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许吧，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既然已经将他送到秋风堂，就必须得让他全身而退。”
　　丫头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他：“大少爷，行侠仗义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不顾一切代价？”
　　“当然不是！”陆元风摇了摇头：“行侠仗义是一回事，但答应了别人就得兑现承诺，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哪怕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我答应了你，不论如何我都得做到。”
　　“那你有没有后悔答应帮助诸武呢？”
　　“……”陆大侠和她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败下阵来：“有。”
　　丫头被他憋屈的样子逗笑了，她勾了勾嘴角，整个脸型变得十分柔和。
　　其实丫头的长相属于清秀型，她的眼睛眼角平平，但笑起来特别好看。加上一双淡淡的柳叶眉，脸蛋完全符合古代人的审美标准。
　　“大少爷，没事儿的，你一个人不行的话，不是还有秋风堂帮你撑腰吗？西域灵蛇管你要人，还得问问你们秋风堂同不同意呢！”
　　“你说得不错，不过我也不好老是麻烦堂主，毕竟这是我一人揽下的事情。”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逼着诸武交代了他的同伙，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其他的事了。狡兔三窟，我看他这种人，如果不见棺材的话是不会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的。”
　　“底牌？”陆元风满脸疑惑。
　　丫头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一个新鲜词语，一时反应不过来，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难道告诉大少爷，她曾经生活在科技发达的21世纪吗？那他会不会把她当做怪物？
　　“底牌就是……”丫头想了想，决定用比较委婉一点的说法向他解释：“一个人的底线，比如诸武，他全部的秘密就是他的底牌。大少爷，你已经逼过他一次，要是态度再强硬一点，说不定他又招了，虽然不一定属实，但他说的肯定会有真话，因为最高明的谎话就是半真半假。”
　　“丫头，你知道的好多。”陆大侠不禁又对她刮目相看。
　　丫头摇了摇头，随即似乎想起些什么，眼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元风。
　　“大少爷……”
　　“说吧，你还有什么建议，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不是这个。”丫头抿紧嘴唇：“你听说了吗？绿喜姑娘绝食了，今日一大早就有人来向二少爷报告，我想事情应该挺严重的……”
　　“你说绿喜姑娘绝食了！？”陆元风瞪大双眼：“我还真不知道！丫头，她为什么要绝食？”
　　丫头望向别处：“大少爷，这不是很容易就想得到的事么？”
　　陆元风有些着急：“哎，丫头，我没你这么聪明，你要是想到了就告诉我吧！”
　　“是为了晓月，她已经死了好一段时间了，凶手还没定罪，二少爷又一直＇包庇＇，她想绝食逼迫二少爷。”
　　在说到“凶手”的时候，丫头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饶是少根筋的陆元风，此刻也知道丫头所说的“凶手”是指谁。刚听到绿喜姑娘绝食的消息时，他感到既担心又震惊，但听丫头那样形容自己，又联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忽然有些反感绿喜姑娘做事的方式——太过极端，她这么做不仅是在逼陆玉恒，也是在逼丫头。想必她也知道了二弟将丫头带到景泰茶庄的事了吧，不然也不会想到这么一出。
　　头一次，他在两个女人之中选择了站在丫头这一边，尽管他喜欢着曾经的翠香楼头牌。
　　“丫头，你不要多想……”
　　本来想要劝她，却发现自己嘴笨得很。陆元风再一次痛恨自己不会说话，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丫头，不论是为人做事还是说场面话，丫头应付自如的事情，对他来说都难如登天。
　　如果只要挥挥拳头就能解决所有难事，他不介意多出点力，哪怕累得筋疲力尽也好。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得容易——一日没有找出晓月的毒害凶手，丫头就得一直背着“杀人凶手”的骂名。二弟虽然保她，但外面总有闲言碎语，想必丫头也不愿意顶着个不清不白的身份，否则她就不会主动找自己帮忙。
　　想到此处，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大侠，也对眼前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多想也是无用。”丫头站起来背对着陆元风：“丫头只能听天由命。大少爷，如果丫头真有什么事，希望你不要再来救我了，你救了我这么多遍，我怕今生再无能力报答你的恩情。”
　　“你又来了，我陆元风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大少爷，你我只是泛泛之交，丫头不值得你屡次犯险。大少爷，你也别那么傻了，以后就算救人帮人，也要量力而为。”
　　“丫头！”陆元风有些生气：“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丫头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少爷，你看看你现在的麻烦，西域灵蛇的事还没解决呢。如果二少爷真要我认罪的话，我认罪便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胡说八道！”陆大侠“倏”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脸色黑得可怕：“自己的性命岂可随随便便就说放弃！！”
　　丫头被他吓了一跳，她低着头不发一语，直到大少爷气呼呼地抬起她的头，才发现她眉心皱在一起，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她的眼里似乎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疑惑，但生活在这里这么久了，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见识到了不同于那个世界的美丽景色，不管人还是物，她都开始有了一种归属感。
　　渐渐的，她分不清哪个世界才是真实存在的，21世纪？还是她不知道历史的古代？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当她面对隐约向她走来的死神之时，她忽然佷害怕自己和两个世界都没有联系。不管是前世，还是成了“丫头”的这一辈子，有谁会记得她？
　　“丫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对上大少爷真挚诚恳的眼神，丫头忽然想要偎在他怀里诉说自己遭遇的一切。她真的很担心，自己这么一死，就成为了世间一缕孤魂，没有人记得她生前来过，在她死后，也没有人怀念她的过往。
　　广阔无垠的宇宙中，她不过只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子，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按理说她不应该去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可一旦想到曾经得到过的关心和温暖，她就忍不住痛恨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大少爷，我问你。”
　　“什么？”
　　“假如丫头死了，消失在这世上，你还会记得我吗？”
　　人的一生就像搭上一条通往天际的长途列车，旅程有长有短，乘客也有上有下。有些人陪伴着你走过一段时光，但他终究只是一个过客。没有永恒，只有终点，当你年华老去蓦然回首的时候，那些曾经陪过你一段旅程的乘客，最后还是成了一道微不足道的风景。
　　再说，像陆元风这样的人，虽然胆大心细，但他要走的路以及要途径的风霜肯定不会少于她所认识的其他人，在他的生命中，一定还会有各种奇遇。自己对他来说，怕也只是一道眨眼而过的风景，留得下的是短暂的印象，留不下的是痕迹。
　　“丫头，你说什么呢？不许你这样说，事情还没定下来，我二弟……”
　　丫头伸手拨开陆元风：“大少爷，丫头刚才确实想多了，我只是胡思乱想，你别放在心上。”
　　她这是怎么了？
　　一点都不像以往的自己，患得患失，情绪极度不稳定。自从来到陆府之后，她就没有真正放下心来的时候。
　　“好，那你冷静冷静，一有什么情况就马上告诉我，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
　　“嗯，我会的，大少爷。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我也得想想赵清他们的感受。”
　　“赵清？”提到这个名字，陆元风略有些不爽：“还有我呢！”
　　“对，还有你，大少爷。”
　　“那我先走了，丫头，药铺的事真不继续查下去了吗？说不定……”
　　“不用。”丫头坚定地摇了摇头：“该来的总是会来，凶手有这么大能耐的话，我们就算要查也查不到。而且现在这条线索已经暴露了，不好再继续下去。”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
　　“啊？那不是坐以待毙吗？丫头，这样不行，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看着你……”
　　“对了，春香！”丫头眼睛一亮。
　　她之前不想动用大少爷的权力，是因为他已经离开陆府很多年了，就算他要从一些下人那里打听，不管身份还是条件都不允许。但是春香不同，春香热衷于八卦，又是府上出了名的“嘴碎”，丫鬟们都喜欢和她聊天儿，在她面前也不会有所顾忌。
　　想来想去，要她帮忙打听是最好的选择了，她怎么没想到呢！
　　“春香怎么了？”
　　“叫春香帮忙从下人那里打听。”
　　“你的意思是……”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