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喜姑娘，你在想什么？”
　　彩蝶见自家主子无精打采地靠在饭桌上，两眼无神，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绿喜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彩蝶：“最近这几天，二少爷都会过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是吗？”彩蝶半信半疑：“可我总觉得，绿喜姑娘心里有事。说也奇怪，二少爷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殷勤？难道是因为两位夫人……”
　　“谁知道呢，没人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幽幽叹了口气。
　　虽然这阵子，陆玉恒确实按她所说的，每天晚上都过来看她，在她这里留宿，可她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或许在她眼里，二少爷从来就不是这么容易被威胁的人，他现在只是委屈自己，背后说不定有什么大动作。
　　不过，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她的双手早已不干不净，本来就没想过能够继续安逸，现在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庸人自扰已经不适合她了。
　　“彩蝶，去帮我打些水回来，我想擦擦那台古筝。”
　　“好，绿喜姑娘，我这就去。”
　　说完，彩蝶端着一个木盆走出了房门。
　　在经过后花园的时候，一名小厮忽然叫住她。
　　“你是绿喜姑娘房里的丫鬟吧？”
　　“是，怎么了？”
　　“你叫彩蝶？”
　　彩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少爷书房有请。”
　　“二少爷？”她秀眉微蹙：“二少爷有话为什么不在绿喜姑娘房里说？”
　　那名小厮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二少爷叫你过去就过去，你那么多废话干嘛？难道连二少爷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彩蝶缩了缩脖子：“奴婢自然不敢，我跟你去便是了，不过，我想告诉绿喜姑娘一声……”
　　“二少爷要对你说的话，你家主子是不能听的。”
　　“……”
　　到了书房，彩蝶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直到那名小厮敲开门，通报过后，她才唯唯诺诺地跨入门槛。
　　“二少爷。”
　　吱呀！
　　身后的房门被小厮带上了，彩蝶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案几旁边的陆玉恒，心里“噗通”直跳。
　　“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拘谨，你是绿喜房里的人，我很喜欢她，自然不会对你怎样。”
　　“……”彩蝶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她全身紧绷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到何处，不安地抓着身上的衣服。
　　“怎么？还是紧张？”陆玉恒斜眼看着她，唇边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都说不必拘谨，看来光靠说的不行啊。”
　　说着，他似乎想从椅子上站起来。
　　彩蝶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一想到二少爷的命令不可违抗，又战战兢兢地站回原来的位置。
　　“你为何这么怕我？”陆玉恒很是不解。
　　“彩蝶没有……”
　　“算了。”他装作郁闷地叹了口气：“据说你和丫头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嗯……”她眼神闪躲。
　　“那她是不是什么都会告诉你？”
　　彩蝶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是。”
　　果然如此么。
　　“那我问你，丫头当初被我冤枉，你可曾帮过她？”
　　彩蝶没想到二少爷竟然会问起此事，她心里“咯噔”一下，手心渗出了冷汗。
　　“怎么不说话了？”
　　“二少爷，彩蝶，确……确实帮过丫头，那时……那时我不忍心见她……”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指尖不停发颤。
　　“哦，这样啊……”陆玉恒笑得意味不明。
　　“除此之外，彩蝶没做过其他对不起二少爷的事！”
　　“哎，这是怎么了？”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我叫你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恰恰相反，我叫你来，是想让你知道一些真相。”
　　“二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彩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绿喜姑娘说得对，这世上真没人能够猜得到二少爷的心思。
　　陆玉恒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边说边递给彩蝶。
　　“这是我在苏州城一家小药店拿到的单据。”
　　彩蝶接过之后打开一看，“马钱子”三字让她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害死晓月的毒药吧？”
　　“马……马钱子？”她嘴唇哆嗦着，内心忐忑不已。
　　二少爷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对，就是马钱子，而且还在丫头房里发现了不少，当时我是被愤怒蒙蔽了眼睛，所以才没看出这破绽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任何一个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在杀人之后仍然留着作案工具，丫头是被陷害的，凶手显然另有其人。”
　　他说着踱步到彩蝶身后，伸出手指慢慢抽回那张纸条：“我不想杀害无辜，于是将丫头弄出了陆府，这样一来，府里的人就会逐渐淡忘这件事情，只有凶手，会一直惦记着这桩悬案，你知道为什么吗？”
　　彩蝶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因为，案子一天没有了结，他就一天都不安生。”
　　“说得不错。”陆玉恒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认真想想，晚汀苑内，谁一直对晓月的死念念不忘？”
　　彩蝶凝神想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瞳孔逐渐放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对，就是你所想的那个人。”
　　“不、不可能的！”她拼命摇头：“绿喜姑娘不可能杀死自己身边的丫鬟，晓月跟了她那么长的时间，每次她在我面前提起晓月，都是一副伤心绝望的神情，她怎么可能……”
　　“你到现在为止，依然相信绿喜愁眉苦脸那一套吗？”陆玉恒轻啧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丫头应该来找过你，并且和你谈过绿喜的事。”
　　彩蝶仍处于震惊之中，脑袋一片空白。
　　“如果丫头说的话你不信，我说的话你也不信，那我直接把证据拿上来，你还坚持认为绿喜是个善良的女人？”
　　陆玉恒贴到她耳边，语气森然：“你可想清楚了，毕竟每日待在她身边的人可是你。她为了一己私欲杀死晓月，也有可能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然后再嫁祸给某个无辜的人，这世上便多了缕幽魂陪着你。”
　　“不、不、不……”彩蝶又急又怕。
　　她想否认陆玉恒的说法，可是一联想到自己会被绿喜姑娘毫不留情地杀害，就无法控制地全身发抖。
　　证据可以捏造，但是，相处下来，绿喜确实给她一种神秘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听了丫头的那番话，她只是动摇，现在，她则是在担心害怕自己该如何面对绿喜了。
　　陆玉恒就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趁热打铁，他还得再下一剂猛药。
　　“赵清的事，你也从丫头那里听说了吧？我该怎么评价你好呢？”他苦笑着，一双深似寒潭的眼眸静静看着彩蝶：“就算是忠心耿耿的下人，也会有一两个不能公诸于人的秘密，你却毫无隐瞒地告诉你家主子？”
　　“我……”彩蝶抖了一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掉落。
　　“你知不知道流放的官员，被发现逃出来之后会判什么罪行？”
　　“不……不知道……”她感觉自己已经无力招架二少爷的问题了。
　　“难怪啊，难怪你会不加考虑就把赵清的事告诉绿喜。”陆玉恒轻轻叹息一声：“那你估计也不知道，她拿这件事威胁我了。”
　　“什么！？”
　　彩蝶面露惊恐。
　　事关赵清，她竟做不到想象中的冷静。
　　她握紧双手，哭着恳求道：“二少爷，求你，求你告诉我，绿喜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知道……知道我……”
　　“唉……你还不明白吗？”陆二少爷遗恨地摇了摇头：“绿喜和我一样，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她可以不择手段。用赵清是前江州太守的儿子这件事威胁我，可以暂时令我在她身边停留。”
　　五雷轰顶！
　　彩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两只耳朵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渐渐失去了听力。
　　“丫头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么一句话？透过现象看本质，还有，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对绿喜来说，你只不过是个有点利用价值的丫鬟。”
　　“如果到了这种地步你仍然想跟着她，我会放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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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蝶沉默了许久，最后慢慢抬起头来，脸上仍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二少爷，你想要我替你做些什么？”
　　“嗯，不愧是丫头的朋友，有点头脑。”
　　“二少爷不会无缘无故叫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些真相。”
　　陆玉恒笑了：“不错，我让你知道这些是有目的的。”
　　话音刚落，他从书柜上的抽屉里面拿出一包药。
　　“知道这是什么吗？蒙汗药。”他不想再多废话：“我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假如绿喜将赵清的事散步出去，赵清也不会好过，唯一的方法，就是让绿喜闭嘴。”
　　“你想杀了……”
　　“我不做那么血腥的事。”陆玉恒轻描淡写道：“只是让她这里……”指了指太阳穴：“没法正常思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