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东南巷。
乐敦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背后的衣裳破裂开来,触目惊心的鞭痕,皮肉外翻。
“废物,”邱荔谋冷哼一声,丢开鞭子,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又气不过似的,将茶碗砸了出去,“自作主张,乱我计划,简直该死。”
“嘶,乐敦知错。”
“呵?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轻举妄动,我看你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邱荔谋气得不行,咬了咬牙,恨不得杀了乐敦。
金凤公主动不得,怎么就乐敦不懂?
乐敦梗着脖子,抽着冷气,背脊挺立,嘴里虽然说着知错,可看起来却半点不屈服。
“怎么了?”邬彤进来就瞥了眼乐敦,而后视线落在邱荔谋身上,软糯的童声响起,“邱爷爷,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乐敦糊涂,竟敢对公主下手,”邱荔谋越想越恨,捂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我十几个好儿郎,就这么断送,换了个公主生死不明的结果回来。”
“哦,我懂了。”邬彤瞪着一双圆眼,清亮而纯真,“乐敦哥哥没妥善完成任务,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呵,谁说不是呢……”邱荔枝一拍桌子起身,甩了袖子就往堂屋里走,“好好反省。”
待邱荔谋走后,邬彤拿了药箱过来,站在乐敦身后,给他上药。
“你也该长长记性,邱爷爷早就说过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公主。”邬彤撕开乐敦背后的碎布衫,眯了眯眼睛,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偏你动了公主,却还没处理干净,后患无穷啊。”
乐敦咬着牙,听着邬彤的教训,面上全是恭敬,“乐敦,知错。”
“知错了没有用,得去改正它。”邬彤笑了笑,轻轻地撕下被血凝在肌肤上的碎布,“邱爷爷下手这样重,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我给你处理伤口,疼了也忍着,别喊出来。”
乐敦下意识觉得,邬彤的小心翼翼不像是关切,反而是种变相的折磨。撕裂肌肤的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泛白的唇角,终究还是沁出半点猩红。
邬彤做得仔细,隐隐让人觉得他乐在其中。
摄政王府,静得有些可怕,连星鸦都不曾折腾翅膀。
江北宁收拾好行李,转过身就看到秦沐风毫不避讳的目光。
“……”秦沐风觉得喉咙干涩,呼吸不顺畅,张不开嘴。
明明有千言万语,这会儿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处理好的伤口,按时用药,我会让陈大夫盯着你的。”江北宁皱了皱眉,见秦沐风没有反应,才走到他跟前儿,“跟你说话呢,听着没有。”
“听不进去,”秦沐风坐着,稍微得抬着头,才能和江北宁对视,“无暇顾及。”
“矫情,”江北宁抬手抚摸秦沐风的脸,拿葱白指尖,在他额角上轻点,像是在啄吻他的眉眼,“怎么说金凤公主也是在我们的陪护一下受了伤,恰好我就懂些医术,去照顾照顾她,并没有什么。”
“委屈你了。”秦沐风心下有些埋怨皇帝,怎么就让江北宁去给金凤公主医治,“那群御医是没能耐了吗?”
“他们并不是适合的人选,虽然我也不合适,但总好过他们一些。”江北宁清楚秦沐风的心思,怕金凤公主万一出个好歹,连累了她,“金凤公主好歹是一国的公主,裘国人心中神邸一般的王储,在我国境内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么也推脱不干净。”
“我会查清楚的,”秦沐风拉着江北宁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揽着她纤细腰肢,一手描绘她的眼眉,“不论什么原因,也不论是谁,都不会饶过他。”
“我的王爷,我的战神,”江北宁顺势窝在江北宁的肩头,“你下来说到做到,对你的能力,我从不有疑。”
“若不是圣旨已下,我就让陈大夫替你去了。”秦沐风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拿下巴蹭了蹭江北宁的额头,“放心去做,万事有我。”
“我不担心,我知道你会护着我。”江北宁坐直了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跟秦沐风平视,“但你也要答应我,万事小心。”
秦沐风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用了力,让江北宁更贴近自己。
夜里,驿站。
江北宁在金凤公主房里,正给她切脉。
“……渴。”金凤公主无意识的呓语,即便吐字不清,江北宁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江北宁俯身贴近金凤公主的头,抬手扒拉她的眼睛,看着浑浊的眼白,没有焦距的瞳孔,心知自己开的药,并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不禁有些挫败。
“问题比我想象中更棘手一些。”江北宁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再回金凤公主床榻前,拿绢布点了水,沾湿了金凤公主的唇瓣。
知华不禁有些埋怨金凤公主。这人怎么敢的?在皇宫里冲撞自家王妃,这会儿伤了还劳烦人照顾她,真真晦气!
江北宁拿起医术翻阅,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知华,很快又收回目光,也知道知华怨气深重,所以才没让她动手照顾金凤公主,不成想,却加重了她的怨念。
金凤公主的脉象很特别,昏迷不醒,但面色却酡红,手心温热,像是睡着了。中毒,是目前江北宁想到的最优解,可要怎么解决,还得再用药。
夜越深,风越凉。
“走水了!”
一声声惨叫,破碎静默的深夜,锣鼓声响,吵得很。
驿站失火,照亮了东南巷的上空,宛若白昼。
秦沐风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只剩一片焦土。
“混账!”
那一夜,百姓心中的战神摄政王,宛若鬼狱修罗,扯着负责职守驿站的常宁将军的脖子,面色沉得可怕,周身凌冽的气势,不敢让人直视。
第二日,摄政王府门前,那对石狮头上的红色绣球被换了下来。
白幡还在风里飘着,王府的门在众人的视线里紧闭着。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真相