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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李蓝川
  陆玉恒匆匆赶回凤仙酒楼是为找叶叔。那些个小喽啰,以为有点本事就敢欺负到陆家门口来了,他不给点教训他们吃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其实任他们怎么捣乱都好,但只要牵涉到茶庄,就相当于直戳陆玉恒的脊梁骨,他平生最是喜欢茶叶,自然对茶庄的经营也上心一些,酒楼、钱庄、赌坊,只要不涉及到重大利益,就由着他们折腾,他可以先放一放。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陆玉恒心中的疑团就变得更大了——为什么他们知道飞升酒楼、赌坊、景盛茶庄都属于陆家的?一般来说,明面上的一些生意大家都知道,这很正常,但见不得人的地方——比如说地下赌坊,平常人就无法得知。如果这帮人能够查到这种地步,那说明他们也是有点来路的,否则怎么可能与自己对抗?
  奇了怪了。
  陆玉恒心里烦乱,恰在此时,小二向他通报,堂少爷过来了。
  陆玉恒愣了半晌,随即立刻点头叫人进来。
  陆绍屏一进门就看见他二哥愁眉苦脸的,不禁起了玩笑的意思。
  “二哥,你这是为着什么烦恼?该不会后院起火了吧?”
  他这话半真半假,也不似玩群开玩笑。前段时间随陆晟回府,他也从下人那里听来了一些有关于他二哥房里侧室的八卦。
  说是那位刁钻泼辣的杭州千金河氏,自被他二哥口头教训过之后,竟闹到了陆夫人那里。本来这事儿因他房里的绿喜姑娘而起,陆夫人又一直不待见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青楼女子,自然站到了河氏那边,陆玉恒当即被陆夫人叫去训了一顿。
  但这样你训我我训你迟早不是个办法,陆夫人也是个有点手腕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坐稳今天这个位置,她一面威胁陆玉恒撵走绿喜,一面帮着河氏给她穿小鞋,当真是双管齐下、面面俱到。
  陆玉恒这段时间这么烦估计和这事儿也有点关系。
  只见陆玉恒动了动眉毛,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我这儿有件比你二哥我后院起火更令你感兴趣的事,怎样,想听吗?”
  陆绍屏勾唇一笑:“还有什么事儿比二哥你后院起火更有趣?”
  他似是不信。
  陆玉恒给他倒了杯茶,点头示意:“先坐下,我们慢慢儿说。”
  “绿喜姑娘,你看你,又不吃饭了。你再这样,不仅饿坏了自己的肚子,还让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多了谈资!”
  晚汀苑内,绿喜的厢房,彩蝶眼看着午时已过,自家主子一口饭不吃一滴水不沾,心里又气又急。
  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那河氏知道了肯定更加嚣张。
  急是担心被二少爷发现了,到时绿喜姑娘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绝对又会算到她头上。她这样里外不是人,你说她能不气不急吗?也就只有绿喜姑娘在这当口还能沉着气,愣是不吃不喝,一整天坐在那台古筝面前,只是看着摸着,却又不弹。
  彩蝶心想,她再这么下去,估计要疯了。
  她说得那么苦口婆心,绿喜姑娘却还是无动于衷。彩蝶用力叹了口气,心里郁闷得要死,她忽然十分想念赵清和丫头,起码有他们两个在的时候,自己还能吐吐苦水发泄发泄,要是一直积压着负面情绪,估计她终有一天也会像绿喜姑娘这样疯疯癫癫的。
  “你就这样由着那位夫人压迫你?”
  “我不想给他添太多的麻烦,我来这里已经十分为难他了。”
  终于开口说话了吗?
  彩蝶松了口气,在她看来,天塌下来也没有吃饭事大,自小饿着长大的,她十分挨饿是个什么滋味儿。所以她十分不理解绿喜姑娘现在这种近乎绝食的行为,对她之前的做法也持反对意见。
  不过要她乖乖听话把饭吃完实在太难了,在这世上,估计只要二少爷才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吧。
  “绿喜姑娘,就算不是为着你自己吧,你想想我,二少爷曾经说过,如果你不好好吃饭饿坏了身子,他会将所有罪责都怪在我身上。”她说着,脸上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你说得对……”绿喜眼神迷茫地看向远方:“即使不是为了自己,我也该吃的,只是胃口一直不好,这是老毛病了。”
  “这样啊……”彩蝶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以后给你抓点药吃,慢慢儿调离,过一阵子也许就好了。要是你胃口变好,不仅能使身体健康,还能美容养颜呢,这样二少爷见到你就再也不会心疼了!”
  绿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但很快,她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期待地看着彩蝶:“谢谢你啊彩蝶,自晓月过世之后,除了二少爷,就再也没人这么关心我了。”
  “这是彩蝶应该做的,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情。”她边说边将人搀扶起来走向正对门口的饭桌。
  话说自从“玉枕事情”过后,赵清过了一段杯弓蛇影的日子,但又快又被赵大豁达乐观的性格所感染,加上平时又不愁吃喝,这事儿过没一阵子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这一点他和丫头一样,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老话,虽然也曾偷偷摸摸地到大厅瞧过两眼那只和田玉枕,但二少爷迟迟不见动作,他就不由得猜测——可能这只是个巧合,二少爷只不过在集市当中看中了这个玉枕,一时兴起买了下来。
  他家被抄时,他就已知道有些东西流了出去,一个价值上千两银子的玉枕,说到底也不算什么。
  不过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就在这天,管事儿的又叫他出去,他以为还是那个性格木讷的大少爷呢。
  谁知道出去一见到人,他立刻懵了。
  还没开口,对方已经满脸激动地冲了上来,并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李蓝川,李公子!你可还认得在下?”
  “你……”一听到自己原来那个名字,赵清先是骇了一跳,但看眼前这人并无任何恶意,而且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他不觉松了口气,并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再坏的结果他也已经心里有数了,就算被抓到把柄他也绝不松口。
  “我是陆绍屏!去年元宵我们还在京城见过!不过你那时十分出名,不记得我也属正常!”
  “你……你是……”赵清脸色变白了几分:“陆家的堂少爷?”
  真是风水轮流转,彼时的他在京城当中无限风光,那些个文人墨客,见了自己不也得点头哈腰,甚至趁机讨好。但自从他家中横遭变故之后,以前称兄道弟的人一个个找不着人影,不帮着自己说话就算了,更有甚者见风使舵帮着他的敌人对他落井下石。
  原来这个陆绍屏他也有些印象,不过碍于见过的人实在太多,彼时自己也被夸奖得麻木了,所以他对自己说过些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他出身于苏州陆家,他父亲提点过,他才有这么点印象。
  陆绍屏则对他印象深刻。毕竟难得一见传说中的风流才子,名动京城不说,甚至是当届状元的热门人选。若不是突然发生那种事情,估计现在的状元之位也要易主了。
  “在下便是陆绍屏,你叫我开元即可,我能叫你蓝川么?”
  面对对方期待的眼神,赵清不免想要苦笑,但他又不想驳了人家的好意,于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头道:“你喜欢便是。”
  “蓝川,你早前的经历我也听说了,我还曾惋惜竟然没能和你同时参加殿试!没想到我还能在自己家中见到你!听说你被抄家,还被流放到东北苦寒之地?那你……”
  赵清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这里不方便说话,若是你能替我出面,我可以陪你到外面边喝边聊。”
  “那是自然!”陆绍屏很是兴奋:“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出面?”
  “嘿,你不知道,我们这个院里的管事儿可凶了,没有你们这些少爷帮我说话,我怎么能轻易出去?”
  他要陆绍屏帮他出面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有任何尴尬。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他早已看淡了功名利禄,至于两人现在的等级,他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要说骄傲,他还是骄傲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如今的生活态度,虽则仍是怀念过去被人簇拥的日子,但那些荣光富贵已是过眼云烟,生活就是,过去永远不及现在珍贵。
  有陆绍屏帮他说话,管事儿自然不敢吭声,她只得连连点头,还交代不要这么早回来,院里的活儿不忙。
  她为难的嘴脸看得赵清心里一阵舒畅,出了浆水院的大门之后,他不断夸赞陆绍屏,还说自己是“狐假虎威”,一通话儿把陆绍屏这个不经夸的说得飘飘然。
  不过他光顾着高兴,倒是完全忘了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之前的杯弓蛇影抛在脑后,之后回想起来,差点儿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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