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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抉择
  夏日深夜,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上,照亮了地面的所有景物。绿喜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黄沙、尘土、凋零枯败的干草,放眼望去,这一片荒野仿佛没有尽头,远处立起几个不知是坟头还是茅屋的孤丘,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味。
  逃出来的一刻,刚刚感受到自由的气息,下一瞬,她便被无边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儿来,担心绑匪发现她们已经逃出,担心他们一眨眼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担心对方先找到自己而不是丫头……
  没错,她和丫头分头跑了。
  丫头认为,如果她们两个一起逃跑,被抓回去的可能性太大了,因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加上饿了一整天,能有多少力气?但假如她们分散两边,其中一个就有可能逃得出这个鬼地方,到时如果她们当中谁先得救,一定要快速将其他人带到这里救出另一个。
  绿喜起初听了这个建议就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丫头如此大胆,就按她说的,万一真有一个逃出去了,另一个却被抓到,难以想象绑匪会怎么对待没有逃走的那个人……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到如今,担心和害怕已经救不了她们。丫头说得对,与其等人发现她们被困在这里,还不如抓住机会赌一把。
  绿喜最终同意了她的建议,两人在不惊动绑匪的情况之下出了城隍庙,之后分别朝东西两个方向发力狂奔。
  其实,丫头没有告诉绿喜,她在西边这条道上刻意留下了四个脚印。也就是说,如果绑匪足够聪明,就会认为两人一起往西边跑了。
  丫头知道,绿喜姑娘比她更加怕死,死了她还有可能回到现代,可是绿喜姑娘不能,她只有一条命。
  如果得救了,希望她能尽快搬来救兵。丫头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有些自嘲,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伟大的圣徒,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只是忽然想起,留下来也许对她更加不好吧。因为她一直犹豫不决,不仅伤害了大少爷,也伤害了自己。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色和嘴唇都白得渗人,没有食物和水,又消耗了大半体力,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城隍庙,她心里估算着绑匪发现她们已经逃走的时间,尽管双腿沉重得站不起来,她还是咬牙撑着膝盖一步步向前走。
  快了,快了,只要离开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能看见一条宽阔的河流,她记得一清二楚,因为马车路过的时候听见了水流声响。只要顺着河流一路往下走,最后一定能够到达人烟旺盛的村落,到时就算绑匪追出来,她也能向村民寻找帮助。
  心里这么想着,丫头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虽然眼前已然一片模糊,景色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块儿,但她就快要到达河岸了。
  假如,这一次能活下来,她一定要告诉大少爷,她其实很喜欢他。
  “找到了么?!”陆元风惊喜地喊出声。
  “找到了!”杨秋刀激动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在城西远郊一个破落的小村,有人看见一个可疑的男人驾着一辆马车沿河而上,因为那地方比较偏僻,平时都不大会有人经过的,所以他们十分惹眼。”
  “确定是绑架丫头的人?”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大哥,你想想,当时丫头是坐着一辆马车上山的吧,我问了一下那个人,他对那辆马车的描述出入不大,我想……”
  陆元风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好,那派人去城西远郊了吗?”
  “嗯!”杨秋刀用力点了点头:“堂主几乎出动了整个秋风堂的人!大哥你不用担心,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丫头了!”
  “我担心的是,为何刘义财和洛成泰迟迟没有出面,对了,你们可有找到他们二人?”
  刘昌盛凶狠道:“要是找着了,我肯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陆元风脸色稍沉:“也就是说,还没找到人吗?这样吧,秋刀,你留在这里,刘义财他们或许会找上门来,我和昌盛一同前往城西,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绑匪藏身的地方!”
  “好,大哥,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守着。”说完,他朝陆元风抱拳作揖。
  “嗯。”陆元风应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去大步跨过门槛。
  杨秋刀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再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圆月,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愿大哥和丫头能够平安归来。
  另一边,叶叔也向陆玉恒带回了消息。
  “二少爷,已经查出来了,绑匪将人带到了城西远郊,那附近有一个荒废的小村,据说是几年前全村感染瘟疫,死伤众多,村民几乎都被官府送走了。”
  “不用和我说这些没用的。”陆玉恒摆摆手,脸色焦急:“快说人被藏在什么地方,现在安全吗?”
  “只能确定在城西远郊,其余还没查到,现在已经派人到那附近搜罗了,二少爷你有什么打算?准备亲自前去吗?”
  “不。”陆玉恒果断拒绝了:“还有一件事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男人不解:“什么事?”
  “刘义财和洛成泰的行踪。”
  “抱歉,二少爷,是我办事不力,至今还没查出他们藏在何处。”
  他皱了皱眉,神情严肃道:“与你无关,既然你查不到,他们肯定就藏在了一个我们无法找到的地方。”
  “二少爷有什么想法?”
  “总之,找人的事交给你了,去把三少爷和堂少爷叫来。”
  叶叔的眼神闪烁不定,但他最终还是低头应道:“是,二少爷。”
  陆晟和陆绍屏很快便赶到了,他们急匆匆地进了雅间,大门尚未关上,陆晟便开口问道:“听说绿喜姑娘被人绑走了?现在人呢?知道在什么地方吗?二哥你怎么还悠哉悠哉地坐在这里?”
  “闭嘴!”陆玉恒怒喝一声。
  陆晟明显感觉得到陆玉恒心情十分不好,甚至有暴躁的趋势,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骇人的脸色,所以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陆绍屏。
  “二哥,我听闻丫头也被掳走了?”
  陆玉恒沉默半晌,最终沉声应道:“嗯。”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他们的目标是丫头,不是绿喜姑娘?那和大哥是否有些关系?”
  “是我的问题。”陆玉恒头疼地捏着眉心:“是我太过大意,我不该放走刘义财。”
  两人听了皆是一惊,陆绍屏首先反应过来:“二哥,难道,这事儿是刘义财干的?”
  “十有八九。”
  “那你叫我们来是做何用?人还没找到吗?”
  “只确定在城西远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手背剪在后,不知不觉走到窗前,就这样背对着兄弟二人,许久没有出声。
  “二哥……”陆绍屏咽了口唾沫:“请你一定要救出丫头,赵清也很担心丫头的情况,他说……”
  “他说什么了?”陆玉恒的语气十分平静,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暴躁情绪截然相反。
  “他说,自从丫头认识了陆府的二位少爷之后,就没省下心来,如果可以,他宁愿丫头一直留在浆水院。”
  陆晟脸色一变,连忙拿手肘撞了撞陆绍屏——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令人尴尬的话,真把二哥气死了才甘心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陆玉恒竟然点了点头。
  “他说得不错,大哥和我给丫头带来太多麻烦了,而且恐怕还不止被人绑架这么简单。”
  “二哥,你……你什么意思?”陆绍屏睁大眼睛。
  陆晟也是一脸异色。
  “叶叔也找不到的人,你们以为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陆晟有些着急:“二哥,你就别打哑谜了,现在容不得我们开玩笑。”
  陆玉恒露出一抹苦笑:“我倒宁愿只是我自己想多了。劫走丫头和绿喜,却迟迟没有动作,幕后主使又一直藏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看来,刘义财是想和我玉石俱焚。”
  说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怪我当初太过心慈手软。”
  丫头替他办成那件事之后,他很开心,开心到大手一挥就饶了刘义财一条狗命。现在回想起来,怪只怪他定力不够深厚,一个女人而已,值得自己这么惊慌失措么。
  事实证明,他还是输了。
  陆晟和陆绍屏脸上皆是血色全无。
  “二哥,你说明白一点,究竟是什么意思?”陆晟跑到陆玉恒面前,逼迫他看向自己。
  “玉石俱焚,你还不明白么?”
  陆绍屏则颤抖着嘴唇,小声开口:“你的意思是,他打算向官府揭发……”
  “不错。”到了这个时候,陆玉恒反倒能够镇定下来了。
  “二哥,那种事可是重罪!!”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你们肯帮忙,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晟满眼通红:“二哥,你尽管说啊!你的命就是我们的命,甚至是整个陆府的命!还说什么肯不肯帮忙?!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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