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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回去了
  我真的是累了,瘫坐在车椅上,脑子里一片混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这里,我没有再继续算计下去,而是有点放松下来。放松下来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种感觉叫做轻松啊,不用去考虑任何事,只要跟着它走就可以,随遇而安。我第一次觉得没那么累了,心里不再那么沉了。
  车走了一会,就到了一片私人的区域,这片区域很大,就算开车从大门口到真正的住处也需要十五分钟,而且道路复杂,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走。一路上,风景很好,到底是大户人家,到处修缮的都很好,名贵的花草到处可见,设计的风格也不相同,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了一下。
  小时候坐在车里根本关注不到这些东西,也记不到心里;上次我偷着回来的时候心情不一样,也没有观察过这里的自然环境,只是想着不暴露自己能悄悄的进去,而这次,不管是年龄还是心态,都不一样了。
  快到了地方了,我下了车,站在原地没有动,四处观看了一下,静静地什么也没有说,就是一直看着这里的一切,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楼前的喷泉雕塑都没有换过样子,还保留着当年我跟林嘉恒炸了的样子,我看喷泉的样子惊动了林嘉恒,他有点诧异,可能是没想到我的记忆力会这么好,这件事都还记得。
  “那里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
  “的确是没什么变化,但是我们之间的变化可就大了,我已经不是我了,我们的距离也不会那么亲近,我们已经不是一个阶层了。”
  “没事的,等你回来就好了,一切都会熟悉起来的。”
  “不会了,我不会回来,我们也回不去了。”我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也不想听他再说安慰我的话,抬脚就走了,没有回头,留下了一个决然的背影。
  他们看我这样,也没说什么,跟上来陪我向前走去,房子真的很大,准去的来说是一栋楼,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他们生活的区域,很华丽的一个地方,像童话一样美丽,但却没有温度,很空冷的一种状态。我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不想在这里再想起什么事,就一直闷着头向前走,到了核心区。
  大厅里,站着两排侍者,见我进来,在一个领头老太太的带领下,冲着我,弯腰齐声喊道:“大小姐。”这三个字实在是刺耳,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和这三个字的问候,而且,我已经不适应这样的礼貌了,想赶紧脱离这里。
  “小姐。”又有人喊我,我有点发怒,转过身,想要说两句什么。
  “小姐,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我没有看错吧。”是那个老太太的声音。
  “嫣儿,这是桂姨,你还记得吗,从小看你长大的。”
  我当然还记得啊,小时候爸妈忙的时候,都是有她照看我们,说起来算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但是我太久没有回来了,已经不太记得这种感情了。我知道她是真心的高兴,她眼里的泪光不是假的,对我的感情肯定也不是装的,但我这个时候真的回应不了什么,只能尊敬的对她笑笑。
  “爸妈在楼上等着你呢,走吧。”林嘉桦跟我说,顺便带着我上楼,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去,我看到一个房间,很滑稽的是那是我的房间,我小时候的房间。这是什么意思呢,想要用这个提醒我什么吗,想要告诉我我的房间还为我保留着吗,还是想要跟我说他们想我的时候都回来我房间吗?
  不知道是我太偏激还是太冷血了,因为看到这一切我只觉得好笑,滑稽,根本考虑不到他们是否真的心痛,我把他们的感情全都忽略了,一直沉浸在我悲伤的童年中,把我的那些伤痛全部嫁祸在他们身上,一心只想着他们的错误。
  “是你的房间,记得吗?”最终还是会有人提醒我这件事了,这是要邀功吗?
  “忘不了。”我没多说什么,直接把话堵回去了。
  “进去吧,里面一切都没有变。”
  我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说什么了,闭上嘴,推门,进去。
  我走进房间,一个温顺的女人正在一个男人怀里轻声哭泣,见我进来,立马站起来,对我说:“嫣儿,是你吗?”她带着疑问向我走来。
  “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我。”
  她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很悲痛,“是你,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自己的孩子呢,你和小时候一样,没有变。”说完就要过来抱我,除了安妈,我不想任何一个人这样抱我,我会觉得很恶心,很不舒服。我直直的往后退去,不想让她接近我,她可能是觉得我有点害羞,没有考虑到那么多,还是一直靠近我,直到我说:“你别过来。”眼睛里也流露出嫌弃,她才意识到我的表情,是不想让她接近的。
  她好像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愣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想我吗,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她可能还不知道我记得所有的事,也许是林嘉翼他们觉得太残忍没有告诉她,这种好心的保护今天反而害了她。
  “他们跟我说找到你了,你身上还有出生时带的戒指,脚上也有胎记,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找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消息。”
  果然,那枚戒指是我身份的象征,虽然我一直记得我是谁家的孩子,但只是我认为的事,不是大家认同的事,所以说今天她主动提起这件事就说明我的认为是没有错的,我真的是林家的孩子。
  “那枚戒指上有花纹,那是属于林家的象征,上面还刻着你的生日,是吗?”她断断续续的念到。
  原来,那是属于林家图腾的花纹,象征着林家。那段模糊的记忆又被触动,豁然清晰了。我紧紧的握住颤抖的双手,极力克制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压制住满脑子混乱的思绪,缓缓起身,直勾勾的盯着她,四目相对,心头泛起一种苦涩,的确,我是拥有林家家族图腾的千金,脚上的胎记更是坐实了这一说法,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真正剥开伪装真实的面对时,我的四肢百骸间还是泛起阵阵难以名状的战栗感。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
  “凭这个就能判定我是你的孩子啊,要是我告诉你戒指是我捡的,胎记是我找人纹的呢,你会不会立马再去找下一个啊。”
  “不会的,我知道,你就是嫣儿,我知道的。”她有些无力地摇着头。
  看到这一切,我更加受不了了,一直一直在说着如何想我,如何找我,为什么不提起为什么抛弃我呢,今天谁都别想好过,“不,我不是,顺便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这些年我不想你,也不恨你,反而很感激你,没有直接杀了我,你要是直接杀了我我是一点都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你让别人杀了我,我能死里逃生,活下来,所以,我很感谢你。”我把死里逃生这四个字说的格外重,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她。
  她一下子就崩溃了,也站不太住了,旁边的男人赶紧过来扶住她,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林氏集团最大的人。
  此时的她已经意识到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了我是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的,但是有不敢相信,“嫣儿,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要再被你杀一次吗,我不会那么傻的,这些年我躲还躲不及呢,怎么会来找你。
  听到我这句话,她确定了心中所想,想要极力的控制住,但她脸上的表情和不断向后退却的脚步出卖了她。
  看到这样的她,我反而冷静下来,这些年我的经历,我的痛苦翻江倒海的向我袭来。我站在原地没动,冷冷的看着她,不带有一点表情。这样的我着实的伤害了她,她顿了一会儿,对我说:“你听我说……。”
  “说什么啊,说你们是迫于无奈才扔下我,是为了保护我才丢下我,是吗?”我的话语里没有意思温度,看着让人心寒。
  此时的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林嘉翼走过去扶着她,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我,我的二哥和三哥眼中也带着泪水,站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
  “嫣儿,你听我说,听我说。”林家最大的话语权开口了。
  “好,我听你说,说吧”。
  “我们也没想这么做,当时的情况不容的我们考虑,只好先把你送走,我们也没预料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呵,你们没想这么做可还是照做了”,我的语气中带着不屑,“送走我?是送我上路吧,把我这个累赘送走,你们好安心过日子啊,不是吗?”
  “不,不……”
  “那天,我真是太傻了,太傻了,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们的不一样,还傻傻的要去什么狗屁游乐园,我太蠢了。“
  “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无助,下着雨,有一群拿着枪的人在找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被打成筛子了吧,你们在哪里呢?”
  “我躲到垃圾箱里,风特别大,雨也很凉,虽然是夏天,可我却感到了刺骨的寒冷,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你们就这么走掉了,这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听到这些,这个男人也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呜咽起来。
  “我在垃圾箱呆了一晚上,天那么黑,那么冷,我甚至都不敢抬头,一直低低的把头埋在膝盖,就怕稍微一抬头就让人发现了,就在无尽的恐惧中熬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再次回想起这段经历,我还是很伤感,自始至终也没成功的免疫。
  “孩子,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些年的难处。”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呀?你们只会活在无尽的荣光里吧,你们知道曾经还有个女儿吗?”
  “这些年游乐园就是我的噩梦,我现在连踏进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就连远远地看到都会害怕。”
  “嫣儿,求求你,不要这样。”
  听到她还是用这两个字称呼我,我猛然的回头,高声对她说:“我不是嫣儿,嫣儿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天晚上,死在了你们的手中,是你们杀死了她,活下来的是我,我是恒安。”
  听到我说这句话,她不敢相信,不断地摇着头。看着她这样,林嘉翼开口说道:“是我们错了,没有陪着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从小跟大哥的感情最好,听他这样说我有些心软,但还是尽最大努力假装坚强。
  “你在说陪着我吗?”我有些可笑的摇摇头,苦笑着说“陪着我?那我被那些人追杀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活的不像是一个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啊?我三天吃一包方便面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啊?我被人喊没人要的野狗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啊?”再次提及这么多事我也有些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真的错了,对不起。”林嘉翼说道。
  “你们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能记得小时候所有的事,我想把它忘记都不可能,实在是太痛苦了,我的回忆时时在提醒着我是谁,我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们,你们那光鲜的生活刺痛了我,因为有时候我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只能去打一份有一份的工,我还要上学,实在是太累了,我也是人,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会想过放弃,如果我死了会不会就不这么痛苦了,要是我那个时候没有躲起来,直接让人杀了会不会好一点,这样我就会永远只记得那些美好,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疲惫的活着。”
  “这么多年,我每晚都在做梦,梦到那个下雨的晚上,梦到我生活的地方,梦到你们,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可我醒来我就躺在现实的床上,你们呢,依旧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不是吗?”
  无尽的沉默,只剩低低的哭泣声,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怕下一刻就会崩溃,转身就要离开,“这些年,你怎么活下去的?”还是有人问了我这个问题,是我二哥,我那个以优雅自持的二哥,“既然是一条野狗,怎么活不是活着”,说完这句话,我不敢看他的眼神,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啊,孩子。”那个女人问我。
  “我要回家,这里不是我家。”
  “这里是你家,留下来吧,让我们好好赎罪。”
  “不要。”说着话的时候我把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拿下来,“这个给你们,这是属于林馥焉的,不是我,我已经替她保存了这么多年了,该还给你们了,她已经死了,就让她一直活在你们的美好里吧,我不是她,所以别再来找我了,再找我只会玷污了你们心中的林馥焉。”
  “就这样吧,我们两清了。”我转身离开,没有在听他们任何人的劝说,一直直直的往前走,没有回头,终于走出了那栋房子,出来后看着外面的景色,真的和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我发泄了我这么多年的委屈,心里已经坦然了很多,至少以后我可以安心的做事了,不用再顾忌其他的东西,我自由了。
  我自由了,不用再受太多的羁绊了,我准备离开这里,大步向门口迈去,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送你吧。”林嘉翼的声音。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这里离你回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很不方便,还是我送你吧。”
  我没有再拒绝,因为他说得对,我自己走不方便。坐在车上,相顾无言,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说道:“我看你在打工,生活的好吗。”为什么他们会一直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呢,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好,习惯了,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你要是缺钱可以跟我说的。”“也没那个必要,我能自己解决我的生活,你不用想太多。”
  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但没过多久他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这些年你是跟谁生活的,有人收养你吗,对你好吗?”
  “我不想跟你聊这个。”的确,这个话题我不想提起,或者是说他们没有资格跟我聊这件事。
  快到家了,经过一片海,这片海没有经过开发,除了当地人,几乎没有人来这里,但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没有人我可以放肆的大喊大叫,累了就直接跳下去游泳,每当我因为思念抓狂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游泳,我还计算过,在这片礁石上跳下去游到斜对面的大石头上大概要划97下,是我现在的成绩,几年前还得是100多下呢,相差的这点数字就是时间。
  “停车。”
  “到了吗,在这里下车吗。”
  “对,我要在这里下车。”车停稳后,我一个人下了车,对他说:“你回去吧,别来找我了,也别跟着我。”
  我一个人往海边走去,没错,我要放肆一回了,好久没下去游泳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是97下,今天的事情也很乱,正好趁现在整理一下,我随走随脱下裙子,鞋子,只穿着一个吊带和短裤往礁石走去,差不多脱完了也走到了,正正好好,不用回头都知道林嘉翼没有离开,应该正在岸上看着我,说不定,他现在也想不明白我要干什么。
  大步走到礁石边上,他好像意识到我要干什么,冲着我就喊:“停下,别往前走了,那里危险。”我没理他,用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姿势直挺挺的跳入海里,直到我在海里的时候都能听到他焦急的叫喊声,一下子失了神,彻底让他惊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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