边之处,放眼望去,只见城下已布满了攻城的士兵,当中的叫喊声叽哩咕噜的,却叫着些听不懂的言语,孙忠城续道:“在我刚到之时,本下令立刻射杀到在围城的人,但这些守城的……老伯们立时号哭着阻拦我们,原来袁千河那大军当中,却混杂了许多先前在东门县城中被袁千河强行带走的壮丁,现在被那些契丹胡狗从后用利器驱赶着协助攻城,这条计策好不歹毒,我们既不能胡乱放箭,便只能紧紧守着城门。”
这一番话只听得张出尘目眦皆裂,忽听得一声极之惨厉的叫声从城下向起,却是有一人不愿攻城,被契丹兵以长枪穿心而死,余人看见了都是心胆俱裂,即使心中不愿,亦只好奋力攻城,张出尘再不打话,转身便冲下城楼,恰巧赵匡胤等人亦已到了,只感到张出尘有一股极为怨愤的杀意从体内直渗出来,与平素的他实在有天渊之别,只听得他向着正在顶着城门的人喝道:“全部给我退下!”语意之中便充满了一种威严之极的感觉,众人都不由得就此退了下来,即使固执如雷墨亭者,被他一喝之下竟觉心中一寒,也没有多话的便退到雷安民身旁,只见张出尘急步的走了上前,把右臂提了起来,倏然间暴喝一声,呼的一拳轰在城门之上,接着运气吐纳,在一瞬间把体内所有的内力真气从拳上急吐而出,只听得“砰”的一声隆然巨向,用以扣着城门的门闩竟被他硬生生的一拳震断,余劲更把偌大的城门震开,而身在门后的攻城木桩更被反震开去,拿着木桩的人也全被他的拳劲震到在地。
张出尘所做的便令到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即使是敌对的契丹士兵,又岂曾见过如此荒诞乱来的事情?只听得张出尘喝道:“是东门县城的百姓便全给我入城!”那些士兵中有些面面相觑,有些却已会过意来,向着城门急奔而入,一刹那间有很多人在张出尘身边擦过,忽然间张出尘右臂一伸,抓着了其中一名士兵的颈项,把他提了起来,冷冷的道:“说句话来听听。”那名士兵手臂肌理分明,身形健硕,却给张出尘如抓鸡一般的拿着,不住口的叫喊着,说的却非汉语。
只听得“咯肋”数声轻向,那士兵的手脚一紧,乱动了一阵,接着头颈一歪,手脚下垂,便再也不动了,眼见这种情况,本有数个疾冲入城的人竟硬生生的停下步来,张出尘把那已被他捏碎喉头而死的契丹士兵尸身随手往地上一抛,冷冷的道:“有杀气啊!骗得了谁?”这时已有约百余人冲了入城,但入城后却没有攻击伤人,敢情全都是东门县城的原有百姓,这个情况便奇诡之极,张出尘如恶魔一般的站在城门之前,把那些被迫着协助攻城的东门县百姓全数救回,杀敌如屠杀猪羊般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刹时之间便没有一人上前索战,张出尘缓缓的走出城来,只见那些士兵都被其气势压得向后倒退,放眼望去,只见一支写着了一个很大的“袁”字的旗帜正在不远处飘扬,他随手拾起了一根混乱之时掉在地上的长枪,向着旗帜怒吼:“袁千河!”他这一喝之声便远远的传了开去,右臂随即往后一拉一挥,那一根长枪便如流星赶月般在夜空飞过,“嗦”的一声钉了在主旗之上。
从断闩,破门,杀敌,飞矛,张出尘便露了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而最令东门县一方奇怪的是,平素一向都十分冷静的张出尘,现下竟散发着一股极为狠辣的霸烈杀意,无论是我军或是袁军都不禁静寂无声,但契丹人一向以勇悍凶狠见称,即使眼见张出尘随手间便毙了一名同袍,却没有流露惊惧之意,相反地都生起了同仇敌忾的心理,只听得其中一名契丹兵口吐番语,余人随即挺着长枪上前,在张出尘身外三丈之处把他围着,就在此时,只听得“搭”“嚓”之声不绝,却是石守信的部下已全回到了城楼之上,一瞬间架起了强弓箭弩,全数描准对着了为首的那十数名士兵,而赵匡胤,石守信,雷安民三个武功最高的人亦已赶了过来,站在了张出尘的身侧。
忽然间只见张出尘身后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缓缓从城门之后走了出来,神威凛凛的在张出尘身旁一站,从他身后随即发出了轰然的叫喊助威之声,却是韩重与韩家寨的人到了,刹时间形势逆转,虽还摸不清敌人的总数军力,但现下城门之前,东门县守军已非如先前般全无还击之力,再者,现在两军虽然相互对峙着动也不动,但张出尘适才的神威勇武已隐隐然的压着了敌军的军心。
就在此时,一道清澈的笑声从袁军之中向起,韩重面色一变,只见一人身披将帅之甲,从袁军阵中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一个作外族打扮的男人,张出尘从韩重的反应已然知道,这个人就是东门县城的前任城主,带走城中壮丁弃城而逃的袁千河!
袁千河面上笑意盎然,向着韩重笑道:“小弟与韩大哥不见数月,别来无恙?韩大哥风采犹胜往昔,实在欣慰无限!”转过头来却又向张出尘说道:“这位小兄弟如此厉害,却不知高姓大名?韩大哥从何处找来?经过了今晚一战,小兄弟的大名必会名动天下!哈哈!”他一开口便不住的说着恭维之话,活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商贾般,但张出尘,韩重,石守信,雷安民及赵匡胤数人,目光却没有半分离开过那个站在袁千河身旁的男人,盖因那人虽只是这样的站着不动,亦没有催运任何内息气劲,但所给着众人的压力,却比袁千河这阵中主帅还要高上数倍,而那人亦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瞧着杀意暴发的张出尘,袁千河看着众人的反应,耸了耸肩,笑道:“众位果然厉害,今天便此算了,我们改天再来!”
“袁千河!我等家人的尸首在哪?”只听得韩重再也忍耐不住的喝了出来,袁千河面上笑容不改,口中说道:“都烧了啦,留来干吗?忘了告诉你,你的妻子真不错!真不错呀!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韩家寨中之众都是勃然大怒起来,纷纷欲冲上前去把袁千河宰了,只见韩重却横手一挥,喝道:“今天不宜再战!由得他多活一阵子吧!”众人虽然不愤,但一向对韩重极为敬重,只好怀着满腔的怨愤,对袁千河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
在走了出来打了个完场之后,袁千河便与那跟着他身边之人走回大军之中,接着大军便随着他们慢慢的撒出了东门县城的北门之处,终至不见,只见其大军之中多为外族面孔的契丹士兵,但退军时井然有序,显得训练有素,且军纪森严,绝不如一般传闻中所说番邦之众,便只一味胡乱滥杀,好勇斗狠,而事实上当袁千河刚回到北门之时,眼见城中竟有守军把守,便误以为是韩重已进占东门县,二话不说的便下令攻城,而他用着东门县的百姓来攻城的计策,本可十拿九稳的攻破北门,但竟被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所破,而跟着韩重的出现,以及除了他的部下之外,加上城门之上,实在有太多不知名的面孔在场,令到袁千河不得不小心为上,既摸不清东门县城中的军力为何,再加上自己的队伍军心已怯,且城头之上又是利箭相向,故在此不得而的情况下,只好暂时撤军,心中的恼怒实在非笔墨所能形容,但他为人城府甚深,满面笑容的走出来,除了为隐定军心外,还是要确认韩重那些朋友的面孔,为下一步的部署作出准备。
眼见袁军终于从北门处全数撤走,石守信及其手下,以及青龙会等人都不由得呼了一口长气,忽听得城内一片欢呼之声,只见许多老人都走了出来,拉着适才在袁军之中,被张出尘救了出来的东门县百姓相认而泣,但亦有些老人从城门之中走了出来,找到了某些在乱战之中被杀的亲人,都是不由得伤心痛哭起来,同样是哭泣之声,有些喜极而发,有些却悲从中来,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怅惘难解,韩家寨的人本亦同是东门县之人,深知袁千河行事狠辣,把他们的家人杀了后再放火烧了绝对不是奇事,先前虽知道自己的家人在他手中总无幸免,但现下亲自从他口中确认连尸身都化为飞灰,一股伤痛之情便重新激发出来。
听着这些悲喜交集的声音,张出尘只觉自己即使再努力,亦帮不了他们甚么,逝去了的生命更是难以挽救,倏然间数股异种的真气从丹田中直涌出来冲向他的胸口,喉头一甜,“哗”的一声大口鲜血从口中直喷出来,一时间只感眼前金星乱舞,像整个天空忽地失去控制的转动,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张出尘方始再有了感觉,模模糊糊间只感到身周有许多人在围哄着,但自己实在太累,连睁开眼睛亦觉得十分困难,转眼间又已沉沉的睡去,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出尘才觉得气力渐复,只感到身体内各处均十分疼痛,不由得睁开眼来,只听得有人忽地大叫道:“水公子醒来啦!!!!!!”跟着一阵急速的踏步声中,那叫喊之人已走了开去。
张出尘抬起头来左右顾盼,只见自己正身处一间房子之中,正睡在床上,刺眼的阳光正从窗外透入,相信自己已晕了数个时辰,时间已从大战之时的深夜转为白昼,即使身上的痛楚未消,还是勉力的撑起身来,盘膝而坐,试着略一运气,只感到那些极难约束的真气竟已全数回复平静,于体内静静的伏着没有四处乱走,他心中略感奇怪,在这稍为清醒的时间,他已记起了自己在袁千河及其军队撤退后心神一松,体内的异种真气在一刹那去间失去控制的冲向胸口气海之处,一口鲜血喷出后便告晕倒,在没有自己移宫换气的情况下,真气为何回复静止的状态,想来乃是自己的身体已习惯了真气乱行的情况,因此即使在失去意识之下,体内真气还是会自行缓缓的纳回正轨罢了。
忽听得“啪!”的一声,房门已被人打开,来人正是赵匡胤,石守信与雷安民三人,赵匡胤走到床边,眼看张出尘已坐了起来,且面上神色精神奕奕,喜道:“水兄弟你没事了吧?”张出尘笑道点了点头,便欲下床站起身来,岂知甫一略动,顿感身上各处均传来了一阵剧痛,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石守信及雷安民忙问:“怎么了?”这一阵突然而来的痛楚好不厉害,直把张出尘弄得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张出尘方看到了在房门之外,有一道目光,直露出了极为关怀的神色注视着自己,瞧真一点却是吴伯之女吴妃兰。
张出尘苦笑着,向三人打了个手势,说道:“过一会便没有事了。”这种痛楚对他来说便毫不陌生,自安庆生当年把运功续命之法传他以后,每次当他使用体内真气之时,经脉便会受到伤害,但平素由于所使的份量极少,加上使用的时间不长,因此遗害并不甚深,而由于其体内的真气并非自己练来,与常人练功并不相同,身上的经脉并没有跟强大的真气一起壮大起来,若过份催动,过剩的内劲便会把承受不了的经脉严重的伤害,这许多年来,要令他催谷至此全身皆痛如刀割之境,除了今次之外,便只有当日在南蛮之地,以一人之力平定了南蛮八部与天南之地边陲百姓的纷乱问题,有了上回的经验,张出尘便知道只要暂时不再运使任何真气,痛楚便会慢慢消退,为了不使众人担心,向着吴妃兰招了招手,笑道:“小兰,不用担心,我没有事。”
吴妃兰听他又是这么称呼自己,不由得面色一片绯红,但眼见他懂得说笑,身上的伤应该不大问题,面上露出了欢喜之色,转身便走,雷安民走了到床边,两指伸出,搭了在张出尘的右手脉门之上,张出尘神色自若,向石守信问道:“石大哥,昨晚之后,北门的防守现在怎样了?”石守信瞪了瞪他,说道:“什么昨晚,你已睡了足足三日三夜!”
张出尘张大了口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色,想不到那天自己不顾一切的鼓足内力抗敌救人,竟使自己晕上了足足三天之久,此时雷安民已把手指收了回来,缓缓的向张出尘说道:“水公子你神功盖世,众所见之,何以体内脉像,却如常人一般毫无劲道,不知是何原因?”张出尘心中一凛,正欲答话,雷安民已续道:“从脉像得知……”却没有即时说下去的望了赵石二人一眼,赵匡胤眼见雷安民有所顾忌,又知道这个义弟甚么也不会暪着自己,打后再问他便了,遂向石守信打了个眼色,二人一同关上了房门走出房外。
雷安民顿了一下,说道:“水公子的神功虽然厉害,胜过在下多了,但经脉已然受损,显见身体未能与神功配合,恐怕往后再强行催谷,必会自伤己身,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经脉爆破而亡!我受教主之命来请水公子相见,可不能就此看着水公子有甚么危险。”他说的都是张出尘已知的事,遂耸了耸肩的不置可否。
雷安民眼见张出尘听着自己身有性命之危,竟丝毫不为所动的泰然自若,心中暗暗称奇,口中续道:“水公子身上的毛病,绝非寻常庸医药石能愈,我青龙会中既有各精通内家心法的高手,亦有着许多珍藏典藉,不若水公子立即起行,跟我等一起动身回教,雷某既可向教主覆命,公子亦可放心在教内把身上的毛病根除,岂不一举两得?”说来说去,却还是要张出尘跟他回教,去见那位青龙会教主。
但张出尘倏然听得了“青龙会”三字,脑中“嗡”的一声向了起来,雷安民往后的说话,却也已听进耳中,想起了当年安庆生曾经说过青龙会的往事,曾出过一位不世奇才慕容阳生,精通教中功法“九转重楼归元印”,可替自己除去身上祸患,想不到自己在天南之地多年遍寻不获任何慕容阳生的纵影,其宗主教派却主动的找上门来,心念一转,莫非安庆生神通广大,终于找到了那青龙会主替自己治病,因此那青龙会主才千方百计的来找他?
“水公子?”张出尘霍地回过神来,却原来是雷安民在说完后却见他呆呆的没有作声,不知他的心意如下,遂忐忑地叫了他一声,张出尘沉声问道:“请问前辈,教中是否有一功法,名为“九转重楼归元印”?”雷安民面色一变,奇道:“那是敝教的护教神功,水公子从何得知?”找寻了多年的续命之法倏然间露出曙光,饶是张出尘一向冷静如恒,却不由得声音微震,问道:“那贵教之中,可有任何高手懂得此道?”雷安民却摇了摇头,说道:“此功法极为精深奥妙,当中每一步都艰辛无比,处处藏着走火入魔的凶险,若非天生的武学奇才绝难练成,相传在我尚是婴孩的时候,曾有一人把之练成,几近无双于当世,我教亦鲜有高手能够练成,到现在已渐渐失传。”
张出尘脸现失望之声,叹气道:“前辈好意,水某由衷感谢,但我还要帮忙守城门,护百姓,待此间之事一了,水某答允前辈马上起行往见贵教教主。”也不待雷安民回答,已强忍着身上痛楚,勉力下床站起身来,就此走出房门,只见赵匡胤与石守信正在等他,遂一手挽着一人,笑道:“走吧!睡了三天精神甚好,但肚子饿得很,这就去找点吃的,顺道到城里看看有什么帮忙!”
第四十三章 首恶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