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有正事儿找你。”陆元风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说吧，反正日子清闲得很，这一片水域都归我管！”杨秋刀取下口中叼着的芦苇杆儿，嘴角勾起一个斜斜的弧度：“唉，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堂主不让我跟着去漠北呢？要知道我可是最适合的人选，大漠风情啊，真想见识见识！”
　　“你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一流！”他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我说正经的，什么时候有空了，帮我去找一个人。”
　　杨秋刀倏地一下站起来，满脸怨气：“大哥，你怎么净让我去做这种事啊？上次是刘义财，这次呢？我怎么感觉自己就这点儿用处？”
　　“你帮还是不帮？”
　　“……”他黑着脸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帮，谁叫你是我大哥呢！说吧，什么人？”
　　陆元风凝眉沉思片刻，说道：“她叫文娘，是我娘生前的贴身丫鬟，我娘去世之后，她离开了陆府，当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杨秋刀知道他过去的事儿，听到他要找的人与陆夫人有关，立马严肃起来，重新盘着腿坐下。
　　“后来呢？大哥，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不是接济过她么？怎么现在……”
　　“上次和丫头一同去找她，发现她早已搬走了，据说是被家里人接回了杭州，但具体是杭州哪个地方，我不清楚。”
　　“大哥，你找她是为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我现在只想找到她这个人。”
　　“嗯。”杨秋刀摸了摸下巴：“我可以帮你找，只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曾说过，夫人的死令她大受打击。”
　　“有这个可能……”陆元风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我宁可相信她还活着，我娘过世之前，她是除了我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明白！”杨秋刀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好，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帮你找就是了。”
　　“麻烦你了，因为我要忙着酒楼的生意，抽不出时间，而丫头是个女子，不方便单独一个人出门远行。”
　　“哪里话，都说了别跟我客气，要想感谢我，请我免费吃顿大餐就行了！”
　　“你这小子……”
　　“对了。”杨秋刀截断了他的话：“我在这里守着实在无聊，你要是能够腾出一点时间，叫人给我拿副鱼竿儿过来。”
　　陆元风笑道：“行！”
　　丫头在陆府忙了一段时间，清闲下来之后，整日不是帮着李嫂干活儿，就是听春香讲些府里的八卦，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难怪别人说她“天生劳碌命”，像现在这样，没事儿可以操心反倒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再加上许久没见大少爷，就算她有心想出去，陆府也不允许，其他人或许都不知道，但丫头心里门儿清得很，老太爷派人时刻监视着大少爷的院子呢。
　　有时候丫头心想，老太爷真的太过偏心了。虽说一个家族当中，庶子的身份永远比不过嫡长子，但是二少爷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老太爷为何如此顽固呢？
　　她不能理解，不过也不打算理解。与其闷在院子里面等着发霉，不如出去走走，说起来除了在浆水院的时候出来收过换洗衣物，她还没正式逛过陆府。
　　说做就做，丫头找来了无所不知的春香。
　　“春香，陆府可有些什么禁地？”
　　“禁地？”春香狐疑地盯着她看：“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到处走走，整日待在河心苑里，迟早会闷出病来的。”
　　“看来你也知道啊？”她戏谑道：“我还以为你就是块木头呢！你看你，不爱梳妆打扮，也不爱打听八卦，不是帮李嫂打扫院子，就是帮五叔打打下手，我说你啊，有没有想过做些姑娘家的事情？”
　　“什么事？”
　　春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比如说，女红、赏花、盘发，像是女红，就算你不会刺绣，你总得学会缝补衣裳吧，以后大少爷的衣服要是破了，谁来帮他缝？难不成还要他自己来？”
　　“浆洗缝补我还是会的……”
　　“哦！差点忘了你曾在浆水院待过！”春香拍了拍脑门，转瞬又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那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一一告诉你，别的不说，就陆府的地形嘛，我还是了若指掌的！”
　　丫头丝毫没有理会她夸张的说辞，只见她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凑到春香耳边，小声问道：“你知道宗堂在哪儿？”
　　春香一脸惊讶：“你想去？”
　　“嗯，想去看看。”
　　“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要去宗堂肯定不止是＇看看＇，说，你是不是想调查陆夫人的事。”
　　丫头也不隐瞒：“嗯，我是有这个打算。”
　　“……”春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有心想查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啊。”
　　“那不一定。”丫头摇了摇头：“你这种想法叫做先入为主，认为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就算想查也无从下手。世事难料，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行不通呢？”
　　“我服了你了。”春香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小心行事，宗堂不是外人能够随便进去的地方，你知道宗子是谁吗？”
　　“不知道。”
　　“以前是大少爷，现在是二少爷。”春香郁闷地撇了撇嘴：“其实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二少爷是庶出……”
　　丫头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心隔墙有耳，不要什么话都说出来。”
　　“我只是替大少爷觉得不值……”
　　“因为你是河心苑的人啊。”丫头边说边站了起来：“我去转转，实在不能进去就回来。”
　　一般府上的丫鬟不能随意走动，除非有事要办，比如端茶送水，到别的院子传话。丫头觉得与其抱着做贼的心态随便找个借口，还不如光明正大地直接过去。
　　宗堂，其实就是一个家族的祠堂，陆府虽然在苏州扎根已久，故乡却不在江南，他们的祖先是北方人，因为京都开战而被迫南迁，有点像是历史上的北宋，金兵北伐，大批官宦商贾随着皇族南下。所以陆姓的祠堂就在陆府当中，族长就是时年五十四岁的老太爷，宗子则是二少爷，因为老太爷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分支就剩侄孙辈了，像是陆绍屏和他的父亲。
　　丫头一路走过来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到了宗堂门口，发现大门紧闭，周围干净得寸草不生。丫头预想过这种情况，也没多郁闷，沿着整个宗堂走了一圈儿，在右上方有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边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小道的尽头不知通向何方。
　　丫头本想过去看看，但一想到可能会遇见府里的管事儿，便打了退堂鼓，决定回去问问春香。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条小径应该通向府里的后花园，她去过厨房，所以知道后花园大致在什么地方。大少爷告诉她，文娘当时被发现昏倒在了后花园，为什么是后花园呢？那个地方和宗堂就隔着一条小道，难不成仅仅是个巧合？
　　宗子是二少爷，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进去查看的话，必须经过二少爷或是老太爷的同意吗？想也知道老太爷不会同意，只能从二少爷那边下手了。
　　一想到自己还要和他见面，丫头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回到院内，春香一脸好奇地凑上来。
　　“怎样？有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丫头老实摇头道：“没有。”
　　“我就说吧，白费功夫。”
　　“春香，我想问你，宗堂是不是有条小道通向后花园？”
　　“对啊！你不知道吗？”
　　“刚刚才知道。”
　　春香揽住她的肩膀，边走边说：“看来也不是一无所获嘛！”
　　“嗯，还有，我想知道，以前是陆夫人去上香，现在呢？”
　　“这还用问，自然就是现在的陆夫人咯！不过英娘有时候也会带人过去打扫，她有那里的钥匙。”
　　“英娘？”丫头皱了皱眉：“她怎么会有宗堂的钥匙？”
　　“我说你啊，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要怎么查？靠想象吗？”春香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话什么意思？”
　　“英娘是陆夫人的表妹，她是随陆夫人嫁过来的，但是陆老爷没碰过她，也不打算给她一个名分。以前跟着嬷嬷帮忙调教府里的几位小姐，陆夫人被扶正之后，她就成了陆府的女管事儿。”
　　丫头有些震惊——原来真有许多事情她不知道！看来春香这个“坏毛病”对自己也有些帮助。
　　“你说的陆夫人，是指二少爷的娘吧。”
　　“对，就是她，我记得夫人姓秦，英娘姓岳，岳英娘，秦梦甄，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回来的，你可别说出去，夫人十分避忌她的名讳。”
　　“自然。”
　　她的嘴巴可比牡蛎还难撬，就是不知道春香自己会不会转头就跟别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