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鹿庄中,偌大的庭院中显得有些空荡了,只见一人浑身血衣被用铁链吊在半空中。
那人凌乱的头发搭在身前,偶尔有风吹过,吹开他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面孔。
正是陆奇。
没想到,陆奇被这样光明正大地囚在了院中,似乎院主人是故意引人过来相救。
姬墨白看到陆奇脸色已经一片灰暗,似乎生机无多,心中暗自焦急。
环视庭院中,先前遇到的林管事等人正坐在树荫下,小声地交谈着。
“林大哥,你说大人的计划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啊,这小子看来活不过明天了。”大虎朝着不远处的陆奇,嚷嚷道。
“你小子,想死啊。”林管事瞪了他一眼,小心地看向院中盘腿而坐的四人。
那四人像是木偶一般,盘坐在院中的四个角落,一动不动,林管事等人虽然除了见他们吃饭喝水稍微动弹一下,其余时间都是一动不动地在那里,但只要有人稍微接近那囚人,就会被他们的气机锁定。
林管事想到这里不禁浑身一个冷颤,他每隔两天给那囚徒喂点食物,但是都会被那四人的气机死死地锁住。他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有些小动作,就会立马被那四人杀死。
每次,他都惊出一身汗。
好在只要不涉及那个囚徒,其它的事,他们都不管,所以他们才能这般随意地聊天。
大虎紧张地一缩脖子,讪讪地一笑,不敢再多嘴。
……
是他?姬墨白心中暗道,盘坐着的四人中有一个正是暗盟的乌刀金刚单信。
他就在看向单信的一瞬间。单信眼眸陡然睁开。姬墨白心中微惊,将螭吻吞天诀运转了几周,浑身气息收敛起来。
“看来单信的武功提升了不少。”姬墨白抽身从院墙上下来,心中暗道。
“姬哥哥,怎么了。”薛琳儿看着姬墨白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问道。
姬墨白指了指院墙的那侧,轻声将故事的来龙去脉给薛琳儿说清楚。
“原来是这样。”薛琳儿玉指卷着胸前的秀发,喃喃道,突然脸色一喜,说道:“对了,我有办法了。”
姬墨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什么办法?”眼下,戈鹿庄中虽然形势看得明朗,但是自己等人救人的难度也大了很多,相当于从要众目睽睽中救陆奇。
“我们用这个……”薛琳儿贴到姬墨白耳边说道。
……
戌时处,戈鹿庄外的柳林中,照夜玉狮子悠然地晃着尾巴,自顾自地溜达着。
“姬哥哥,我回来了。”薛琳儿的身边在姬墨白的耳边响起,她手中拿着两架柳枝编织成的方盒。
姬墨白闻声,缓缓地收了功,吐出一口浊气,看来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是什么?”姬墨白接过一个方盒,做的甚是精巧,不过成人双手抱拳大小,上面开了各种形状的孔。
薛琳儿神秘一笑,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五六只铁钉、铁环,装到那方盒中。
“看看好了。”她俨然一眼,脸色陡然一凝,素手轻扣方盒的一个竹销,只听嗖得几声破空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姬墨白看到那些铁钉、铁环都钉在了四周的柳树上,入木都很深,甚是离得近的几根铁钉连根没入了柳树了。
“花满天,西蜀有名的暗器之王,怎么样?就算让他们人再多也能被打得屁滚尿流。”薛琳儿笑嘻嘻地看着姬墨白,颇为得意。
但是,随即姬墨白脸色就变了,有些迟疑道:“这东西有伤天和了。”
毕竟这样大规模的暗器喷出,到时候死伤无数,这不是姬墨白想要的,毕竟还有许多戈鹿庄的武人也只是为了谋生。
薛琳儿俏脸一黯,没想到自己折腾了一下午的东西,被姬墨白就这样否决了,不满道:“你倒是心善,但是戈鹿庄中那么多人,到时候将我们团团围住,想逃也逃不掉,看到时候可有会好像你一样好心,放我们一马。”
“我们可以换成这个。”姬墨白知道薛琳儿也是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好的东西,他转念一想,随手捡起一根柳树枯枝,三下两下将它削减,扣到了方盒中。
他像薛琳儿那般,一扣方盒上的竹销,嗖得一声,柳枝钉在了眼前的柳树上。
虽然也入木一寸,但是威力却大为逊色了。
薛琳儿不满地嘟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用破柳枝,连鸡都射不死,有损本姑娘做暗器的水平。”
她看着姬墨白用许多柳条作铆钉,自顾自地往自己的花满天中安装钢柱、铁钉之类的东西。
姬墨白眉头微皱,又想到了薛琳儿视人命如草芥的性格,当下语气有些变了,沉声不悦道:“你要是坚持用那东西,那你不用去了,在外面等我。”
“哼!”薛琳儿冷哼一声,说道:“不去就不去,本姑娘还不稀罕了,但是如果你待会出不来,不要怪本姑娘束手旁观,见死不救。”
她说罢,牵过照夜玉狮子,一跃上了马,说道:“不过,本姑娘告诉你寅时出手,把握会大一些。”
说着,她一拍马身,向远处走去。
“琳儿,”姬墨白没想道薛琳儿真的赌气走了,心里又有些后悔了:她花了这么长时间做这件暗器,自己那有什么资格发菩萨心肠,救出陆奇才是首要的事。
但是,薛琳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柳林尽头,不见了。
等救出陆奇再和她解释吧。姬墨白心中暗道,翻手向那件花满天藏进了袖口中。
他身形一动,来到了戈鹿庄外院墙边,突然想到薛琳儿临走时候还嘱咐,让他到寅时在动手,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姬墨白心念一转,反正不急这一时半会,索性听了薛琳儿的话,盘腿在戈鹿庄外坐下。
已经寒冬腊月,戈鹿庄中四个人盘腿而坐,气息连成一片,将院中的一切的动静都纳入查看中。
院中,陆奇身形微微颤抖着,意识也有些模糊了。
而院外,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缓缓地跳动着。
……
扬州城中,吕府。
虽然已经夜深,但是府中深处确实一片灯火通明。
“哼!”吕正脸色阴沉入水,屋中几个身影都低着头,没有一人敢说话。
吕良人从来没见到吕正这么生气过,心中暗道:不知道那锦衣小子倒是拿走了爹的什么东西,让爹爹这么生气。
这时,突然屋外吹进一阵冷风,飘进了一个黑色身影。
“大人。已经查清楚了。”黑色身影落到吕正身后,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道。
吕良人认出此人是爹爹的贴身四判官之一的丑判官。子丑寅卯,四人掌握了五官王殿的核心机密,只对他爹五官王负责,连他这个公子的账都不买。
“好。”吕正微微点头,示意丑奴退下。
他转身对房间中人说道:“阿丑,你带上兰儿、阿寅还有良儿一起,带着五十个牛头马面去,做得干净一些,我不想留下什么活口。然后东西让兰儿给夏侯无果送去。”
丑奴微微一弓腰,点头称是。
吕良人听得雨里雾里的,但是也不敢多问,点头称是。从小到大,除非吕正愿意说,不然他问了也是白问,他已经习惯了。
而紫罗兰更不会多问了。
不多时,屋内的人走了一半,只留下黑暗中两道黑漆漆的身影。
“你们说本王做得是对还是错?”吕正看着屋内跳动的烛火,淡淡地说道。
在这样的黑衣,他不再是江都人心中的那个两袖清风的吕青天,而是无数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十殿阎王之一的五官王。
“大人其实早已做出了选择。”屋中传来一声虚无的身影。
随着他说话,一个人形渐渐显露出来。他是子丑寅卯之首的子判官。
如果说世界上有比五官王吕正更了解自己的人,那非他莫属。
“子,你不愧是本王的心腹。”吕正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说道:“本王不这样做,还能怎样呢?那东西本来就不是本王该拥有的。”
赑屃印,九方龙印帝玺之一,原是传说中的东西,让五帝都心动过的东西,曾经那么真实地握在他手上。
二十年前,他机缘巧合捡了龙长空的漏子,等到了这方赑屃印。
他将那赑屃印上的武功与自己的幻魂符的功法向结合,从一个落魄的丧家之犬,到了现在这样离一统十殿只有一步之遥、武功堪比金榜侯爵。
但是,面对那个锦袍公子,他还是乖乖地把那件本可以当做镇族之宝的东西交出了,因为他不敢挑战大帝的威严,因为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子了。
“大人,稍息雷霆之怒。子奴听说暗盟阳神东方公子的纯阳元气已经突破到了第八重了,实力堪比金榜大公。”子奴躬身,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第八重?”吕正瞳孔一缩,喃喃道:“他才多大?当年炎魔裴耀阳修炼到了多少重?”
“第十重。”子奴轻声说道。
“好,好,不愧是至尊皇者后裔。”吕正如释重负一般地舒了口气,说道:“希望本王这次也能赌对。”
“子奴,你安排下去,在东方公子此次出关之后,我们帮他扫清在扬州城的障碍。”
子奴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脆声道:“是。”
说罢,他躬身退下去,屋内顿时又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
第一百零九章 戈鹿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