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隐隐约约传出一阵说话声。
“你别管我,去东屋住吧……”
“史楼给咱家干的活,我心里清楚,我就是……心里难受。”
“他是个能干人,年轻,你长得也俊,若是……我真有个万一,你就跟他走吧。”
“这都是命,苦了你了,只是爸妈的身后事,恐怕还得你操心,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就行。”
吴三的这番话,更像是在交代遗言。
郝玉梅依旧闷不吭声,有一个秘密,她一直没说出口,
郝玉梅烧了水,洗的干干净净的进了史楼的东屋,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女人,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在为史楼践行。
衣服刚脱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
匆忙整理好衣裳郝玉梅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挂着褡裢的中年人。
那一副褡裢,和他西装革履的打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位……姑娘,深夜叨扰,不好意思了,史楼史先生可是在这里?”中年人微微弯腰,很客气的问道。
郝玉梅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为履三年之约而来。”中年人说着,面色间隐现一丝痛苦。
若还有可能,他绝不会亲自来到这里。
“他在这里,请进吧。”郝玉梅将中年人领进了史楼住的东屋。
逼仄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中年人的目光幅度很小的扫了一圈,眉头微皱。
“史先生。”中年人低唤了一声。
正在整理床铺的史楼瞥了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先前已定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来呢,先生说笑了。只是家中凄惶,这几日方才得以脱身而已。”中年人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意,说道。
史楼伸手请中年人坐下,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没法子想了才找到我这里来的是吧?但凡你还有一丝的选择余地,应该也不至于会让一个干拉帮套的年轻人上门,这恐怕有辱你家的门楣吧。”
“说笑了,说笑了,我怎么会……”中年人干笑着,忙说道。
史楼抬手,“话还是说在明处的好,虽然这门亲事是我师父当年定下的,但说白了,你我是欺天而行,各取所需。可若真是结婚了,这事就算是假的,我也会当成真的。我不会假惺惺的只抱着人家的女人睡觉。”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粗俗,郝玉梅说了句,“我去你们沏茶。”
就转身离开了东屋,她怕再待下去会听到更加让她臊脸的话。
尽管史楼的话很糙,但道理并不粗糙,意思也表达清楚了。
装一装上门女婿这种事,他不会干。
而且他的未婚妻,是师父寻了足足三年,才为他找到的续命之人,也装不得。
中年人的脸上一片纠结,好半晌才咬牙干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装样子也不是我的目的,呵呵。只是……我很好奇一件事,以史先生你的能力,随随便便也应当过的挺好,为何……”
中年人也非常不能理解史楼为什么在这样的时代下,选择到偏远的乡村干已经即将淘汰的拉帮套,这是以前没活路的年轻人才干的事。
而且,史楼的师父是个绝对的高人。
史楼并没有想着给这个中年人一个解释,这牵扯到他的身世,门派秘辛。
他并不是喜欢干拉帮套,也不想当上门女婿。
但他没得选!
史楼出身化外,在一座声名不显的道观长大。
师父领他上山那天,山上所有人都云游去了。
师父带了他整九年,然后也走了……
也就是在临走之前,师父才给史楼道出了实情。
师祖、师兄弟们在他上山那年云游,是为了躲他。
而他的师父,现在也准备躲个几年。
这一切的根源,出在他的命格上。
他,是天妒之人。
三十岁之前没好命,九九八十难在这种命格面前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
而且,史楼这个命格,有个要命的地方,只要关系近,基本谁沾谁死。
史楼是天妒之人,那他身边亲近的人,就是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五弊三缺。
但如果能挨过三十岁这个坎,那就是青云直上,天将祥瑞都会祝贺的天选之人。
师父在临走前,给史楼制定了三个三年计划。
摆摊算命三年,一天给人算一卦,不能多,也不能少。
三年拉帮套。
最后一个三年计划,是三年内成功当上那个已经定好的上门女婿,为他续命,刚好凑足极数九。
也就是史楼接下来的路……
看史楼沉默不语,中年人干笑一声,“好,我不问,我不问。”
他伸手从褡裢里拿出了一封书信,以及一堆的小物件,还有一张银行卡。
“小史啊,这是答婿家书、聘礼,还有可卿的贴身之物。”中年人换了称呼,笑着说道。
史楼拿过来,只是扫了一眼,便搁置到了一旁,“今晚你再想想吧,若无变故,明日我随你离去。”
“其实已经想好了,没变故的,那就……那就明天,明天。”中年人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笑容像是僵在脸上。
史楼没有在意,他也能理解。
换做是谁,恐怕也不情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干拉帮套这种低贱活计的人。
“小史,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来接你。”中年人很是局促的起身说道。
史楼拿起了那张银行卡,一脸真诚的问,“你还没告诉我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奥奥,对对对。”中年人一怔,忙说道,“这一张是储蓄卡,有聘礼十万整。”
“不赖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史楼很自然的就把卡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中年人哈哈一笑,“那是自然,自然,这本就为小史你准备的。”
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轻快了许多。
门外,恰好端着茶过来的郝玉梅,听到房间里的对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十万……
这天文数字,一直在耳边盘旋。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史楼为什么要走了,足足十万的聘礼和他们家的家境一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换做是谁,恐怕也不会留恋这个身份不当的家。
轻舒口气,郝玉梅端着茶走了进来,恰好和准备离开的中年人碰了个照面。
“不麻烦了,我就先走了。”
中年人摆了摆手,跟史楼点头致意了一下,就挑起门帘离开了吴家。
郝玉梅端着茶,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史楼主动开口说道:“他是我未来的老丈人,长临关震。十几年前定下的婚事了,你也别多想。”
郝玉梅很勉强的一笑,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认清了现实。
她这个还算年轻,但已做他人妇的女人,和一个随手拿出十万聘礼的家庭,没有可比性。
“我刚刚看他对你的态度,好像很奇怪。”郝玉梅转移了话题,好奇的问道。
关震自进门,对史楼的态度,似乎是有些害怕,又有些瞧不起,总之看着挺复杂的。
这令郝玉梅十分的不解。
按道理,关震是史楼的未来老丈人,他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
史楼打了个哈哈,“这跟我的身世有些关系,他欠我师父一个大人情。他怕我师父,倒不是怕我。”
郝玉梅像小鸡啄米一般点了两下头,没有再多问。
她是一个很知道分寸的女人。
但她的心中依旧充满了好奇。
史楼这么一说,他的身份应该也不一般才是,可为什么……又会做拉帮套呢?
这一晚,让郝玉梅都有些怀疑人生。
她听到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她不舍史楼的离去,也高兴于吴三的痊愈,但更多的是对命运的不甘。
絮絮叨叨的,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跟史楼天上地下的聊了半夜。
也许是心态使然,这个晚上的郝玉梅,有点疯的扯着嗓子,同史楼聊着年轻时的往事。
第2章 三年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