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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戏子
  陆晟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因为被他姨娘逼着和苏州城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相亲,他现在一见到他姨娘就想转身走人。
  加上他爹的“推波助澜”,陆三少爷在这短短一个月内,就几乎识遍了整个苏州的大家闺秀。
  其实当中也有不少姿色上乘的姑娘,可惜性格都不对陆晟的胃口——不是太过娇弱就是太过矫情,毕竟从小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长大,多半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懂得人情世故,全都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之中。
  说白了,就是缺少成熟女人的风韵,不会看人眼色,活得自我中心。而陆晟常年混迹于烟花之地,被那种娇媚而又不失体贴的女人伺候惯了,实在看不上那些个足不出户的黄花闺女。
  现在对他来说,白玉兰就是唯一可靠的港湾。他可以在她面前大吐苦水,不需要顾及陆府三少爷的颜面,也不需要继续扮演一个听话乖巧的儿子,唯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感到无比轻松。
  只是,最近想要约她出来变得越来越难了。以前只要在她耳边说几句软话,她立刻就会陪着自己喝酒听戏,现在不是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推脱,就是以戏班子太忙为理由婉言拒绝。
  难不成,自己被她讨厌了?
  陆晟心里有些慌。
  他其实很少对女子上心,因为“戏子无义”,他看中的姑娘无一不是出身卑贱,要么是青楼的头牌,要么是勾栏瓦舍的台柱。他知道点到为止就好,所以从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果对方看不上自己,他也不恼,天涯何处无芳草啊,风流浪子又怎会让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白玉兰是个例外,因为他觉得对方懂他。
  他知道她今天晚上有一出戏,为了能见上她一面,他特地包了戏台前排的位置,一个人坐在下方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出来。
  等她上台之后,冲她微微一笑。
  白玉兰愣住了,他便以为自己给了她一个惊喜,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一出戏唱完,白玉兰回到后台卸妆,换下戏服,抬眼一看,黄铜镜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心里不住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他是陆府三少爷,自己得罪不起。而她现在也有求于他,没道理给他脸色看。
  “三少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戏班子里的人见过他几次,此刻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大惊小怪。
  “因为你总说忙,我不得不亲自过来请你了。”
  白玉兰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脸上却露出一堆敷衍的笑容。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陆晟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刻着桃花的木盒,白玉兰眼露惊讶,不等她开口,陆晟打开了盒子,里面飘散出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只见一支泛着珍珠白光的簪子静静卧在金黄色的绸缎之上,看上去柔软光滑。
  “这是……”
  陆晟将盒子递到她手里:“送给你的。”
  “三少爷,你来看我便是了,何必这么破费。”白玉兰微微低头,脸颊两边飘上两朵红霞。
  陆晟知道她心里喜欢,也不点破,就近搬来一张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既然你收了我的礼物,能不能赏脸陪我吃顿饭呢?”他的眼里笑意盈盈。
  白玉兰有一瞬间的动容——说真的,这世上除了陆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出身如此之好的世家子弟这样对她了。她知道以前那些纨绔世子都是贪图她的美色,有些甚至只是和她逢场作戏,而陆三少爷的的确确是第一个不计较她身份和过往的男人。更别说他还拥有不错的出身,家里有钱有势,还长着一张俊秀的脸庞,如果不是陆二少爷压了他一头,苏州城中的女子恐怕也会对他前仆后继。
  只是……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他再好也不是自己心口的那一颗朱砂。
  白玉兰压下了心头的悸动,朝陆晟露齿一笑:“三少爷,以后你若是想要玉兰陪你,只管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如此破费。所谓无功不受禄,玉兰虽然很喜欢你送的簪子,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
  陆晟也不说破她之前的推诿,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面的灰尘,说道:“那好,我在外面等你,你想去什么地方?”
  “玉兰随你。”
  陆晟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他在白玉兰心目中的形象,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又带她去喝酒的地方。
  “那就去游湖如何?我好久没到湖上去了,这季节荷花开得特别漂亮,平时没有闲情逸致去观赏,难得和你出去一趟,我不想让你扫了兴致。”
  “三少爷决定就好,玉兰觉得去哪里都不错,都是出来散心。”
  “那便这么决定了。”
  他们坐马车出了城西,来到苏州城最大的一面湖上。这里的船家除了捕鱼,偶尔还会带上客人游湖泛舟。一边欣赏着湖光月色,一边吃着刚刚捕捞上来的新鲜鱼肉,绝对是人间一大幸事。
  陆晟叫来了一艘乌蓬船,抛锚靠岸之后,船夫搭上了一块踏板,陆晟和他商量好了价钱,正要回身去拉白玉兰上船,却发现身后没人,着急间,看见岸边蹲着一个娇弱的身影,耳边响起呕吐的声音,只见白玉兰正伏在不远处止不住从口中吐出秽物。
  “玉兰,你怎么了!?”他连忙走上去拦住对方的肩膀。
  “呕——呕!”白玉兰干呕了一声,脸色变得无比惨白。
  “你说话啊!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对……对不起……”她抬起头来,胃中一阵翻涌,因为实在吐得太厉害了,额头上跟着冒出冷汗,就连眼睛也挤出一些生理性的泪水。
  “说什么对不起,身子不适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啊!我是那样无理取闹的人吗!?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说完,他扶着白玉兰站起来,强势将她揽入怀中。
  好在刚才乘坐的马车还没走,陆晟把人带到车上,掀开帘子对着车夫吩咐了几句,便缩回马车里面坐到白玉兰身旁。
  “好多了吗?要是难受就告诉我,别瞒着,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白玉兰挨着他的肩膀慢慢靠下:“谢谢你,三少爷。”
  “谢什么。”陆晟顺势搂住她瘦弱的肩膀:“我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他的语气有些哀怨,靠在他身上的白玉兰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陆晟找的大夫是城中有名的神医圣手,不管什么病人,到了他手里都能药到病除。
  “大夫,快帮我给她看看,她刚才吐得十分厉害。”
  “哦?”门帘后面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老神在在地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冲二人摆摆手:“别急,扶她坐下。”
  坐下之后,他一边诊脉一边问道:“你这症状出现多久了?”
  “一个月前。”
  “经常这样吗?”
  白玉兰沉默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老人皱了皱眉头瞪视着陆晟,对方则一头雾水,见他仍是没有反应,老人叹道:“你这丈夫是怎么做的?她都怀孕两个月了。”
  此话一出,两人脸上皆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大……大夫……”陆晟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你再确认一遍,她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
  老人只以为陆晟受的冲击太大了,一时不能接受,于是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你还怀疑我的医术不成?不信你可以去找别的大夫,你妻子确实怀孕了,刚好两个月。”
  “你……”他转身看向白玉兰,却发现她同样十分错愕。
  “跟我出来吧。”他咬着牙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
  老人见他粗鲁地拉起对方,还快速地将她带到外面,不禁感到非常气愤。
  “你怎么对待孕妇的?温柔一点!”
  可惜,气头上的陆晟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胸中燃烧着一团熊熊火焰,脑门又被迎面泼来一盆刺骨的冷水,两重极端的感受之下,他一双眼睛变得如火般赤红,脸色亦可怕得吓人。
  白玉兰感觉十分危险,她缩了缩手,还没来得及挣开陆晟的钳制,对方便发了疯一般掐住她的脖子。
  虽然两人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陆晟却觉得他被白玉兰背叛了。
  “说,这孩子是什么人的!?你竟敢背着我……”他的胸膛不断起伏,喷洒在颈间的气息非常灼热,脖子仿佛都要被他烫伤。
  白玉兰不禁缩了一下脖子,颤声道:“三少爷,求你冷静下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你倒是说啊!”
  他收紧了手中的力道,白玉兰的脸色惨白了一分,她觉得呼吸紧促,胸口发闷,脖子被陆晟的手指捏出紫红的痕迹,四肢都不自觉地挣动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边说边用力咬住嘴唇,眼角渗出几滴泪水:“我不知道会这样……”
  陆晟发狠道:“我问你谁是这孩子的爹!!”
  “是……是二少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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