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所言非虚,勤人村通往外界的出口确实已经被乱石所堵。赵初夏想出去,唯一的出路就是从水潭底下游出。
最头疼的是赵初夏自小就不韵水性,幸好老者还算有些功力在身的,硬是将赵初夏带到了外面。
“咳咳……咳咳……”
赵初夏蹲在地上一阵猛咳,本来就受了寒的身子愈发有些寒冷。肺里仿佛没了气流一般,每呼吸一次都十分艰难。
过了会儿,赵初夏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老者递了个包裹给她,里头放了些吃穿用的。
“里面有治伤风的药,你到了有人的地方熬了喝便会好受些,只是你这病根子算是留下了,往后天寒的时候只怕是时不时会咳上两声。”
赵初夏接过包裹,眼中有些湿润。不曾想在她落难最为无助的时候,帮助她的竟是一个素昧平生之人。
老者倒也不拖泥带水,说完便转身离开。赵初夏在原地目送老者离开,寒风将她的长发飞动,在夜色中竟有说不出的美丽。
老者渐渐走远,在入水潭之前轻声呋喃了一句,“王爷,昔日的救命之恩,老朽算是还上了”,之后便是“扑通”一声,潜入水底不见了。
流火国从军帐篷内,一名男子正在向主帅汇报情况。
“三哥,我已将那名女子逼落悬崖,不出意外的话,那女子必死无疑。”
“四弟,你现在行事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此事恣体甚大,关系到这场仗的成败,那女子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办不好就立即回流火国皇都,舒舒服服当你的皇四子去!”
“四弟不敢,我这就再去搜查那附近!”
男子被主帅骂得满脸一头灰的,应了句便从主帅帐篷中退出。该名男子便是那日追杀赵初夏和樱儿的黑衣人。
此人名为龙则清,排行于龙则天之后,为流火国四皇子。由于自小习武,加上身强体壮的缘故,被封为流火国第一勇士。
这个第一勇士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连流火国国君都拿他没办法。但是他唯一怕的人就是一母同胞的三哥哥,每次龙则天总能想出法子来对付他。
“四皇子,晚上一起喝一杯啊!”
“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
龙则清最喜欢和这些从军将领一同厮混,若是在往常,他早就主动邀他们喝上几杯了,只是今日他实在是没了兴致。
回到帐篷内,龙则清稍稍收拾了行囊便要出发。他的姬妾却在此刻贴身上来,诱人的身躯紧紧巴住他,胸前两坨白嫩的突起更是使劲在他背上摩擦。
平时的龙则清此刻怕早已欺身上前,将其他琐事一应抛至脑后,解决了眼前的浪货再说。可不知为何,这两日他一点兴致都没有。
龙则清一把将女子推开,交代了句我还有事就出去了,只留下那妖娆女子气得在原地直跺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哗哗哗”寒冬腊月,龙则清竟一把跳进湖水中,掬起几把水便往脸上打去。寒冷的水非但没有吓退他,甚至让他有些兴奋。
他微微闭上眼睛,脑袋中又出现那个女子的身影。龙则清想起她逃跑时可爱的神情,想起她为掩护朋友逃脱时果决的神情,还有即将掉落悬崖时绝望的神情。
是的,那个女子像个诅咒一样活在他的脑中,只要龙则清一闭上眼睛,就必定会想起他的样子来。
其实这两日他早在暗地里搜寻那女子的下落,只是至今并无消息传回。他之所以会那样回报三哥,许是私心在作祟,如果真能找到那女子,他希望将她私自留下。
“四皇子,四皇子!”
“什么事?”
“听探子传来消息,有那个女孩的下落了。”
“当真?……”
“真的,听说那女孩子竟是从勤人村出来的!这些年进勤人村的人死的死,疯的疯,不知道那个女的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从那里出来。”
“她现在在哪儿?”
“没有您的命令,探子只敢在她后头跟踪,并没有将她怎样。我是不是叫人将她……”
来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被龙则清狠狠瞪了一眼便知道自己错了。龙泽清此刻满是都是欢乐的情绪,原来那个女子没死,那他还是能够再见着她的。
这么一想着,龙泽清“哗”地从水中跃起,行色匆匆跟着来人往外赶去,他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赵初夏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雪山脚下,为了不被人注意,她这次不敢雇马车,也不敢到附近的客栈歇息。
其实她所在的地方离王爷行军之地并不十分遥远了,只是天气下雪的缘故,再加上赵初夏身子虚弱,行动较为缓慢,所以才走得如此艰难。
赵初夏只觉得踩在雪中的下肢已经麻木了,方才还会觉得寒冷袭心,这会子脚上像是挂着一坨冰,沉甸甸地移不开脚步。
远处天边露出一丝霞红,似是要破黑云而出,赵初夏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了,明日若能是个艳阳天,那她会好受上许多吧。
突然,赵初夏的瞳孔一缩,她低下头仍旧像没事一样地往前走,仿若脚下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她一般。
赵初夏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脚在厚厚的积雪中一进一出,光阴像是被寒冷凝住了一般再也不往前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赵初夏总算缓过了心神,她抬头仔细地望着远方的山峰,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然后她见着那个黑衣人由远及近向她飞过来,像一只黑色的乌鸦,惹得她喘不过气来。
黑衣人还是像之前那样,停在赵初夏前方的不远处。
赵初夏的脸仿佛一朵烧起来的牡丹花,一声轻咳终于从她紧闭的香唇中飘出,然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蹲在地上猛咳了起来。
龙泽清在见着那女子倔强地站着不动,然后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微微有些动容。
不知为何,他竟有一股想要将其拥入怀中,轻抚她柔背的冲动。但是克制叫他终是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眼睛片刻不舍移开地看着她。
赵初夏只觉得身子要分裂成千千万万块,五脏六腑俱要飞涌而出,嘴角又有些温润的液体留下。她轻轻地擦拭干净,然后在黑衣人还未回神的时候,快步走至雪山边上。
黑衣人以为赵初夏要寻死,心下大惊。说时迟那时快,他立马飞身至赵初夏身后,将她的臂膀牢牢钳住,心下这才稍安。
看赵初夏的样子,众人皆以为她是要寻短见的,但其实不然。
她只是用力将手中的包裹抛掷出去,抛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好像里头装的并不是给王爷的秘密信件,好像里头装的并不是她的救命草药。
黑衣人将赵初夏带至安全的地带,赵初夏挣脱他的钳制,然后一声不吭走在了前头。黑衣人见她如此并未阻止,只是沉默地跟在她的后头。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行走了大约一刻钟,赵初夏突然停下了脚步。
就在黑衣人不知所以的时候,只听“嘣”地一声巨响,赵初夏竟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笔直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赶至前方,只见赵初夏脸上出现异样的酡红,紧抿的双唇妖娆地红艳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早已经散开,铺散在雪地上,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和妖艳。
那双会说话的闪黑眼睛此刻紧紧闭着,眉头也皱到了一起,黑衣人俯身,轻轻将赵初夏拥入怀中。
然后带着她渐渐走向那天明的光辉之中,赵初夏瘫软在他的怀中,竟连呼吸都那般微弱,好像她已经疲惫之极,再也不想睁开眼看这个世间了。
“王爷,我们的人在十里外的山坡下救下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
“可是敌方奸细?”
“我们也有此怀疑,本想将那人带下去严加拷问的。只是属下从他怀中搜出这块玉佩,因此不敢轻举妄动,请王爷下令如何处置。”
那人听完便将一块玉佩递到董千瑾手中,后者接过玉佩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吃惊的表情。这块玉佩应该是他安插在南方的探子所有,为何此人会跑至北部边疆?
“将他带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来人说完便退出主帅帐篷,过了会儿就将人带至董千瑾面前。
那人蓬头垢面,披散的头发几乎盖住整张脸,脸上多处伤痕已经结痂,身体上受的伤更多,有些甚至还在向外冒着血水。
“你是何人?”
来人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听到董千瑾的问话之后猛地抬起头,眼中散发出激动的光芒。他一个激动竟朝董千瑾方向靠近了些。
“王爷,我是陈西郎啊!您派我在南方边境探听消息的。”
那个将陈西郎带进帐篷的主将见他拼命朝王爷靠近,怕他意图图谋不轨,刚想上前阻止他,却见董千瑾挥了挥手,叫他先不用理会。
董千瑾仔细瞧了下眼前之人,虽落魄不堪,与之前的意气风发大有不同,但确是陈西郎无疑。
“既是让你在南方探听消息,你又为何会跑至边疆来?”
“实是王爷有危险,属下不得不来啊!”
于是陈西郎便将自己在南方探得消息,被人追杀至王府,在福晋帮助下前往边疆的事一一道出。而福晋被囚禁至宫中,有位主子前来传递消息的事更是详尽说明。
“此乃福晋让我交与王爷的信件,王爷看后便知西郎所言非虚。”
董千瑾接过信件,稍稍过目,确实是福晋的亲笔书信。
“只是,我们并未见到你说的前来报信的女子。”
“怎么,赵主子竟还没有到吗?属下是奉了福晋之命掩护赵主子前来边疆的,属下一路遇到诸多阻挠,只怕赵主子也是如此。还请王爷尽快派人去寻赵主子!”
听到王爷说赵初夏还没到营中,陈西郎心里是一万个担心。初夏本是手无缚鸡之人,这次让她冒险而行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是自然,此事我会安排,你且先下去养好伤再说。”
之后董千瑾便命令主将将陈西郎带下,又吩咐了一队人马在方圆一百里之内小心搜罗赵初夏的身影。
交代完毕,董千瑾行至书桌前头,暗自叹了口气。浣月国国君非名主他是早已知晓的,这些年他虽已十分低调行事,但是奈何战功赫赫,已隐隐有功高盖住之嫌。
他心内早知国君总有一日会对自己下手,只是不知道他竟昏庸到那个地步!蠢到会去相信流火国之言,竟要相互合作取他的性命!
董千瑾若是保住性命,那国君便是使上万计也未必能够奈他何,他不过是心疼边疆的百姓,不忍他们被流火国战火践踏,更不忍千万浣月国百姓成为亡国奴罢了!
“啪哒”一声,董千瑾手中的毛笔应声而断,他董千瑾何尝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地任人宰割!
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那他便陪他们玩玩!
第二十三章: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