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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若是为了我呢?
  上辈子成亲之后他常唤她‘宁儿’,甚至于在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叫着她的名字。
  她沉浸在回忆里许久,刚刚擦红的眼眶这会又忍不住红了,无声无息之间早已泪流满面,“殿下……可否再唤一声?”
  秦沐风被这句话拉回魂儿来,这才发现她小巧的脸上挂满泪水,大颗大颗的泪水还在从眼眶涌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怪异,就好像她在透过他的言行举止去缅怀另一个人,他反应过来之后心里有些不高兴。
  就好像一根刺从天而降插在心口,不至于情绪汹涌,却卡在血肉中徒增难受。
  “江姑娘?”
  他没再叫她’北宁’,那根刺卡在心中让他难受,他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是到底意难平。
  这声‘江姑娘’直接如一桶凉水直接把江北宁泼个透心凉,一下子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她自知失态,用袖子胡乱几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正了正姿态。
  他刚刚说他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江北宁到底放心不下,接过秦沐风的绢帕,轻轻擦拭眼尾的湿意,正色道:“若是天下需要殿下呢?”
  她顿了顿,双眼睁的大大的,直视他,终是补充道:“若是……我需要殿下呢?”
  秦沐风沉默良久,他也看着她,说道:“我从未想过。”
  到底是从未想过要那个位置,还是从未想过若是她需要他,若是天下需要他,他又该当如何?
  秦沐风在沉默的那几秒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千回百转,诸多思绪。
  当今圣上昏聩,太子荒唐,朝廷上下狼鼠一窝,沆瀣一气。
  他们锦衣玉食,却置百姓于不顾,置天下于不顾。
  连年天灾,民不聊生。
  若是天下需要他,他是不是依然可以如从前一般,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眼前的女子身型单薄,在薄薄的粉蓝色齐胸衫裙下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她需要他?她想他去抢那个位子吗?
  两人就这样站在阳椿树下,他们的神色复杂,双眼沉甸甸的情愫直直押在对方身上,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一眼万年,心照不宣。
  她愿意等他。
  辞别江北宁之后,秦沐风神思不属,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
  在回王府的路上,他看见长安街上雕楼画栋,富贵人家的公子乘着香车宝马,腰上系着环佩宝玉,一仰头便能看见满楼红袖招,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而长安街的阴暗面百姓衣衫褴褛,乞丐成群。
  他一低头便能看见路边正在被巡逻的士兵驱赶的可怜婆孙,他们神色憔悴,双颊凹陷,头发凌乱,他们不是乞丐,却被像乞丐一样驱赶。
  另一边的长相清秀的邻家少女,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便被勒索以身相许。
  他认得那位公子,他只不过是区区太子门客之子,却得以在长安街横行霸道,强抢民女。
  他低声吩咐常宁帮助那位少女逃脱魔掌,又示意常宁给予婆孙俩银钱,让他们吃顿好饭,顺便买身衣物。
  或许能救一个两个,但这终究只是山之一隅,他帮不了天下人。
  内心如千丝万绪般搅成一团乱麻,权贵者施暴,黔首者无力反抗,这就是他愿意看见的世道吗?
  常宁一路跟着秦沐风回到王府。
  不知道江姑娘到底跟殿下说了什么,殿下自从和江姑娘分开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
  他酸溜溜地想,也不知道苏姑娘为什么老是对殿下影响这么大。
  他正低头寻思着,没注意到秦沐风什么时候停下来,差点撞到秦沐风。
  他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长松了一口气,冒犯殿下可是没啥好下场的,他拍着胸口压惊,却听到秦沐风的声音传来,“常宁,你觉得太子如何?”
  常宁看不太清秦沐风的心思,而且妄议皇家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他只得斟酌着拱手回答:“太子殿下金玉其外。”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常宁确实见不得太子的做派,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实乃德不配位。
  秦沐风深吸口气,墨染般深不见底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常宁,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本王呢?”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长宁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秦沐风的注视下,他顶着极大的压迫感,甚至流出的冷汗,他毫不犹豫地立即朝着秦沐风直挺挺的跪下,甚至于地上发出了一声“咚”的响声。
  “属下誓死追随殿下。”
  他此刻觉得全身都是紧梆梆的,满腔热血却瞬间沸腾,他朝着秦沐风拱拳再次大声重复,“属下誓死追随殿下!”
  秦沐风看见常宁这般模样终于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笑的表情。
  他点了点头,又朝着院里的家将大声说道:“那你们呢?”
  府中家将自是唯命是从,当即集体跪下高呼,“誓死追随殿下。”
  秦沐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他唇角勾着,扫了一眼齐齐跪下的家将们,“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值得吗?”
  常宁抿紧唇角,额角青筋爆发,“若真有那一日,属下定用鲜血给殿下铺出一道血路。”
  府中家将也齐声重复道:“用鲜血给殿下铺出一道血路!用鲜血给殿下铺出一道血路!”一时之间呼喊声层出不穷。
  秦沐风见状心内复杂,他本对那个位置并无想法,只是此番江北宁一席话点醒了他,百姓危难,他怎可袖手旁观。
  他不想争,不代表着他没有争那个位置的实力,之前太子种种针对不过是怀疑他对皇位心怀不轨,那如今就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图谋不轨。
  江北宁想让他争皇位,他也不是没有其他想法。
  相府嫡女横空出世,不知底细,不知深浅,他秦沐风自是不会为小小女子的棋子。
  他便是真的得了这天下又如何,想让他成为棋子,那就要看看这小姑娘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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