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恒回到府里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赶到杨氏房里去看她,而是找到之前那个替他做事的家丁,把他带进了自己的书房。
“她怀孕的事怎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家丁大气不敢出,虽然二少爷面无表情,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愤怒。换做平常,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赶出陆府,这次之所以能暂时忍耐,估计是还有事情需要自己去办。一想到他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不禁松了口气。
“二少爷,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的……”
“好笑,我叫你监视着她,这几日的异常你都没发现么!”
“对不起,二少爷,是小的大意,小的只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本来杨氏就容易生病,小人真不知道……”
啪!
陆玉恒用力锤了一下桌子,桌面微微振动。家丁心想,这回真是闯大祸了。
“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都……都知道了……”他硬着头皮回道。
陆玉恒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随即朝他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日后照看好她,不管事情大小,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二少爷。”
家丁低着头察看了一遍他的脸色,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小心关上房门。
待人离开之后,陆玉恒跟在他的身后走向杨氏的房间。
丫鬟们见到他,脸上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连忙鞠了一躬整齐喊道:“二少爷。”
“你们主子呢?”
“主子就在里面,大夫说要好生休养,老夫人今天早上过来了一趟,给咱们夫人带了不少补品。”
陆玉恒点了点头:“往后好好照顾你们主子。”
丫鬟们抿嘴直笑:“二少爷,这个自然,就算您不说我们也会用心照顾好夫人的。”
陆玉恒推开走了进去,只见杨氏坐在床头拿着针刺绣,几天不见,她的脸色变得更加红润了,兴许是怀孕的原因,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奶香,整个人似乎沐浴在温暖的光线之中,脸庞的轮廓显得十分柔和。
听见脚步声响,她连忙抬起头来,一看是陆玉恒,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就连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二少爷!你来了?”
“嗯,不用起来,小心身子。”陆玉恒快两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按回床上重新坐下。
杨秋盈既开心又羞涩,她低下头抚摸着尚未显露孕迹的肚子,柔声说道:“秋盈没想到还能怀上二少爷的孩子。”
“怎么了?”他正要伸手将她耳鬓的发丝挽到后面,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右手忽然顿在空中,失神了刹那,又十分自然地帮她捋顺散落的刘海。
“只是有些感慨。”她说着,两眼微湿,别过脸不敢去看男人的正面。
“我以前是冷落了你。”陆玉恒轻抚着她的后背。
不得不说,只要他愿意,大多数女人都能轻易就掉落他温柔的陷阱,陆玉恒自认为这种事做起来得心应手,只一人除外。
“二少爷,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好吗?之前大夫叫我待在房里不要到处走动,娘也担心我动了胎气,所以叫丫鬟们看着我,不让我出门,可我实在闷坏了。”
“好,不过我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忙,等我闲下来自然会陪你,你暂时忍耐一下。”
杨秋盈瞬间露出失落的表情,不过她很快就撑起一张笑脸,用稍微有点遗憾的语气说道:“唉,我本来以为能趁机出去走走呢,那好吧,二少爷,我等你。”
陆玉恒对上她期待的目光,丝毫没有心虚的表现。
“乖,真听话,那我先走了,今晚和你一同吃饭。”
他站起来俯身看着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杨秋盈则顺势握住他的手臂,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在表明她的不舍与依恋。
只是,陆二少爷从来不屑于沉醉在温柔乡中。他将她的小手慢慢拉下,微微一笑,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杨秋盈靠在床上抚着肚子,望着已经被合上的房门,两眼渐渐失去焦距,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企图在男人身上得到些什么。
明明已拥有了很多东西,他的疼爱、他的细心与温柔,甚至是他的孩子,可她为什么仍是感觉不到这个男人的真心呢?他对自己是逢场作戏?她不信,可她就算用力挽留,也不能撼动男人的内心,哪怕丝毫。
人啊,总是得寸进尺,贪欲就跟无底洞一样。以前她只要男人看她一眼,就已觉得十分满足,现在怀上了他和自己的结晶,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希望他一整天陪着自己,不要理会那些生意,希望他赶走河氏和另外那个格外刺眼的青楼女子,只留她一个人待在晚汀苑内,希望他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自己,而不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陆玉恒,你什么时候能够看得到我的心意呢?
“我告诉你,女人呢,都贪心、善妒、卑鄙,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甚至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古语有云,'最毒妇人心',不是没有道理。”
丫头看了一眼给她“上课”的春香,然后低下头继续摘着手中的干辣椒。
今天晚上五叔要做“剁椒鱼头”,她有口福了。要说这鱼啊,大少爷也做得很好吃,如果大少爷还在……
“喂!丫头,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呢!”春香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丫头“嘶”一声抬起头来,无辜地看着“始作俑者”。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懂。”
“你真的懂?”
“嗯。”丫头回答得十分简洁。
之前她在村子里的时候,差点就因那点破事儿丢了性命,她要是什么都不懂的话,也不会有命活到现在。
“既然你懂,你就要好好看住大少爷啦,虽然不大少爷看起来非常可靠,可俗话说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指不定哪天他遇到了一个比你更加……”
“春香……”丫头将一条干辣椒塞进她嘴巴里面:“如果真有那一天,大少爷就算不赶我走,我也会走。”
“呸呸呸!”春香辣得挤出眼泪,两手不停地扇着嘴唇:“果然最毒妇人心,你看你,我就随便说说嘛,你竟然这样对我!”
“春香,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言灵'。”
“言灵?”这词语新鲜,春香顿时来了兴致,也不计较丫头那样对她了,乖乖地搬了张凳子重新坐到丫头对面:“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说,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自己的生命,有些事你只是随口说说,但却可能成真。”
“真的吗?”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小心说话?”
丫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折磨我吗!”她跺了跺脚。
“你可以从今天开始试试。”
“试什么?”
“试着少说两句。”
“哦!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今天少说两句,明天少说四句,后天少说八句,这样我就能慢慢儿戒掉话唠的毛病了,是吧?”
丫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错。”
“好!那我试试,你监督我。”
丫头举起手中的干辣椒:“要我监督你可以,但你也要帮我摘辣椒……”
话还没说完,春香早已飞溜出去。
“不麻烦你了,我去找李嫂!”
丫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本来以为能够清静下来,谁知过了没多久,拱门外面忽然探出一个脑袋,丫头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无奈道:“进来吧,别看了,大少爷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大哥不会回来啊!”一个穿着粉色长赏,双肩垂着流苏的女孩儿一蹦一跳地跑到丫头面前。
“七小姐,你娘不是叫你收敛一点吗?你这样下去,何时能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你戳我痛处!”陆巧巧不屑地撇了撇嘴:“在你面前,我干嘛还要装成大家闺秀的样子?”
最近这段时间,府里的人消停了,这位大小姐却时不时过来坐坐,表面上说是等她大哥回来,其实丫头心知肚明,她就是没地方可去,又不想整日闷在自己院子里面,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不过你如果能装一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丫头,你明明就是一个丫鬟,哪儿来的那么多大道理?”她不服气地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用下巴抵着冰凉的桌面:“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你呢?你看你全身上下没处优点,我都替我大哥感到不值。”
“是你喜欢我呢,还是你大哥喜欢我?”丫头反问。
“你……”
“如果是你喜欢我,你大可以把我全身上下挑剔一遍。”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的嘛!”陆巧巧单手支起下巴,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丫头,我事先提醒你,老太爷那么疼爱我大哥,他不会轻易答应你们的婚事。”
丫头将摘好的辣椒放进篮子里,拍了拍手掌,轻描淡写道:“七小姐,我还没你想得那么远呢。”
第一百零九章: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