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王爷他...”浮梦的贴身丫鬟突然慌张的闯进房间。“怎么了,是不是王爷回来了”浮梦就要挺着肚子出去迎接,丫鬟急忙上前扶住她,咬着下唇,眼圈泛红的轻声说“夫人,王爷他...战死沙场了...”浮梦只觉得眼前发黑,丫鬟后面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得,只剩战死沙场这几个字还盘旋在耳边,没有想象中铺天盖地的悲伤,她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一阵一阵的眩晕向她袭来,让她在这片黑暗中喘不过气。就在她绝望之际,她又看见他在黑暗中向她伸出手,还是那身黑袍长衫,还是那样明媚皓齿的笑...“夫人,夫人,醒醒啊夫人”浮梦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房里,屋外的嘈杂让她头昏脑胀,“屋外怎么如此喧闹”她挣扎着要起身,“夫人,外面...正在布置王爷的灵堂”她握紧了拳头,任凭指甲嵌进肉里,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哭,如今王爷不在了,有太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吩咐丫鬟扶她出去,丫鬟犹豫了一番,劝慰道,夫人,你还怀着身孕,这几天还是好好休息吧,府里的事管家会打理好的。她只是笑笑说,放心吧,你夫人我这么多难关都熬过来了,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她被丫鬟扶着来到大堂。当看到堂前的灵位是。她却还是禁不住一颤,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他明明答应过她会一直陪到她青丝变白发,会给他们的孩子说他们年轻时的故事,会让她一辈子都不再委屈的,如今他却食了言。浮梦抚着隆起的肚子,想着日后再无明南王,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泛红。管家从屋外进来,见浮梦在堂内坐着,连忙上前,“夫人,你怎么出来了,让丫鬟扶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老奴就行了,王爷已经不在了,夫人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她摇摇头说,不,我要送王爷最后一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夫人有事吩咐老奴。明日待灵台布置好了,朝廷里官员还都要上门来拜访,夫人,王爷如今不在了,不知道有多人是真心悼念,又有多少虚情假意的人借此机会来踩我们一脚呢。”浮梦静静的看着明南王的牌位不做声。浮梦整夜未眠,坐在大堂,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有些恍惚,恍惚这一切竟发生的如此之快,只是一夜,一切都天翻地覆。一早,就有几位大臣来拜访,浮梦强打起精神来感谢他们的“好意”,他们句句直逼浮梦的心间,浮梦的情绪却未有起伏,她只是微笑着一一回应大臣们或真或假的劝慰。下午二皇子与三皇子入府悼念明南王,浮梦上前去迎接,心里却明白这两人绝不是安了好心来的,王爷还在世时,他们迫于王爷的兵力与地位,虽贵为皇子,手里的实权却是甚微,王爷战死对他们而言,正是百利无一弊。即便心里在敲锣打鼓,浮梦的脸上却无半点表现,挂着她一贯的笑容来面对来者不善的两位皇子,“难得两位皇子光临寒舍,不知为何事而来”,二皇子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这明南王是我们的叔叔,如今他战死沙场,我们来悼念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只是这日后只剩顾夫人与还未出生的孩子孤儿寡母,生活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开口便是”浮梦微微一笑道,不劳皇子费心了,王爷在生前就想过若有一天他战亡,我们母子该如何生活的问题,故他早就为我们打点好了一切,说是为了防止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趁机欺辱我们母子,当然王爷说的不会是您。三皇子在一旁冷笑一声道,我二哥好心帮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三皇子说笑了,我只是不习惯欠别人人情罢了”浮梦挺着肚子回到堂内,冷眼看这些虚情假意之人为王爷上香。送走这些大臣皇子后,浮梦又走到顾明南的灵牌前,从怀里掏出手帕,细细擦拭王爷的牌位,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滴滴落在手里的灵牌上,再也没有那双温柔的双手为她拭去眼泪,她抱着他的灵牌喃喃自语,明南,没有你在,我好累,你怎么舍得丢下浮梦,你还没见到我们的孩子出世呢,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你快回来好不好,浮梦再也不闹了。丫鬟从屋外进来,“夫人,该用晚膳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不饿,你们去吃吧。”
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浮梦抬眼看见来人才松了一口气。“不吃东西怎么行,你不在乎自己总要在乎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吧”顾青踱步进来。浮梦被顾青催着去用膳,他单独把老管家叫到屋外问他这几日王爷府内发生的是是非非,管家将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青,顾青深深的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后,在管家耳边吩咐了几句,老管家点点头就离开了。“你怎么在这儿站着”用完膳的浮梦走到顾青身边,“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来府里的人里大概只有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了”。“浮梦……你瘦了很多,你想过要离开吗”“离开…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明南已经不在了,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浮梦像是自顾自的看着远处开口。“在这里不辛苦吗,换个地方至少不会那么辛苦,而且皇上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浮梦不再开口。夜里浮梦还在大堂坐着,老管家上前,给王爷上了一支香,转身对浮梦说,夫人,老奴觉得五皇子说的对,在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有孩子,还是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吧,夫人,你是个好人,不该过得这么辛苦,您要是要离开,老奴立刻给您安排,要尽早决定啊,拖得越久越难离开啊。“谢谢管家费心了,让我在想想吧,你也快点回去歇着吧”浮梦说完就往房里去。夜里她在床上躺着,脑海里却全是关于他的记忆,他们第一次相遇,她第一次舍身救他,他的宠溺他的宽容他的耐心,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载满了他和她的回忆。夜里,她梦醒几次,梦里他又回来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温柔的看着浮梦,浮梦像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梦醒,浮梦的脸上泪痕分明,枕上也是一大片泪迹,她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窗外冰凉的月光照落进来,浮梦的身上越发冰凉,就这样一坐就是半夜。第二日,丫鬟进来想要伺候浮梦起来洗漱时,见到浮梦双颊微红,嘴唇发白的躺在床上立刻上前探了探她的体温,滚烫的额头让丫鬟一下慌了,她立刻冲出去叫太医,没想到,到了皇宫,去请太医时,那些太医听是顾王爷的遗孀病了,竟无人敢看,丫鬟急得跪下直磕头“求求各位太医,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夫人,她真的烧的很厉害,求求你们了”“哎……不是我们不帮,只是我们这上头也有令,不能私自出诊”,浮梦的丫鬟从太医府出来便直奔五皇子处,到了五皇子处,他的婢女却告诉她,五皇子去皇后处用早膳了,浮梦的丫鬟不管不顾直接跪在五皇子的府前,等着五皇子回来。顾青此刻正在皇后处陪太后坐而论道,一个下人到顾青耳边轻言了几句,顾青脸色微变,“母后,儿臣先退下了,改日再来陪您”“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记得常来看看母后就是了”顾青从皇后那里出来后就急着往回赶,远远的看见浮梦的贴身丫鬟跪在自己府前。顾青三两步跑至府前,“你家夫人怎么了”,丫鬟见顾青回来立刻磕头“五皇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她发烧了,宫里的太医都不敢去为夫人出诊”“你先起来回去吧,我立刻带太医过去”。
明南府内,老管家站在浮梦床边,“夫人,你还有身孕,就听我一句劝离开这儿吧。”浮梦摇摇头,“您不用劝我了,留在这里至少还有回忆,我还能感觉到明南在陪着我,我不能走。”“难道你要一辈子都留在回忆里吗?”顾青带着太医推门而入。太医上前把脉,“真是谢谢五皇子,不然真不知我家夫人该怎么办了,”管家连声道谢。“以后再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若是再有人病了就直接找这位太医,他是我府上专用御医,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另外,浮梦,你还是离开吧,我会在外面安排人接应你。”
“你们不用劝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浮梦好,各位的恩浮梦都会记在心里,可我是不会离开的。”浮梦即便声音虚弱,语气里的坚定却不容人质疑。有了太医的药方加上这几日丫鬟们的精心照料,浮梦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浮梦像平时一样在院子里坐着,突然颈间一重便晕了过去。老管家从后面走了出来,还有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秦明,一会儿马车来了,你就带着夫人离开,一路上要保护夫人安全”管家对着年轻人神情凝重的吩咐。“明白。”
夜里年轻人驾着马车,带着浮梦从小巷子离开了,管家站在巷子口看着马车远去,一直到连马车的影子都见不着了才转身离开回府,一回府他便写了封密信,托人交给顾青,告诉他,夫人已经上路。后半夜,浮梦在马车中被颠簸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马车中,猛的想起下午被人打晕,“停下来”浮梦冲着驾车的人叫到,只是马车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浮梦掀开车帘就准备跳下去突然被人一把推回车里,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浮梦掀开车帘,看到一张年轻却冷酷的脸,“你是谁”,“秦月,护你出城”不知为何,这个年轻人虽然话少却给浮梦一种莫名的信任,但她还是冷冷的开口,“送我回去。”“对不起,我的任务是安全送你出城。”
“要是我执意要回去呢”浮梦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活在回忆中的人无法向前,你愿意让你还未出世的孩子将来也过着这样不自由的生活吗?”秦月开始继续驾车,这次浮梦竟没有在抵抗,沉默的坐在车里,他们一刻不停的赶路,期间因为浮梦的妊娠反应停下休息过几次。浮梦的肚子日益变大,妊娠反应也越来越严重,加上这几天的舟车劳顿,身体也是虚弱到了极点。秦月递上水,“夫人再熬几日,我们就出城了,我刚刚出去看了一下,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可以住进去休息一日”,浮梦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秦月将马车赶到客栈边,把浮梦从马车里轻轻的抱了下来,到客栈内开了两个房间,让浮梦好好休息一番。休息了一夜,浮梦的精神也总算是好了一点,一大早秦月就出门去请了大夫来为浮梦把脉,大夫告诉浮梦,她的身子太弱,要多修养,开了几副安胎的药给她。秦月为浮梦煎了药后去客栈老板处结账,老板告诉她,他们的账已经有人结了,他们前脚住进来,后脚就跟着人帮他们把账结了。“那此人现在在哪”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他帮你们结完帐就走了。”客栈老板笑眯眯的回答道。
秦月转身上了楼,从窗口向外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打开门,浮梦站在门外,“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夫人再多休养几日吧,等你的身子再恢复些我们再上路吧”秦月并未将他们被人跟踪的事告诉浮梦。
过了三日,浮梦和秦月又开始赶路,这次秦月自然是多加了几个心眼,一边赶路一边注意着有没有人暗中跟踪他们。夜里,浮梦在马车休息,秦月暗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哼,终于等到你了”,他暗笑一声,立刻出剑与一路上跟踪他们的神秘人交起手来,几十招过后,秦月逐渐占据了上风,最后一击将黑衣人击倒在地,一把扯下他蒙在脸上的黑布,“五皇子,怎么是你”
“你身手果然不是虚传,选你做护卫果然没错”顾青笑道。
“那这几日暗中跟踪我们的人是你吗”
“是,管家传信告诉我,你们已经走了,我便连夜追上你们,我们三个人恐怕太惹人注目,我就在暗中帮助你们”,浮梦在睡梦中被吵醒,看到秦月和顾青在谈话,“顾青,你怎么会在这里”,顾青走到马车前,“一收到你们离开王爷府的消息,我就立刻赶来了,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
“谢谢你了顾青,我想好了,如果还有机会,我会带着孩子好好生活的,人或许真的不能一辈子都留在回忆里,虽然现在我还没办法不难过,但我会试着开始新生活。”浮梦的笑靥一下子看呆了顾青。他越发决心要让浮梦远离那样争名夺利的生活,即便赌上他的命也要带浮梦离开这里。
皇宫内
苏公公,传朕的令,胡明南为朕的亲弟,派五十精兵在明南府外为王爷守灵,有谁出入府中都要上报。
“老管家,顾夫人在哪呢”苏公公站在明南府内询问管家。
“夫人她身体实在不适,在屋里休息,有什么事跟老奴吩咐就是了。”
“哼,皇上体恤顾夫人,特意派了五十精兵在屋外随时侯着,怎么,夫人都不出来叩谢吗”苏公公阴阳怪气的说话让管家一阵心惊。
“公公言重了,我家夫人怀孕八个月了,如今将军突然走了,夫人的身体病倒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事。”
“那就替我转告夫人,我下次再来看她”,看到苏公公出了门,管家才真正松了口气,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到哪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公公,今日可曾去明南府内见过顾夫人啊”皇上边翻阅奏折边询问苏公公。“禀皇上,今日顾夫人身体抱恙,奴才并未见到”,
“那明日朕亲自去看看她。”
“皇上驾到——”,管家立刻赶到大门口跪下迎接皇上。“起来吧,顾夫人呢,朕今天是专程来看她的”
管家神情犹豫的开口道,“夫人她……她走了,老奴按照明南王生前的意愿,安排夫人离开了这里。”皇上龙颜大怒,“欺君之罪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说出其他人往什么方向去了,或许朕还能就留你一条狗命。”
“皇上要杀就杀吧,老奴没什么可说的”
“哼,顾明南养的狗还真是衷心啊,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朕就成全你,来人,拖下去斩首示众。”
第四十九章: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